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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野夫有刀

“老張,這回真是多虧你了,你那十兩銀子我一定會還給你!”

林叔從剛才的事中緩過勁來,紅著眼說道。

張叔卻是急忙擺擺手:“我哪有這等本事啊,這十兩銀子,是阿煉塞給我的!”

林叔身子一頓,怔怔看著身形瘦弱的許煉,沉默許久,似欣慰似愧疚。

他們兩人之間,有些話不必多說。

張叔不便打擾二人,言稱要出船打魚,便再度返回了碼頭。

“阿煉,你今年頭一回交稅,但這些事情遲早是要經(jīng)歷的。”

分別之際,林叔拍了拍許煉瘦削的肩膀,重重一嘆:“你如今拜了高人為師,等到武藝有成之時,這些宵小之輩便再也不敢造次了!”

“我和你張叔,一個耕田一個打魚,都彎了半輩子腰,以后是直不起來了。”

“但你,遠(yuǎn)山,伏波,你們年輕一輩,如果有本事的話,一定要走出白云鎮(zhèn),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千萬不要回來!”

林叔轉(zhuǎn)身離開,背影似乎又蒼老了幾分。

許煉久久無言。

他慢慢走上鎮(zhèn)子主街,此時日頭高升,街頭巷尾處,不時有稚童扯著紙鳶歡笑著跑過,而大人們也多是一副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應(yīng)付完壓死人的年稅,難道不應(yīng)該開心么?

或許來年又要發(fā)愁,但日子該過還是得過,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驀地。

他身后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竟然是剛剛才離開的張叔。

“阿煉,又出事了!”

張叔氣喘吁吁,神色激動,“那……那天殺的李魁,帶著一幫潑皮搶了我家一條船,說是給他哥的賠償!”

許煉以為對方是來求助,一時心急,正想說些什么。

不料張叔卻忽然道:“你可千萬要小心,既然那家伙已經(jīng)盯上了我,下一個很可能就會找你的麻煩!”

“我準(zhǔn)備去隔壁鎮(zhèn)子避一避風(fēng)頭,你要是扛不住,就去城里投靠伏波那小子,過段時間再回來!”

說罷,他便匆匆離開。

許煉微微一怔,心緒一時有些亂,繼續(xù)往家的方向走著。

走出白云鎮(zhèn)?

天下之大,奇山瀚海無數(shù),多的是虎蕩山這樣的大山,多的是太洪澤這樣的大湖。

人間亦有勝景無數(shù)。

走出去,似乎也好。

年稅,李魁,漁欄,劉家……

在這座小鎮(zhèn)里,自己終日庸碌,朝不保夕,片刻安心都無。

可走出去了,又能如何?

難道去了那青山縣,去了那府城州城,去了那大蒼國都,自己就能徹底自由了嗎?

這天下之大,也多的是像白云鎮(zhèn)這樣困住無數(shù)人的小鎮(zhèn)!

許煉一屁股坐到自家小院的石階上,摸出那道名為悍刃尖的香火物,默默端詳著。

五月十六,就在明日。

山神機(jī)緣,就在明日。

或許他明日就能成為真正的內(nèi)壯境武夫……

或許他明日就能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而且他還有玄簡!

只要能先避開李魁,安穩(wěn)度過這幾天,他很快就能卷土重來!

只要能先忍一忍眼前的不平事就好……

許煉無聲顫抖著,不知不覺中,掌心因為太過用力而被悍刃尖刺破,淌出滴滴鮮血。

鮮血無聲落在臺階上,滲入他曾經(jīng)一箭射殺惑心藤,為自己掙出一條命的泥土中。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xì)如毛……”

每天日升東方之時,天下便有無數(shù)繁復(fù)之事發(fā)生。

“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

我雖為草野之人,但見不平之事,卻總有怒意涌上心頭。

可不平之事太多,太多,多到把我心中的勇氣和血性,都漸漸地磨損了……

“野夫怒見不平處,不平處……”

許煉無聲喃喃。

“我心中這把刀,不能磨損,只能……”

他挺直脊背,眼神如鐵!

“越磨越兇!”

少年縱身闖出幾步,一團(tuán)怒火從內(nèi)心深處狂卷而出,全身氣血瘋狂鼓蕩,一股意氣沖天而起!

伏虎,熊立,扎樁入地,心意攀天!

推樹,抖毛,靠山,形如暴熊!

一動一靜,一招一式!

天下之大,走不出去?

那就打出去!

山若阻我,我便撼山!

出拳,出拳,出拳,再出拳!

時間彷佛慢了下來。

蟬,風(fēng),草葉,流云,太洪澤一絲水腥,虎蕩山入目蒼林。

天地,緩緩。

直到……

吼——

許煉一拳沖貫而出,風(fēng)聲慘烈,如同暴熊嘶吼!

他只覺一身輕盈,說不清的暢快肆意涌入體內(nèi),單手一捏,爆出一股沛然巨力!

【玄主:許煉】

【玄命:地澤靈主(3.9%)】

【道行:武夫(一境)】

【功法:《暴熊撼山勁》(殘篇)(0境不得要領(lǐng)60%)】

日落,影斜。

風(fēng)過,聲微。

許煉抬眸,眼神直直望著掛在墻上的硬弓。

“五月十六,就在明日。”

“但我不想等了。”

磨刀?

開刃!

……

……

五月十五夜,明月如玉盤。

碼頭旁的小棚屋內(nèi),燈火暗黃,煙草、劣酒、魚腥味彌漫。

“魁哥,兄弟幾個敬您一杯!”

“是啊是啊,自打跟了您,咱們的日子可比以前舒坦多了!”

“喝!”

一群潑皮粗魯碰碗,笑得頗為腌臜,酒水灑落桌上。

而李魁卻是倚在門外賞月,頭也不回,只是舉杯示意一下,滴酒未沾。

這群下流貨色,哪有資格跟自己喝酒?

“你們先喝,我去湖邊走一趟。”

他忍受不了屋內(nèi)的氣味,獨(dú)自離開,走到湖邊的一處沙地。

李順已經(jīng)下葬,李魁借機(jī)斂財也賺得差不多了,他過幾日便要回城修行,不可能在白云鎮(zhèn)久留。

而這群潑皮雖然難堪大用,但也能充當(dāng)幾條看門狗,替他守著鎮(zhèn)子上的產(chǎn)業(yè)。

至于找出真兇,替兄報仇什么的,李魁實(shí)在是沒有任何頭緒。

那牛二半點(diǎn)音信全無,幾乎不可能找到。

更何況,那本《暴熊撼山勁》是他趁亂偷偷抄錄下來的,乃是震鐵武館的招牌中乘武學(xué)。

有了這東西,他李家絕對能逆天改命,甚至在幾代之后取代劉家的位子!

可一旦此事被武館方面得知,他輕則武功被廢,重則小命不保!

因此,無論那東西是否被那場大火焚毀,他心里其實(shí)都更希望牛二最好不要再出現(xiàn)。

“哥啊,不是我不想替你報仇,實(shí)在是咱們李家就剩我一根獨(dú)苗了,我必須得出人頭地……”

“不然你就白死了啊!”

李魁將一壺酒倒入湖中,月光將四周照得一切都很清晰,水面波光粼粼。

驀地。

咚!

一個物件被重重拋入水中,波紋一皺,頓時濺起大片水花。

“誰?!”

李魁酒瓶一丟,猛然轉(zhuǎn)身,如同惡熊一般隨時準(zhǔn)備搏殺!

岸邊的樹林草叢隨風(fēng)而動,一只青蛙跳了出來,四下依然無人響應(yīng)。

他不敢掉以輕心,朝著一旁緩緩移步。

此時,湖面漸漸平靜,那件被丟入湖中的東西也已經(jīng)浮上水面。

余光一瞥,李魁模糊看見那是一顆圓滾滾的東西,輪廓不似石頭,更像是……

“李順的頭。”

許煉帶著蒙面巾,箭在弦上,從樹后走出。

月光澄澈,清楚照出李魁額頭處瞬間暴起的條條青筋!

他腳下一扭,鏟起大片泥沙遮住許煉的視野,迅猛殺出!

“給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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