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夭折的造神運動
- 大唐江湖錄,劍道我獨行
- 多多愛喝水
- 2050字
- 2025-08-23 00:02:00
薛懷義夜宿深宮,等得知消息時,已是次日午時。
站在厚厚一層煙灰里,薛懷義幾欲發狂。
“裴湛,你為什么非和本座過不去!”
幾百卷佛經全是他費盡心思收集來的,出自天竺高僧曇無讖的《天大方等大云經》手譯本,不僅是孤本,還是“彌勒王以女身轉世”的唯一佐證。
現在沒了,全沒了。
“將你凌遲千刀,也難消本座心頭之恨!”
薛懷義令僧人裝了一兜子的佛經灰塵,氣沖沖地回到乾元殿。
昨天惹惱了天后,他在殿中一直跪舔到深夜。
晚上又使出全身解數,把她數次送上云霄,才喚回兩人之間的感情。
《大云經》是薛懷義給天后準備的驚喜,也是助他登上權力巔峰的寶貝,就這么付諸一炬。
站到武則天面前時,薛懷義的心還在滴血。
“陛下,裴湛該死啊!”
“又出了什么事?”
“臣給陛下準備的……彌勒佛轉世……”
薛懷義哽咽得說不出話。
耐著性子聽完,武則天長嘆了一聲:“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陛下?”
“懷義,朕且問你,朕當皇帝憑的是什么?”
“自然是治理國家的能力,陛下登基乃是眾心所向,無人敢不臣服。”
“既然是朕的能力,有沒有洛水獻碑的祥瑞,有沒有彌勒佛轉世的經文,那便不重要了。”
“陛下!”
薛懷義如遭雷擊,想不到他的一番苦心,在天后眼里竟然不重要了。
“是不是裴湛說了什么?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蠱惑了殿下,這個該死的家伙!”
“懷義,你認為朕會被人蠱惑?不,朕只是想清楚了,太宗皇帝有玄武門之變,卻并不影響他在百姓、朝臣、四夷之中的名聲,靠的是什么?是文治武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實力。”
“陛下如何與太宗皇帝比,他是男人!”
急切之間,薛懷義口不擇言,把武則天最忌諱的話說了出來,說完之后,立刻懊喪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武則天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她捏著薛懷義的下巴,冷冷說道:“你也認為朕是女子,天生就低人一等是嗎?那么在床上的時候,你是將朕視作玩物了?”
“陛下,臣絕非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寶一直都戀慕著陛下!陛下不信,可挖出小寶的心來看!”
薛懷義喚出自己的原名,顫抖著拉起武則天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臟上,那顆心撲撲跳動著,散發著騰騰的熱氣。
武則天嫌惡地抽回手。
“滾出去,若有下次,休怪朕不講情面!”
“陛下!”
“滾!”
薛懷義掩著面孔,踉踉嗆嗆地奔出乾元殿。
正等著他開工的工匠們見他出來,紛紛圍上去問道:“薛大人,屋頂哪有用鐵鳳凰的,前所未有啊!”
“滾!通通給我滾!”
薛懷義聲嘶力竭地吼著,抓起放在工地上的白馬寶輪,沖著一堆剛剛拉來的金絲楠木砸了下去。
轟!
木渣四處飛揚,這批采自南詔國,花費了半年才運到的名貴木材,就這么變成了廢渣。
工匠們嚇得到處躲避,誰也不敢再來問什么。
發泄完全部的怒火,薛懷義才冷靜下來,怔怔地望著乾元殿。
《大云經》已經毀了,天后又轉變了心意,不再追求祥瑞,那么他表現的機會只剩下這棟宮殿。
明堂!
他要為她建一座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天堂,一座令天下贊嘆,四夷臣服,青史留名的宮殿!
“來人,備圖!”
三月十七日,乾元殿傳出圣旨,取消洛水祭祀。
且因唐同泰假造洛水獻碑祥瑞,用以騙取朝廷的封賞,天后震怒,令金鱗衛一力查辦。
圣旨出來,滿朝嘩然。
武承嗣立刻上表請罪,陳述自己失察之過,半個字不敢提及虞秀姚。
次日,太原寺方丈上表請罪,說寺中一名僧人私自與唐同泰勾結,已將此人趕出太原寺,交金鱗衛發落。
又過了一日,金鱗衛副使來俊臣上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展示了唐同泰、智勇的供詞。
天后大怒,當場判了唐同泰與智勇斬刑,誅九族。
武承嗣罰薪半年,閉門思過。
太原寺僧人圈禁一年,不允許結交外人。
判得越嚴,越表明天后無辜。
一樁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就此落幕。
……
兩匹黃膘馬由安喜門入京,與看了一場大戲的外地官員們擦身而過。
前頭的騎士舉起酒壺飲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四境烽煙正濃,京中何來祥瑞。”
后面的裴六郎應聲道:“京中的貴人哪管邊境的烽火。”
“想不到你們家七郎,真敢跟武承嗣、薛懷義叫板,單就這分膽量,裴大將軍的衣缽有傳人了。”
六郎笑了笑:“他對家主說過,他并非裴氏的人,也不念家主的恩。”
“哈哈,莫非他覺得自己是范陽盧氏的人?”
“誰知道呢,薛前輩可以親口問問他。”
騎士怔了怔,又眉開眼笑起來:“等會兒就能見著他了,這小子越來越令我好奇。”
“我也越來越好奇。”
六郎幽幽說道:“托他的福,四郎本就在洛陽,五郎在趕來的路上,想不到隔了十幾年,我們這幾個人會在洛陽重聚。”
“他在金鱗衛混得風生水起,元翼卻毫無動靜。”
“元翼身份不同尋常,自當步步為營。”
雙騎風摯電馳般來到世味客棧,騎士跳下馬,店小二聞聲沖出來,緊緊拉住馬繩。
“主人回來了!”
“回來了,跑了一路,快快弄點吃的。”
“是!”
騎士抬起頭,三樓窗前站著一個少年,春風吹拂著他的青衫與黑發,一雙點漆般的鳳眸正俯視著自己。
視線相接,少年半點退避的意思也沒有,眼神反而變得越發火熱,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騎士哈哈大笑:“這小子突破先天境了,想與我一決雌雄呢!”
“先天境?”
六郎隨之抬起頭,望著窗前的那條身影,身著緋色官服,頭戴黑色幞頭,腰懸玉帶,玉帶上垂著一道黃金魚鱗符。
挺拔、俊美、威嚴、高不可攀。
他真是當年的小孤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