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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映”初悸

空氣像鉛塊一樣沉在賴九章的胸口。李思明那張被屏幕藍光映亮的圓臉固執地盤踞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那混雜著亢奮、驚疑和一絲被恐懼刺破的惱羞成怒的表情,像一幀燒壞的錄像畫面,循環閃回。

“鎖著的琴房!活生生的人,啪!沒了!”

“周敏…舊館角落!詭異!”

“那聲音!像指甲刮鐵皮!”

“林薇呢?下一個呢?!”

這些尖銳的碎片,混合著昨晚探測儀那撕裂耳膜的尖銳嘀鳴以及那聲冰冷的、金屬刮擦般的“咿——呀——”,在他腦海里瘋狂旋轉、碰撞,攪拌成一鍋粘稠滾燙、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濃湯,將胃底最后一點溫熱都熬干殆盡。

圖書館舊樓角落。那個名字本身就像一個被詛咒的坐標點,懸在他的意識邊緣。

宿舍里彌漫著的服務器持續低鳴、鍵盤敲擊聲和李思明煩躁的嘟囔,此刻都變成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像無數的砂輪在瘋狂打磨著他繃緊的神經。他需要離開。需要立刻、馬上離開這被焦慮和電子輻射雙重籠罩的囚籠。去哪里?他不知道。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舊圖書館?為什么偏偏是哪里?

賴九章被自己腦中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混亂的迷宮中精準地為他挑亮了最恐怖的那盞指向燈。

荒謬。危險。純粹是自投羅網。

理性在尖叫著否決。但那個詞,那個“舊館角落”,像擁有可怕的粘性,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它像黑暗中悄然鉆出的藤蔓,纏上他的腳踝。

周敏最后消失在圖書館,監控拍到卻留下熱成像的“影子”。

李思明的探測儀指向能量爆發源在圖書館深處。

那個幽靈般用合唱團、道具組名義招人的帖子,發帖源頭也隱匿在校園網深處…

這一切,都像一個又一個沉重的砝碼,沉甸甸地落在了“舊館角落”這個天平的一端。也許不是詛咒。也許是巧合疊加。但太多的巧合本身,就是一種不容忽視的危險信號!

他需要一個解釋。需要一個把腦子里翻江倒海的恐懼和疑團砸碎的理由。李思明的執著和那些冰冷的設備數據,終究是隔著一層屏幕。圖書館里浩如煙海的舊紙堆中,會不會藏著某些記錄?那些被時間掩埋的,關于這棟建筑,關于它底下發生過什么,甚至關于它“怪談”起源的真正信息?關于那個死了音樂系女生,攥著樂譜魂靈不散的傳說?任何能撕破怪談迷霧、指向現實真相的線索都好!

這個念頭像投入死水的一塊沉石,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拽著他向下沉。沉向那個冰窟般的角落。危險的氣息清晰可辨,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沖動壓倒了一切——去證實!證實那恐怖并非空穴來風。用舊紙堆里的真相,哪怕是只言片語,壓垮那些尖叫的妄念!哪怕是徒勞的掙扎,也比困在猜疑和恐懼的牢籠里要強!

他霍然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嘯,正埋頭在鍵盤和屏幕搭建的電子巢穴里的李思明猛地抬起頭,鏡片后的小眼睛瞪著他,帶著被打斷的不爽和殘留的煩躁:“喂!干嘛去?”

“查資料。”賴九章的聲音繃得像一根將斷的弦,從緊咬的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不容置疑。他避開李思明驚疑探究的目光,抓起桌上那本厚厚的、幾乎沒翻開的《計算機網絡原理》——封面嶄新,硬殼邊緣還帶著沒有揉搓過的棱角感——像一個再脆弱不過的盾牌,抱在胸前。

沒等李思明再開口,他已經拉開宿舍那扇沉重的金屬門,閃身出去,反手用力撞上!

“砰!”

沉重的關門巨響在狹長的宿舍走廊里回蕩、碰撞,卷帶著宿舍里李思明那句模糊的“神經病啊”甩在身后。走廊上老舊的白熾燈光線昏暗,投下大片大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空氣里飄蕩著消毒水和隔夜泡面混合的不潔氣味。他沒有絲毫停留,腳步快得幾乎帶起風,仿佛要用速度甩開尾隨而至的恐懼和后悔。樓道里空曠死寂,只有他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水泥壁上反彈出空洞的回響。

推開那扇飽經滄桑的包銅大門。舊館冰冷的、裹挾著陳年灰塵和腐朽木質氣息的空氣,像從沉睡百年的古墓里噴吐出的第一口濁氣,狠狠地灌了他一個趔趄。

好重的灰味!賴九章屏住呼吸,眉頭緊鎖,胸腔被這股混合著紙頁老化酸敗和濕木頭深處霉爛的沉重氣味填滿。門廳高闊的穹頂下,慘白的節能燈依舊像給這頭垂暮巨獸點上的幾盞招魂燈,稀薄的光線只夠照亮空氣中緩慢浮動的塵粒,每一顆都浸滿了沉寂的時光。那尊面容模糊的老校長銅像在昏暗光線的邊緣靜默,臉上斑駁的光影如同凝固的淚痕,冰冷的視線似乎穿透空氣,釘在每一個闖入者的脊梁骨上。

他強迫自己吞咽了一口帶著鐵銹味的空氣,邁步踏上了那道通往二樓閱覽室的老舊木樓梯。樓梯回應著每一步踩踏,木質纖維在擠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和喑啞的嘶叫,這些聲音在絕對的死寂里被無數倍放大,粘稠地黏在耳膜上。樓梯轉角處那幅巨大的、氧化發黑的建校圖景依舊懸掛著,畫中面目不清的先人們凝固在發黃變脆的油彩里,如同沉沒在時間深淵里的群像墓碑,隔著一個多世紀的灰塵無聲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閱覽室的門大敞著。里面比門廳更暗。挑高的天花板下,那幾盞搖搖欲墜的老式吊燈發出的昏黃光暈,像行將就木的殘燭,只能勉強在燈罩正下方投出幾個被光暈強行撕破的小塊光斑。光線之外,是絕對的、吞噬般的黑暗。一排排巨大的、頂著天花板的深色木質書架,沉默地矗立在昏光邊界模糊的昏暗中,如同無數站立在生死線上的守陵石人,將僅有的微弱光暈切割、分割,撕扯成一條條狹窄逼仄的光道。那些高聳的書架之間,是無數個窄小的幽暗縫隙,像通向更深沉、更未知黑暗的甬道入口。空氣死了一樣凝滯,冰冷、沉重、帶著紙張深處透出的陰濕寒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費力地從冰水里汲出一口濁氣。

稀稀拉拉的自習者零星散布在光源中心附近幾張陳舊的寬大木桌前,他們的身影在昏光下佝僂著,動作遲緩,如同一個個凝固在時間琥珀里的剪影。翻動書頁的沙沙聲、筆尖摩擦紙張的微響、壓抑的咳嗽……這些細碎的聲音在令人窒息的空曠和死寂中被無限放大,反而更強化出一種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孤絕感。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閱覽室的最深處。那里,是他昨天倉皇逃離的盡頭。沒有任何光線能觸及,書架和墻體的輪廓都淹沒在濃稠如墨的黑暗里,像一個直通地底深淵的黑色洞穴入口。

冰冷的手指再次搔刮起他的心臟,帶來一陣無法忽視的抽搐鈍痛。

他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懷里的硬皮書,冰冷的書殼棱角硌著指骨帶來一絲細微的銳痛感。他必須往里走!他強迫自己的目光釘在手中硬皮課本的封面上——《計算機網絡原理》幾個燙金大字在昏光下顯得空洞乏力,但它此刻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行為“合理”的盾牌。

腳步僵硬地邁開了。每向深處踏進一步,腳下地板細微的振動似乎都被周遭死寂放大了數倍。他小心翼翼,像個踩進布滿灰塵的古董陳列館的小偷。兩側的書架如同沉船的殘骸般向他擠壓過來,書脊上模糊不清的書名和落滿厚厚積灰的舊書封皮在昏光邊緣投下扭曲變形的陰影,像無數只窺伺的眼睛。

那股鐵銹混合著某種陳腐腥臊的氣息再次出現了。和昨天的恐懼記憶精準重疊。隨著不斷深入,那味道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蠕動著鉆進鼻腔,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刺激,幾乎要撕裂喉管粘膜,帶來強烈的嘔吐沖動。胃袋猛烈地痙攣著,賴九章強壓下翻騰的惡心感,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了——他只想快點找到那該死的民俗區域書架!趕緊翻開一本書,用上面可能存在的、哪怕一絲絲關于這鬼地方的文字記載來麻醉自己的神經,然后立刻、立刻掉頭離開這個散發著地獄氣息的角落!

終于,他看到了。

前方書架區出現了一片明顯的隔斷跡象。幾排比外圍書架更加高大、厚重,散發著更濃烈古老氣息的書架孤零零地矗立在這片死寂腹地。書架材質深沉近黑,表面是繁復的雕花,花紋在常年無人拂拭的厚灰覆蓋下呈現出臟污的深灰色,如同凝固干涸的血管脈絡爬滿了朽木。書架頂端幾乎觸到了高聳的天花板,投下的陰影比別處更沉重,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感。

這應該就是那個被封存的舊閱區?賴九章的心臟猛烈地搏動起來,撞擊的聲響在自己耳膜中擂鼓般敲打著。他屏住呼吸,目光迅速掃視著書架側面懸掛的、同樣被厚厚塵埃覆蓋的分類指示牌。木質牌子邊緣已經腐朽起翹,上面的黑漆字跡模糊不清,只有走近了才勉強辨認出“……史地民俗”、“方志文……”、“地方文……輯錄”等支離破碎的字樣。

就在這排書架的最后一段,在通道末端與那面冰冷水泥墻交匯的死角!

賴九章的后頸猛地繃緊!一股透骨的寒意像浸透冰水的細針,毫無預兆地扎穿了脊椎的骨髓!就是這里!

空氣溫度驟降!仿佛頭頂瞬間開啟了一個通往冰窖的通道,源源不斷的寒氣傾瀉而下。這股冰冷異常霸道,瞬間穿透了他單薄的衣物,迅速鉆透皮膚、肌肉,凍結血液!體感溫度急劇跌落,似乎瞬間掉進了隆冬臘月的冰窟窿里!身體本能地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牙齒甚至想要相互叩擊!

陰寒!黏膩!濃重的、讓人聯想到地下室深處淤積死水和生銹金屬罐的腐敗腥氣,以一種更蠻橫、更具體的姿態攫住了他的所有感官!

恐懼像一只驟然伸出的冰冷鬼爪,再次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全身的寒毛根根倒豎!他想立刻轉身狂奔!逃離這個冰窟!逃離這令人作嘔的氣息!逃離……那個仿佛自他踏入這片區域就開始從黑暗中蘇醒、匯聚過來的無聲窺探感!

不行!賴九章牙關緊咬,齒根幾乎咬出血來。指甲深深掐入課本硬殼邊緣,帶來一點真實尖銳的刺痛。那點疼痛像投入油鍋里的一滴水,瞬間激活了他骨子里那點被恐懼凍結殆盡、近乎自虐般的不甘!

來都來了!不就是一排沾滿灰的舊書架!一本破爛地方志就能把你嚇得屁滾尿流嗎?!他不允許自己像個懦夫一樣空手而回!絕不允許!

他猛地朝那幾排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舊書架沖去,腳步因為急促和僵硬而顯得有些趔趄。目光急切地在書架上那些顏色灰暗、書脊上字跡漫漶不清的書脊上快速掃視。手指完全無視了厚厚積灰的警告,直接伸了出去!

指尖觸碰到冰涼書脊的瞬間!灰塵如同粉筆灰般簌簌而下!書架上那種深沉的、冰冷的硬度,透過厚厚的灰塵依然清晰地傳遞過來,像是摸到了浸透在古墓中的石槨蓋板!

他的手指粗暴地、帶著發泄般的力量在一排排書脊上劃過!動作失去了平日的謹慎,近乎是在撕刮!指甲劃過書脊表面的灰塵和硬殼紙板,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像指甲刮過黑板般的“嚓…嚓…”聲!這聲音在死寂的空氣里無比刺耳,打破了某種維持著脆弱平衡的禁忌!

他顧不上了!目光焦灼地掠過那些模糊的書名:《海淵市志(第四輯)》、《城南舊事考》、《晚清港口文獻匯編補遺》……不對!都不是他要的傳說民俗!快!再快!

手指劃過角落書架一本比其它書都更厚實、書脊呈暗沉血褐色的硬皮書時——

嗡!!

一股極度高頻、極度凝練的震顫感如同實質的尖錐,毫無征兆地通過他那根沾滿灰塵的指尖猛刺進大腦!

嗡——嗡——

聲音!不是耳朵聽到的!那是一種直接在顱腔內炸開的、純粹的、撕裂靈魂的嗡鳴!伴隨著這恐怖嗡鳴而來的,是被壓縮到極致、瞬間爆發而出的、鋪天蓋地的極端情緒洪流!

冰冷!比凍結脊髓的寒氣更徹底的凍絕!粘稠!如同墜入千尺寒潭時瞬間灌入口鼻的淤泥!窒息!肺部的空間被無形的絕望全部擠壓了出去,心臟被一雙陰冷的鬼爪死死攥住!而最為尖銳、最為清晰的,是那被強行塞入腦髓的聲音碎片:

“放——我——走——”

一個凄厲到扭曲的女聲!

這聲音仿佛是被困在冰山下萬年的怨魂所發出,帶著凍結骨髓的冰冷!又如同金屬鏈條在布滿鐵銹的刑具上被絕望拉拽摩擦!扭曲、拉長、撕裂!每一個字都像是燒紅的刀子刮擦著神經末梢!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痛苦、無邊無際的——絕望!

這根本不是聽覺的接收!是硬生生被烙印在他意識最深處的烙鐵!

“呃——啊——!!”賴九章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瀕死般的低吼,身體像觸電般猛然向后彈開!懷里的《計算機網絡原理》“哐當”一聲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嗡鳴聲像尖嘯的警報,瞬間撕裂了他所有感官組成的堤壩!

視覺被碾碎!

眼前不再是布滿灰塵的古舊書架!無數條冰冷、慘白、如同閃電但毫無溫度的光流在視網膜上瘋狂爆炸、肆虐、切割!視野被徹底撕扯成一片刺眼眩目的光之亂流!無數奇詭扭曲、無法名狀、如同最癲狂噩夢碎片的暗色影像殘片,在這些冰冷光流制造的空白縫隙中飛快地旋轉、堆疊、閃現、湮滅!

那感覺就像在直視太陽爆炸的瞬間,又被強行灌入了地獄萬花筒中最血腥扭曲的場景!

聽覺被徹底淹沒!

萬籟俱寂?不!是純粹的、飽和的、壓倒一切的噪音地獄!那個尖銳扭曲的女聲“放我走——”只是其中一道最惡毒的主旋律!無數其他的雜音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碎裂玻璃的爆鳴、某種龐大金屬結構在重壓下崩斷的刺耳撕裂聲、低沉非人的嗚咽咆哮、密集如暴雨的瘋狂竊竊私語、尖銳物體在粗糙石壁上劃刮的絕望摩擦……這些聲音混合著那個女聲,形成一片翻騰的、要將耳道和腦髓徹底攪成爛泥的聲波泥石流!

味覺嗅覺被徹底扭曲!

嘴里、鼻腔里、每一個味蕾細胞和嗅覺神經元都被塞滿了最濃烈、最惡毒的感官實體——濃郁得化不開的、如同陳腐淤積百年的污血味道!混雜著金屬劇烈氧化后產生的強烈鐵銹腥氣!還有某種肉質在極低溫下緩慢腐爛分解時散發出的、滲透靈魂的甜腥惡臭!

觸覺被徹底剝奪!

冰冷!皮膚瞬間被一層厚達數尺、亙古不化的絕對零度玄冰封印!血液凍結!關節僵硬!但同時,身體內部像被塞進了一個正在被持續撕扯、加熱到沸騰又迅速冷卻的熔爐!內臟在冰火兩重天的極端撕扯中瘋狂痙攣、翻滾,如同被無形的巨力蹂躪搓磨!血管像即將爆裂的玻璃管!每一次無法控制的顫抖都帶來骨骼欲裂的劇痛!

思維被蠻橫碾平!

“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

無盡的墜落!

窒息!無邊的黑暗!冰冷粘稠的淤泥!絕望的掙扎!碎裂的肢體!尖叫!哭泣!哀求!詛咒!

所有認知功能在剎那間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帶著純粹惡意的、冰冷而混亂的力量強制關閉、粉碎!

賴九章就像一個被徹底扯斷了所有操縱纜繩的人形玩偶,大腦一片空白,思維被徹底格式化剝離!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體僵硬得像一截被驟然伐倒的原木!只有那雙布滿血絲、瞳孔因極端恐懼而縮成針尖的眼睛,無意識地、死死地、絕望地大睜著,映滿了那片充斥著冰冷光流和地獄碎片的視網膜奇觀,如同兩口正在迅速干涸、被灌滿詛咒的枯井!

時間感被徹底扭曲!也許只有萬分之一秒,又或許經歷了漫長到足以跨越幾個宇宙紀元的折磨。

右褲袋里緊貼著大腿的位置!一股突如其來的、穩定的溫熱!像一塊燒至恒溫的暖玉被按在了凍得麻木的肌肉上!這溫熱并不滾燙,帶著一種奇異的柔韌感,堅決而穩定地從那一點輻射開!

嗡!!!

平安符自身爆發出比剛才強橫百倍的震動!

嗡——嗡——嗡!!!

震顫的頻率快到了極致!如同引擎超負荷運轉時達到了某種毀滅臨界點前的瘋狂共振!劇烈到它口袋周圍的褲子布料都產生了高頻抖動的殘影!它自身似乎也發出了某種超越了人耳極限的高頻嗡鳴!這股劇烈震顫的“意志”清晰無比!帶著一股來自蠻荒時代的、不容置疑的、近乎神祇威壓般的斥力!

“滾——!!!”

不再是聲音,而是一種超越了所有感知維度的純粹意志洪流!像一柄無形的、由億萬噸恒星核心鍛造的巨錘,凝聚了純粹的驅邪意志,以碾壓一切的姿態,狠狠轟向那正在侵蝕賴九章意識的混亂冰冷洪流!

兩股同樣強大、同樣蠻橫、同樣源于未知的力量在賴九章這脆弱的人形容器內轟然對撞!

“呃——!!!”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涼氣倒灌進喉嚨!堵塞的氣管瞬間打通!賴九章像擱淺的魚一樣猛地彈了起來!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結實的書架上!

轟——嘩啦——!!

那高大的老舊書架根本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木質結構發出令人膽寒的、如同大樹被攔腰截斷般的巨大裂響!書架整體朝外側嚴重傾斜!

書!無數的書!如同遭遇了山崩!積壓了幾十年厚灰、顏色發黃發黑的書本像黑色的雪崩洪流般從高層轟然傾瀉而下!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卷起嗆人肺腑的、如同火山灰爆發般的灰塵巨浪!劈頭蓋臉地砸向正下方的賴九章!

書架下方堆放的幾把廢棄椅子和桌腿的殘骸也被砸倒,哐當作響,碎裂的朽木飛濺!

賴九章根本無從躲避!他甚至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規避動作的念頭!他的意識剛從那混沌瘋狂的地獄邊緣被硬生生拉扯回現實,身體還處于被瞬間解凍和撕裂的劇痛和僵硬之中!他只能本能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蜷縮身體,將雙臂交叉死死護住頭臉!

噼里啪啦——轟隆——

書本墜落砸在背脊、臂膀上的沉悶撞擊聲、桌腿碎裂的木料迸濺聲、灰塵彌漫時的低沉咆哮聲……混作一團!冰冷的書本堅硬的棱角和重量砸得他身體每一寸都劇痛不已!口鼻瞬間被嗆人的灰塵完全堵塞!喉嚨像著了火!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抽氣都帶起肺部的痙攣和胸腔深處的刺痛!

在一片遮蔽了所有光線的嗆人灰霧中,在身體承受的鈍痛和窒息感的雙重折磨下,賴九章的意識反而在某種求生本能的逼迫下強行抓取到了一絲清明!

在剛才那片被冰冷混亂的瘋狂意志碾平大腦的短暫混沌中……平安符發出震動和那道無形的“斥力”轟擊對手的瞬間……在一切被外力強行打斷之前……他似乎在某個極其短暫的瞬間縫隙里……

“看見”了?

不,不是看見!是感知!是直接烙印在靈魂層面的印記!

在平安符爆發出那排斥性力量的前一毫秒!

就在這書架側前方、那片最深沉的黑暗邊緣、那面冰冷墻壁的角落地面之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那書架倒塌的巨大震動和書卷傾瀉的混亂聲驚動了!

一道極淡、極薄、仿佛稀薄煙霧瞬間凝聚又被高速風吹散的……人影!

慘白!透明!邊緣模糊扭曲如同水波折射!

幾乎沒有任何實體感!像是一團人形的、飽含痛苦掙扎和極致怨恨的冰冷意志!它沒有清晰的五官輪廓,只有一種凝聚到實質的——怨毒!如同冰河中沉沒萬年的刀鋒!

就在它微微凝聚、仿佛要轉頭看向倒伏書本堆中劇烈咳嗽的賴九章的剎那!

嗡!!!

平安符緊貼他大腿的震顫驟然拔高到一種難以想象的極限!甚至帶動他口袋周圍的褲子布料都產生了高頻振蕩的殘影!一股無形的灼熱斥力如同環狀沖擊波般向那個方向猛烈爆發!

那慘白透明的模糊人影如同被高溫火焰燎過的晨霧,猛地劇烈波動了一下!扭曲!拉長!隨即在無聲中瞬間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賴九章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部、手臂承受著書本的重壓和鈍痛,口鼻被嗆人的灰塵堵塞,咳得撕心裂肺。然而,所有的感官焦點都死死釘在了剛才那個模糊又清晰、一閃而逝的冰冷印記上!

怨毒!

冰冷!

痛苦!

掙扎!

還有……最后那一絲被強行打斷、湮滅前的……不甘?

“呼…咳咳咳!呼……”劇烈的咳嗽終于稍微緩和了些許,肺部火辣辣地疼。他艱難地松開一點護著頭臉的手臂。灰塵依舊彌漫,光線昏暗。散落在他身上的書本散發著濃烈的霉味和舊紙的酸腐氣息。

他掙扎著,一只手顫抖地探入右褲袋。

那枚深灰色的平安符正靜靜躺在口袋底部。指尖觸碰到的瞬間,一股清晰的溫熱感如同活物般傳遞過來。它溫潤依舊,那個古老的“賴”字在昏暗的灰塵里透出一種內斂的暗光。表面沒有一絲震顫后的余波。它仿佛什么都沒經歷過。

但在賴九章的指尖離開口袋時,一點極其微弱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酥麻余韻,如同細小的靜電,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指腹皮膚。那是它曾在剛才那滅頂洪流中力挽狂瀾的,無聲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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