箭矢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岳錚感到后背一涼，一支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帶出一道血痕。他死死咬著牙，雙臂將背上的趙承宗箍得更緊，任憑身體在重力拉扯下急速下墜。

赤水河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褐色，如同一條巨蟒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吞噬墜落的獵物。懸崖足有二十余丈高，墜落的時間不過幾個呼吸，卻仿佛被拉長成永恒。

“吸氣！“柳蟬衣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岳錚猛地深吸一口氣，肺部如同被火燒般疼痛。就在他即將觸及水面的剎那，眼角余光瞥見柳蟬衣手中的千機匣射出一道銀光——一根細如發絲的天蠶絲纏住了懸崖半腰的一棵歪脖子樹，將四人下墜的勢頭稍稍減緩。

但這微弱的阻力在重力面前杯水車薪。

砰！

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同一堵鐵墻迎面撞來。巨大的沖擊力讓岳錚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重擊，險些將肺里的空氣全部擠出。他死死閉住嘴，咸腥的河水立刻灌入鼻腔，沖進耳道。

河水湍急得超乎想象。岳錚感覺自己像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磨盤，身體不受控制地旋轉、下沉。背上的趙承宗成了額外的負擔，拽著他不斷向河底沉去。黑暗中，他只能憑觸覺確認趙承宗還在背上，牛筋索依然牢固。

“不能松手...絕對不能...“岳錚在心中吶喊，四肢拼命劃動，對抗著水流的撕扯。肺部的氧氣迅速消耗，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開始出現閃爍的黑點。

就在他即將窒息的瞬間，一股力量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臂——是柳蟬衣！她不知何時游到了他身邊，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拽著那根救命的天蠶絲。借著天蠶絲的拉力，兩人艱難地向水面浮去。

“嘩啦！“

岳錚的頭終于沖出水面，他大口喘息著，冰涼的空氣灌入灼燒的肺部，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河水灌入氣管，讓他幾乎再次窒息。

“別停！游！“柳蟬衣在他耳邊喊道，聲音幾乎被湍急的水流聲淹沒，“他們還在射箭！“

果然，懸崖上零星的火把光亮中，不時有箭矢破空而來，扎入他們周圍的水面。岳錚強忍全身劇痛，一只手護住背上的趙承宗，另一只手配合雙腿拼命劃水，順著水流向下游沖去。

“孫...孫老呢？“岳錚在換氣的間隙艱難地問道。

“在這兒！“老王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借著微弱的月光，岳錚看到老人死死抱著一塊浮木，孫郎中則抓著他的衣角，兩人被急流沖得上下沉浮。

一道黑影突然從水底掠過岳錚身側，他本能地一縮，卻見那竟是一具被水流沖走的赤水幫幫眾尸體，胸口插著一支箭——顯然是剛才混戰中被誤傷的倒霉鬼。

“小心漩渦！“柳蟬衣突然尖叫。

岳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下方傳來。河水在這里形成了一個直徑數丈的漩渦，如同惡魔之口，貪婪地吞噬著一切。他拼命劃水想要逃離，但重傷之下體力不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向漩渦中心漂去。

“抓緊天蠶絲！“柳蟬衣將千機匣中剩余的天蠶絲全部射出，細絲如蛛網般纏住了遠處一塊突出水面的礁石。

四人如同串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在狂暴的漩渦邊緣掙扎。天蠶絲繃得筆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岳錚感到背上的趙承宗越來越沉，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不行了...“孫郎中在急流中艱難地喊道，“寒毒攻心...再不施救就...“

岳錚扭頭看去，只見趙承宗面色鐵青，嘴唇烏紫，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冰冷的河水加劇了他體內的寒毒，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老龍口...離這里多遠？“岳錚咬牙問道。

“下游三里...但那里比這里危險十倍！“孫郎中喊道，“水下暗流交錯，漩渦連環，更別說還有赤水幫的巡邏船！“

岳錚看向趙承宗垂死的面容，又望向遠處黑暗中的河道。三里...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不過片刻路程。但每一寸都可能是鬼門關。

“帶他們上岸。“岳錚突然對柳蟬衣說，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去老龍口。“

“你瘋了？“柳蟬衣杏眼圓睜，“你現在連劃水都困難，怎么去那種地方？“

“沒時間了。“岳錚解開綁住趙承宗的牛筋索，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商人推向柳蟬衣，“赤虺鱗是他唯一的希望。“

柳蟬衣接過趙承宗，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你會死的。“

岳錚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說完，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扎入水中，向著下游潛去。

“岳錚！“柳蟬衣的呼喊被水流聲淹沒。

水下世界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岳錚睜大眼睛，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暗紅色。河水裹挾著泥沙，能見度不足一尺。他順著水流前進，同時警惕地避開那些看不見的漩渦和暗礁。

肺部的氧氣迅速消耗，但岳錚不敢輕易上浮——赤水幫的人很可能還在岸上搜尋。他強忍著缺氧的痛苦，繼續向前潛游。

忽然，一股強大的暗流從側面襲來，將他猛地推向河底。岳錚的背部重重撞在一塊尖銳的巖石上，劇痛讓他差點張嘴慘叫。溫熱的血液從傷口滲出，在河水中暈開。

“不能停...“岳錚在心中默念，雙腿奮力蹬水，重新向上浮去。

就在他即將窒息的瞬間，頭部終于沖破水面。他貪婪地吸入空氣，同時警惕地環顧四周。這里已經遠離了懸崖，兩岸是陡峭的巖壁，月光被高聳的山體遮擋，只能依靠水面的反光勉強視物。

河水的咆哮聲在這里變得異常響亮，前方不遠處，水面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凹陷——那就是傳說中的“老龍口“漩渦，直徑足有十余丈，如同一張巨口不斷吞噬著河水。

岳錚知道，自己必須潛入漩渦底部才能找到赤虺鱗。這幾乎等同于自殺。

“趙兄，若我回不來，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岳錚喃喃自語，從腰間取出柳蟬衣臨別塞給他的一把小巧匕首，咬在口中。這是唯一可能在水下割取赤虺鱗的工具。

深吸三口氣后，岳錚向著漩渦中心游去。水流的力量越來越強，很快他就失去了自主行動的能力，被漩渦無情地卷入深處。

天旋地轉中，岳錚感到自己不斷下沉、旋轉。水壓越來越大，耳膜刺痛，胸口如同壓著一塊巨石。眼前開始出現幻覺——他看到了汴梁城的火光，看到了戰死的同袍，看到了那個雨夜中向他伸出手的趙承宗...

“不能昏過去！“岳錚狠狠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短暫地清醒過來。

漩渦底部比想象中更加奇特。這里的水流反而相對平靜，形成一個詭異的平衡點。借著某種不知來源的微弱磷光，岳錚看到了河床上散落著一些形狀不規則的紅色晶體，最大的不過巴掌大小，表面有著龍鱗般的紋路。

“赤虺鱗！“

岳錚掙扎著向最近的一塊晶體游去。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晶體的瞬間，一股突如其來的暗流將他猛地推開。同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河床的陰影中緩緩浮現——

那是一條足有水桶粗的赤紅色水蛇，鱗片在微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金色的豎瞳冰冷地盯著這個闖入者。它的頭部呈現出詭異的三角形，頸部擴張，如同傳說中的蛟龍。

岳錚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孫郎中可沒說過老龍口還有這樣的守護者！

巨蛇緩緩游動，身體盤繞在那些赤虺鱗周圍，明顯是在保護這些珍貴的晶體。它張開嘴，露出細長而尖銳的毒牙，向岳錚示威。

岳錚的肺部已經開始灼燒，缺氧讓他的思維變得遲鈍。他知道自己要么立刻上浮換氣，要么冒險一搏——但后者幾乎必死無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岳錚突然注意到巨蛇的腹部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似乎是不久前造成的。更奇怪的是，傷疤附近隱約閃爍著金屬的光澤——那絕不是蛇類應有的東西。

一個大膽的猜測閃過岳錚的腦海。

他緩慢地從口中取下匕首，卻沒有攻擊巨蛇，而是將它輕輕放在河床上，然后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巨蛇疑惑地歪了歪頭，動作竟然顯得有些...人性化？

岳錚指了指蛇腹部的傷疤，又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傷口，做了個“同類“的手勢。接著，他指向那些赤虺鱗，雙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姿勢。

巨蛇靜止了片刻，隨后竟然緩緩松開了盤繞的身體，讓出了一小塊赤虺鱗。但它金色的眼睛依然緊盯著岳錚，隨時準備攻擊。

岳錚不敢遲疑，迅速游過去，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從那塊晶體上鑿下一小塊。赤虺鱗入手溫熱，與冰冷的河水形成鮮明對比。

拿到赤虺鱗的瞬間，岳錚感到一股奇異的熱流從掌心傳入體內，竟然暫時緩解了經脈的疼痛。但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他的肺部已經到了極限。

岳錚向巨蛇點頭致謝，然后拼命向上游去。巨蛇目送他離開，隨后緩緩游回黑暗的河床深處。

隨著岳錚的上浮，水壓逐漸減小，但缺氧的痛苦也越來越強烈。眼前開始發黑，四肢變得沉重。他死死攥著那塊救命的赤虺鱗，用最后的意志力劃水。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的瞬間，岳錚的頭終于沖破水面。他大口喘息著，貪婪地吞咽著空氣。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被沖出老龍口一段距離，來到了相對平緩的河段。

但危險遠未結束。遠處傳來船槳拍打水面的聲音和赤水幫幫眾的吆喝聲——巡邏船正在靠近。

岳錚咬緊牙關，用盡最后的力氣向岸邊游去。手中的赤虺鱗散發著微弱的熱量，仿佛在給他最后的鼓勵。

“趙兄...堅持住...我來了...“

岳錚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爬上河岸，消失在漆黑的樹林中。在他身后，赤水幫的火把如同鬼火，在河面上來回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