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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攬月亭宴,暗箭難防

清晨的清芷院,菊花在微涼的秋風中舒展,淡紫的“墨影”與嫩黃的“金蕊”開得正盛。

卻絲毫驅不散沈清鳶心底盤桓的寒意,那寒意源自即將面對的龍潭虎穴。

她對著菱花銅鏡,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如瀑青絲。

鏡中的少女容顏清麗,眉眼間卻沉淀著遠超年齡的沉靜與一股淬了冰的銳利,仿佛一把收入鞘中的名劍,只待出鞘的剎那。

“小姐,沈公子的賞花宴定在巳時,您看……穿那件月白色的錦裙可好?襯得您氣色如新雪映霞。”

云芝捧著幾件精心挑選的衣裳進來,見她對著鏡子出神,輕聲建議。

沈清鳶收回落在鏡中的目光,指尖輕輕拂過另一件湖藍色錦裙的裙擺,上面用銀線繡著疏朗的纏枝蓮紋,低調而雅致。

“不必,就這件湖藍色的。”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今日風大,素凈些好。”

太過明艷招搖,只會成為眾矢之的,她要的是藏鋒守拙,在暗流涌動中看清敵人的每一步棋。

剛換好衣裳,映月便匆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小姐,蘇小姐已經往花園去了,身邊……還跟著兩個眼生的丫鬟,打扮得很是體面,瞧著不像咱們府里的人。”

沈清鳶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看來沈如晦為了這場精心準備的“緩和宴”,不僅請來了看客,還特意安排了“幫手”。

她理了理紋絲不亂的衣襟,聲音清冷,“走吧,莫讓我的‘好兄好妹’等急了。”

沈府花園秋色正濃。

各色名品秋菊沿石徑鋪展,如火如荼,楓葉被秋霜染成丹霞,與澄澈的碧空相映成趣。

空氣中氤氳著清甜的桂花香,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致,卻因湖心那座名為“攬月亭”的所在,而平添了幾分詭譎。

遠遠便見亭中人影綽綽。

沈如晦一身月白長衫,玉冠束發,正站在亭邊憑欄遠眺,衣袂在微風中輕揚,側影溫潤如玉,姿態閑雅,仿佛一位真正的翩翩佳公子,正邀請知己共賞秋光。

“姐姐可算來了!我們等得花兒都快謝了呢!”

蘇錦鸞從亭內快步迎出,臉上堆砌著甜得發膩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掩不住眼底的虛浮和蒼白的臉色——昨日那碗“加料”的安神湯,顯然讓她元氣大傷。

她身側果然跟著兩個衣著光鮮、眼神卻透著精明與審視的陌生丫鬟。

沈如晦聞聲轉過身,臉上立刻綻開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拱手道:“兩位妹妹總算到了,快請入座。今日備了新釀的桂花酒,香醇甘冽,還有府里廚娘最拿手的蓮蓉酥,妹妹們嘗嘗可還入得口?”

他笑容和煦,目光掃過沈清鳶時,帶著兄長般的關懷,不見半分異樣。

沈清鳶微微頷首,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亭內——除了沈如晦兄妹,果然還坐著幾位平日與蘇錦鸞交好的世家小姐,此刻正用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她。

這哪里是“緩和姐妹關系”的家宴?分明是沈如晦精心布置、請來旁觀他“主持公道”、看她沈清鳶如何“不識大體”的審判場!

“多謝兄長費心。”

沈清鳶在石凳上優雅落座,姿態從容。

云芝立刻機警地站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巧妙地擋住了那兩個陌生丫鬟大半的視線。

蘇錦鸞端起一杯清茶,臉上掛著委屈又大度的表情,聲音嬌柔。

“姐姐,昨日在父親面前……妹妹心里雖委屈,卻也明白姐姐定不是存心要誤會妹妹的。今日這杯茶,妹妹敬你,咱們姐妹之間,那些小小的不愉快,就讓它隨風散了,可好?”

她說著,目光狀似無意地瞥向身邊一個丫鬟。

那丫鬟心領神會,立刻端著一碟香氣撲鼻、色澤誘人的杏仁酥走到沈清鳶面前,聲音清脆。

“大小姐,這是剛出爐的杏仁酥,最是酥脆香甜,您嘗嘗?”

杏仁?又是杏仁!

沈清鳶的目光在那碟精致的點心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冷笑更甚。

昨日苦杏仁下毒不成,今日竟想故技重施?是在試探她的底線,還是篤定她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翻臉?

她并未伸手,反而抬眸看向主位上的沈如晦,唇角噙著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笑意,聲音輕柔得如同拂過湖面的微風。

“兄長博學,可知曉前幾日我在母親珍藏的醫書上看到一則?言道杏仁雖好,卻性偏寒涼,尤以苦杏仁為甚。若是體質虛寒之人,或是……本就因誤食了不潔之物而傷了脾胃的人,”

她意有所指地頓了頓,目光掠過蘇錦鸞瞬間僵硬的臉,“再食此物,怕是會引得舊疾復發,腹痛加劇呢。”

沈如晦執杯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詫異。

隨即被他完美的笑容掩蓋:“哦?妹妹竟對藥理也有涉獵?倒是為兄疏忽了。既是如此,這點心確實不宜再用。”

他溫和地對那端著杏仁酥的丫鬟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撤下去吧,換些溫和的茶點來。”

丫鬟只得訕訕退下。蘇錦鸞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她隨即又端起那壺桂花酒,親自為沈清鳶面前的空杯斟酒,動作看似殷勤,指尖卻在斟酒時極其隱蔽地在壺嘴處輕輕一抹,仿佛拂去灰塵。

“姐姐不喜點心,那嘗嘗這桂花酒吧?這可是兄長特意尋來的方子,親自盯著釀的,說是最是溫補養人,正適合姐姐調理身子。”

清澈的金色酒液注入杯中,散發出濃郁的桂花甜香。

沈清鳶的目光銳利如鷹,早已捕捉到蘇錦鸞那極其隱蔽的小動作——那壺嘴處,必定藏了東西!

“妹妹心意,姐姐心領了。”

沈清鳶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始終未動的清茶,淺淺抿了一口,語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虛弱和無奈。

“只是昨日落水,寒氣侵體,大夫千叮萬囑,一月之內忌沾酒水,否則恐傷及根本。”

她放下茶杯,目光轉向蘇錦鸞,帶著一絲“關切”,“倒是妹妹你,昨日腹痛那般厲害,更該遵醫囑,好生靜養才是,這酒水之物,還是少碰為妙。”

蘇錦鸞再次被噎得啞口無言,臉色由白轉青,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抖。

周圍的世家小姐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聲漸漸清晰起來,目光在沈清鳶的冷靜自持和蘇錦鸞的狼狽之間來回逡巡,氣氛變得微妙而尷尬。

沈如晦見狀,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但面上笑容依舊溫和,從容地打著圓場。

“既然兩位妹妹身子都需將養,那便以茶代酒,以茶代酒!今日秋光正好,菊花正艷,大家賞花閑談,不必拘束,盡興便好。”

他試圖將話題引開,重新掌控局面。

然而,蘇錦鸞顯然不甘心就此罷休。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憤恨,忽然拍了拍手,笑容重新爬上臉頰,帶著一絲刻意的天真。

“光賞花多無趣呀!聽聞清鳶姐姐琴藝冠絕京城,妹妹們仰慕已久,今日難得相聚,姐姐可否賞臉,為我們彈奏一曲?也好讓這滿園秋色,更添幾分雅韻?”

她說著,眼神示意,立刻有小廝將一架桐木古琴抬入亭中,置于案上。

沈清鳶心中冷笑:來了!前世那場讓她手指受傷、顏面盡失的宴會場景重現!

她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琴弦——果然,最細的那根弦上,纏繞著一絲幾乎與琴弦同色的、極細的鐵絲!一旦用力彈奏,琴弦受力不均,必定崩斷傷人!

“妹妹謬贊了。”

沈清鳶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遺憾,“我許久未曾撫琴,指法早已生疏僵硬,怕是會污了大家的耳朵,擾了這滿園秋色。”

“姐姐怎么這般謙虛?”

蘇錦鸞立刻接口,語氣帶著撒嬌似的委屈,眼神卻咄咄逼人。

“我們可是真心想聽呢!難道姐姐是嫌棄妹妹們不懂欣賞,不配聽姐姐的琴音?”

她巧妙地將沈清鳶的拒絕曲解成傲慢,煽動著周圍小姐們的情緒。

“是啊,沈大小姐,就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久聞大名,今日難得有機會……”

附和聲漸起,帶著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沈清鳶的目光緩緩掃過亭中眾人,最后落在沈如晦臉上。

這位“溫潤兄長”此刻也正看著她,眼神溫和依舊,仿佛在鼓勵妹妹展示才藝。

但那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饒有興味的探究——他在等她的反應,看她如何應對這步步緊逼。

沈清鳶忽然笑了,那笑容清淺,卻如冰湖乍裂,透出凜冽寒意。

“既然妹妹們如此盛情,那我便獻丑了。”

她款款起身,走向古琴,“只是我久未操琴,指力生疏,怕是彈不出什么好曲子,恐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沈如晦,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求”,聲音清晰而悅耳。

“久聞兄長簫藝精妙,更勝琴音。不如請兄長屈尊,為妹妹伴奏一曲?有兄長的簫聲相和,縱使妹妹技藝粗疏,想來也能增色幾分,不至太過難堪。妹妹想彈一曲《秋江月》,此曲節奏明快,意境開闊,想必兄長定能駕馭自如。”

沈如晦臉上的溫潤笑容,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裂痕!

他萬萬沒想到,沈清鳶會在此刻將他一軍!

《秋江月》?

這曲子節奏變化多端,快板處如疾風驟雨,極難配合!他的簫技不過是附庸風雅、裝點門面的水平,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她合奏?

若配合失誤,丟的不僅是他的臉,更是他精心維持的“完美兄長”形象!

“妹妹說笑了。”

沈如晦心中暗惱,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從容,連忙擺手推辭,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自謙。

“為兄這點微末伎倆,不過是閑暇消遣,豈敢在妹妹的琴藝面前班門弄斧?還是妹妹獨奏為好,更能展現琴音清絕。”

“兄長何必過謙?”

沈清鳶已走到琴案前,指尖看似隨意地輕輕拂過琴弦,發出一串清越的泛音,目光卻帶著一絲執拗的“期待”,牢牢鎖住沈如晦。

“妹妹今日手勁不足,獨自彈奏恐難以成調,兄長若是不肯相助,妹妹也只能……掃了諸位姐妹的興致了。”

她將“掃興”二字說得極輕,卻像一根刺,精準地扎在沈如晦試圖維護的“和諧”假象上。

亭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如晦身上。

那些世家小姐們眼中帶著好奇和催促,蘇錦鸞眼中則閃過一絲看好戲的得意。

沈如晦騎虎難下!

他不能拒絕,否則便是當眾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更顯得他方才的推辭虛偽,破壞了他苦心營造的“主持公道”的形象。

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眼底深處的平靜終于被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取代,但轉瞬即逝。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露出一抹寵溺又無奈的笑容,“罷了罷了,拗不過你,那為兄便獻丑了,妹妹可要手下留情。”

他示意小廝取來自己的玉簫,動作看似從容,接過簫的手指卻微微收緊。

沈清鳶不再多言,指尖穩穩落在琴弦上。

深吸一口氣,流暢而磅礴的琴音瞬間流淌而出!

《秋江月》在她指下,時而如月下江流,靜謐悠遠;時而又如驚濤拍岸,氣勢如虹!

她的指法嫻熟得驚人,完全不似她所言“指法生疏”,每一個音符都精準而富有穿透力,仿佛將滿園秋色都納入了琴音之中!

反觀沈如晦,吹奏玉簫的手明顯帶著幾分僵硬。

他試圖跟上沈清鳶那疾風驟雨般的節奏,卻顯得力不從心。

快板處,他的氣息跟不上,簫聲變得斷續嘶啞;慢板處,又因緊張而失了韻味。

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微光,與他極力維持的溫潤笑容形成鮮明對比。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世家小姐們目光中的微妙變化——從期待,到驚訝,再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尷尬。

一曲終了,琴音裊裊散去。亭內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

沈清鳶從容起身,對著沈如晦的方向,姿態優雅地福了一福,聲音清越。

“多謝兄長伴奏,令妹妹這拙劣琴音,也添了幾分意趣。”

她的話說得謙遜,但那“拙劣琴音”與沈如晦明顯失誤的簫聲形成的強烈對比,卻像無聲的耳光,扇在沈如晦臉上。

沈如晦的臉色微微泛白,握著玉簫的手指骨節分明。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難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妹妹琴藝……果然精妙絕倫,是為兄……拖累妹妹了。”

他語氣中的艱澀,幾乎無法掩飾。

就在這時,蘇錦鸞身邊那個眼生的丫鬟猛地發出一聲夸張的驚呼,帶著哭腔。

“哎呀!錦鸞小姐!您怎么了?您別嚇奴婢啊!”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蘇錦鸞不知何時已軟軟地歪倒在石凳上。

一手死死捂著心口,臉色慘白如紙,呼吸急促,嘴唇微微顫抖,斷斷續續地呻吟著:“疼……心口……好疼……喘不上氣……”

沈如晦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無奈和厭煩——這蠢貨,戲演得太過了!

但瞬間,他臉上便切換成極致的“驚慌”和“擔憂”,一個箭步沖上前,聲音充滿了“焦急”。

“錦鸞!錦鸞你怎么了?!快!快傳府醫!快啊!”

他一邊扶住蘇錦鸞,一邊對著亭外厲聲嘶吼,仿佛一個真正關心則亂的兄長。

亭內瞬間炸開了鍋!

世家小姐們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起身避讓,丫鬟小廝們亂作一團,驚叫聲、腳步聲混成一片。

好好的賞菊宴,頃刻間變成了混亂的“急救現場”。

沈清鳶站在原地,冷眼旁觀著這出由沈如晦主導、蘇錦鸞傾情出演的鬧劇。

蘇錦鸞這“心口疼”來得如此及時,如此“巧合”,顯然是計劃中的最后一環。

既然無法在宴會上讓她沈清鳶出丑或中毒,那就用“急癥”來栽贓,將“氣病妹妹”的罪名牢牢扣在她頭上!

她的目光掃過沈如晦那“慌亂”卻依舊不忘暗中觀察她的眼神,再落到蘇錦鸞那“痛苦不堪”卻隱隱帶著一絲得逞意味的臉上。

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洞悉一切的弧度。

想栽贓?

呵,沈如晦,蘇錦鸞……你們這出戲,唱得太拙劣了。

這場花宴,還沒到落幕的時候。

好戲,才剛剛開始。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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