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死你一個便可抵罪嗎？！謀害陛下，當株連九族！”墨連彧怒不可遏。

“晏且之，任陛下定罪。”

他朝盛時梧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拜，絲毫沒有悔意，自嘲的臉上掛著一抹破碎的神傷，仿佛世間一切紛擾于他而言，不過浮萍爾爾。

“所以你甘愿搭上整個丞相府九族人的性命，也要拉朕下地獄？”

盛時梧眼眸通紅，難以置信地質問他，“你就如此憎恨朕嗎？！”

“是。”

他輕飄飄一個字，似用盡斬釘截鐵的肯定。

盛時梧直覺著腦袋混亂，氣急攻心時，拔出墨連彧身上的玄鐵劍。

未料到這破鐵劍竟然沉得一只手握不起來，她使出吃奶的力氣，雙手握劍朝他肩頭刺去！

“啊？”

墨連彧反應過來時，那劍心已刺進晏且之的肩窩！

鮮紅的血液汩汩而出，瞬間染紅了晏且之那身素白的衣衫。

“陛下不可！”

蕭寒舒想要阻止，但也為時已晚！

晏且之嘴角溢出鮮血時，盛時梧幾乎在同一時間口吐鮮血！

【什么……鬼！】

她來不及多想，意識慢慢渙散，倒在墨連彧懷中。

“蕭郎君快看看陛下怎么了！”墨連彧抱著她，急出哭腔。

“此蠱兇狠，一旦母蠱體受傷，子蠱體必然會承受加倍傷痛。”蕭寒舒解釋道。

很顯然，母蠱在晏且之身上。

此時晏且之嘴角處凝著血絲，視線落在昏迷過去的盛時梧臉上。

奇怪的是，明明傷到她了。

為何，他的心也會……隱隱作痛？

“晏且之，你該死！”

墨連彧一腳勾起掉落在地的玄鐵劍，滿腔的怒意只想殺了這弒君的賊子。

“住手！墨將軍脖子上的腦子是擺設嗎？母蠱在他身上，你現在殺了他跟殺了陛下有何區別？”蕭寒舒擋在晏且之身前，沒好氣道。

“你……來人！守住鳳棲宮！務必看好晏琴師！”

“諾！”

隨著墨連彧一聲令下，屋檐上霎時飛下數十道黑影，落在亭子外，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

蕭寒舒第一次見到這情景，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而這時，墨連彧已抱起盛時梧，匆匆往附近的寢宮趕去。

見蕭寒舒還沒回過神，不由大聲道：“蕭郎君愣著作甚，快來給陛下醫治！”

蕭寒舒回神，提起藥箱時又轉過身看了晏且之一眼，“晏琴師下蠱已有時日卻遲遲不動手，想必也曾心軟過，你既已不想活，何不留條命看看她日后究竟有何作為。”

晏且之的眼底微波動蕩：“……”

心，軟過嗎？

呵……

————

盛時梧醒來時。

耳旁又是沈予成的抽泣聲，“晏且之就該死，他怎么能對陛下做出如此惡毒的事，陛下您可不能死啊！”

她若死了，大盛王朝便徹底結束了。

到時他的那些私賬，可真就收不回來了！

運氣不濟的話，還有可能拉去陪葬！

想到這里，他哭得更兇了。

“閉嘴，吵死了。”

蕭寒舒雖表面氣定神閑，但心中也十分憂慮。

他不知以晏且之對盛時梧的恨，是否足以到了他真不顧九族性命，也要拉她下地獄的地步。

如此，盛時梧絕無活路。

那他蕭家，亦會隨著她的暴斃而走向滅亡。

所以無論如何，他必須找出解蠱方法。

“我現在就去抄了左相府邸！”

一旁隱忍許久的墨連彧終于坐不住了，起身便要抄家！

“站住。”

盛時梧終于出聲。

方才胸口郁結，聽了半晌動靜才緩過來。

現在聽見墨連彧要去抄家，險些又氣暈過去。

“立即，馬上！封鎖朕中蠱的消息，切不可走漏風聲！”

她語氣還虛弱著，但威嚴不減，“另外，把晏且之接到朕的寢宮，接下來，朕要與他同吃同住！”

“陛下！”

墨連彧不解，“晏且之尚有歹心，如何能讓他與陛下吃住一起？！”

“朕讓你去，你便去！墨將軍想要抗旨嗎？！”

盛時梧一時怒氣翻涌，血腥之氣隨著涌上喉嚨，鮮血再度溢出唇角！

“陛下？！”

在場三人異口同聲。

她沒有說話，只是遞去一個凌厲的眼神。

墨連彧這才頷首抱拳，“屬下……遵旨！”

“躺好，別動怒。”蕭寒舒立即拿出銀針，封住她身上一處大穴。

她頓感呼吸平穩許多，但還是覺得胸悶難受。

【唉，明知暴君是個高危職業，我也算是勤勤懇懇得努力活著，怎么還是避不過被身邊人暗害的結局？】

沒過多久，墨連彧提著晏且之進來了。

比起初見那日，晏且之風光霽月的模樣此時仿若疲憊不堪，曾令她沉淪的琉璃瞳也像是被蒙上一層霧靄，讓人捉摸不定。

看到她的瞬間，他瞳孔微縮，露出一絲憂色。

“罪臣，叩見陛下。”

還是讓人怦然心動的聲音，卻少了點溫柔之意。

“晏且之，你既能將蠱蟲引入陛下體內，想必也一定知曉如何將它引出，為何不說？！”

看到晏且之，沈予成一向人畜無害的神情再維持不住，但即便是生氣，模樣也可愛至極。

“罪臣，無可奉告。”

晏且之鐵了心，寧死不說。

眼下眾人也束手無策，若將他殺了，盛時梧亦活不成。

不殺的話，光看著就又想殺。

“蕭郎君可有解蠱的法子？”墨連彧走到蕭寒舒身邊，迫切地問道。

蕭寒舒諷刺：“有的話，還至于站在此處束手無策么？”

“蕭郎君，你實話告訴我，陛下她還能活多久？”沈予成也湊到他身旁，扒著他耳朵小聲問了句。

蕭寒舒眉頭微擰，再瞪了他一眼，而后緩緩吐出幾個字：“不出三個月。”

“完了。”

沈予成看著躺在床上虛弱中的盛時梧，同情不已。

同情歸同情，他必須得趕在她暴斃前充盈國庫，然后再填平私賬，帶著小金庫遠離后宮！

墨連彧則是攥著腰間的劍柄，黯然自責。

是他保護不力，才給賊人可乘之機！

若她活不成，他定血洗晏氏一族，再下地獄找她！

蕭寒舒抱起藥箱，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寢宮。

為今之計，只能翻翻古籍，哪怕徹夜不眠，也定要找出解蠱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