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渺第三次檢查了藏在項鏈里的微型攝像頭。鏡面反射中，她看到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連續(xù)幾晚研究黑瞎子給的資料讓她睡眠嚴重不足。她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

黑瞎子的私人住所位于BJ老城區(qū)一棟改造過的四合院內(nèi)。門開時，他倚在門框上，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領(lǐng)口微敞，沒戴墨鏡的眼睛在暮色中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淺灰色。

“準時得令人感動?！八麄?cè)身讓思渺進門，聲音里帶著一貫的調(diào)侃，“我泡了茶，正宗的武夷山大紅袍?！?

思渺微笑著點頭，手指卻不自覺地絞緊了包帶?；饡治鼋M對上次錄音的評估結(jié)果讓她如坐針氈：“目標人物極可能已產(chǎn)生懷疑，建議立即撤離?！暗芙^了，堅持再接觸一次。

院中一棵老槐樹下擺著竹制桌椅，幾卷竹簡攤開在特制的展示架上。思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這些竹簡保存狀態(tài)異常完好，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辨。

“上周剛從西安送來的，“黑瞎子遞給她一杯茶，“據(jù)說是西漢時期的道家典籍，上面有些有趣的符號?！?

思渺小心接過茶杯，指尖不小心觸到他的手背，一絲微妙的電流般的觸感讓她差點失手。她急忙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假裝研究竹簡。

“這個符號...“她指著一個螺旋狀的圖案，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我在其他文獻中從未見過完全相同的?！?

黑瞎子在她身旁坐下，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耙驗樗皇茄b飾，“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是一把鑰匙。“

思渺的心跳驟然加速。鑰匙？與丹書玉匣有關(guān)？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什么意思？“

“意思是...“黑瞎子突然傾身向前，淺色的瞳孔直視她的眼睛，“蘇小姐，或者說，思渺小姐，你到底想從我這得到什么？“

時間仿佛凝固。思渺感到血液在耳膜中轟鳴，她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身份暴露的場景，卻沒想到來得如此快。她在國內(nèi)的身份早已做了重重保護，是誰向黑瞎子透露了我的個人信息？她下意識摸向藏在袖口的緊急聯(lián)絡(luò)器。

“別緊張，“黑瞎子靠回椅背，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wù)撎鞖?，“我三天前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對我很感興趣啊?！?

思渺的手指僵住了。他怎么會知道基金會？這個組織對外界而言根本不存在。

“你...“

“你們以為丹書玉匣里藏著什么？長生不老的秘方？呼風(fēng)喚雨的法術(shù)？“黑瞎子啜了口茶，眼神卻銳利如刀，“為了這個，不惜派你來接近我？“

思渺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撤退還是繼續(xù)？承認還是否認？

等等，別慌，也許他根本不知道基金會，只是猜測我來自某個組織或家族而已。我還沒有完全暴露。

她咬了咬下唇，決定賭一把。

“我需要真相?！八币暫谙棺拥难劬?，“為了丹書玉匣，我的家族花費了 60年的時光，這是家族長輩的執(zhí)念?！?

黑瞎子挑了挑眉，似乎沒料到她會直接承認。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槐樹葉在晚風(fēng)中沙沙作響。

“有趣?！白罱K他開口，“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問我？“

“你會說實話嗎？“思渺反問，心跳依然劇烈。

黑瞎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不會?！?

這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讓思渺也忍不住笑了。緊繃的氣氛奇妙地緩和下來。

“茶要涼了?！昂谙棺油屏送扑谋樱凹热晃覀兌紨偱屏耍蝗缌牧恼嬲慕灰?？“

思渺警覺起來：“什么交易？“

“我需要進入哥老會在舊金山的一個秘密據(jù)點，“黑瞎子的聲音降至耳語，“而你背后的組織一定有辦法幫我搞定入境許可和裝備?！?

“為什么是現(xiàn)在？“

“因為陳義山的兒子陳墨最近從祖墳里挖出了另一樣?xùn)|西，“黑瞎子的手指在竹簡上輕輕敲擊，“一件能與丹書玉匣產(chǎn)生共鳴的法器。“

思渺倒吸一口冷氣。基金會從未提及丹書玉匣還有配套物品！

“我需要證據(jù)?！八Ρ３謱I(yè)口吻。

黑瞎子起身走進屋內(nèi)，片刻后拿著一個烏木盒子回來。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塊青銅鏡碎片，上面刻著與竹簡相同的螺旋紋路。

“這是丹書玉匣的鑰匙之一，“他說，“陳墨手里有另一塊。當兩塊鑰匙靠近丹書玉匣時，會產(chǎn)生...奇特的現(xiàn)象。“

思渺盯著那塊青銅碎片，基金會訓(xùn)練出的專業(yè)本能讓她立即開始分析其可能的價值和風(fēng)險。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問：為什么黑瞎子愿意分享這個秘密？

“你不信任我，“她突然說，“為什么還要告訴我這些？“

黑瞎子沉默片刻，夕陽的余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耙驗槲倚枰獛褪?，我一個人無法完成有些事情。我的身份是被通緝者，黑戶。“他最終說道，“陳墨，我更不信任他?！?

這個回答足夠有誠意，點到為止又說明了一切。思渺點點頭：“我需要向上面匯報。“

“當然?！昂谙棺雍仙虾凶?，“但時間不多了。陳墨已經(jīng)訂了下周飛往舊金山的機票?！?

思渺起身告辭時，黑瞎子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溫暖而干燥，觸感意外地令人安心。

“小心點，思渺，“他的聲音異常嚴肅，“陳墨的手段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干凈?！?

她一路返程，那句警告的話語總在耳邊盤旋不散。

她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基金會，將兩塊鑰匙的情況和必須前往舊金山的緣由全盤告知。同時，她著重叮囑基金會，務(wù)必深入調(diào)查陳墨的底細——搜集到的情報越詳盡，她應(yīng)對起眼下這件事來，才能更有把握。

“批準接觸?！比藭h結(jié)束后，秘書長王霽影特意告訴她，“記住，一旦需要在任務(wù)和目標之間做抉擇，優(yōu)先保證你的安全。務(wù)必保重?！?

最后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像是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輕輕敲了一下，讓她瞬間意識到，這場看似只有指令和任務(wù)的行動里，也藏著無聲的牽掛。

思渺點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氐焦ⅲ龔匾闺y眠，反復(fù)回想著黑瞎子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忽然提出合作，是純粹的利益計算，還是有一絲真實的情感？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明天中午 12點，老地方。帶上護照?！谘坨R“

思渺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回復(fù)框里打下：“收到?！?

窗外，BJ的夜空已被細密的雨絲織籠。思渺立在窗前，望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交錯的水痕。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劃過微涼的窗面。心底那點因未知而起的緊繃，慢慢被過去化險為夷的底氣撫平。

第二天中午，思渺踏入博古軒時，黑瞎子正在和店主低聲交談。看到她進來，他微微點頭示意，隨后領(lǐng)著思渺來到店鋪后間的一個小院。

“機票，簽證和假身份?！八济爝f給黑瞎子一個信封，“今天晚上八點的航班。“

“關(guān)于陳墨，我有我的渠道。“黑瞎子打斷她，表情罕見地嚴肅，“聽著，到了舊金山后，無論你接到什么指示，都要先和我商量。陳墨不是普通的古董販子，他手下有一支私人武裝。“

他們搭載飛機去了舊金山，一路風(fēng)平浪靜。

他們辦理好入住，思渺便一頭扎進床里補覺倒時差。再次睜開眼時，房間里已浸滿暖融融的余暉，她起身拉開厚重的窗簾，夕陽正懸在遠處的天際線上，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

窗外，舊金山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次清晰，而最醒目的，莫過于橫跨海灣的金門大橋——橘紅色的橋身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澤，車流如細小的光點在橋面上緩緩流動。

床頭柜上放著一張字條：

“晚上 8點，唐人街龍門餐廳。穿上衣柜里的衣服。——黑眼鏡“

思渺檢查手機，一切正常。她翻開衣柜，里面掛著一件暗紅色的旗袍和一件黑色風(fēng)衣，風(fēng)格與她平時截然不同。

黑瞎子到底在計劃什么？一路走來，她試探過，卻還是不覺得自己看透了這個男人。

思渺深吸一口氣，將基金會配發(fā)的耳環(huán)型通訊器戴上，腿上幫著槍套，放入手槍，穿上旗袍，對著鏡子打量自己，非常得體的淑女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