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詩會風波(一)朱門酒肉臭
- 凰權天下:我的懶龍帝君
- 一夜春風V
- 5764字
- 2025-07-18 23:16:00
紫宸殿內,空氣沉凝得如同凍結了千年的古潭水。午后斜陽的光柱自高闊的雕花木窗欞間費力地擠進來,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投下幾道狹長而寂靜的光斑,細微的塵埃在光柱中無聲浮沉,更襯得這偌大殿宇死寂一片。
那凝固的寂靜,被夜辰掌中一枚物事悄然打破。
是一枚玉蟬。
玉質溫潤,通體無瑕,觸手生溫。這暖意并非來自殿內微涼的秋氣,而是它前一刻主人指尖殘留的溫度,更浸潤著一縷極淡、卻極清晰的馨香,絲絲縷縷,纏繞不散,固執地鉆入他的鼻息,也鉆進他的識海。那是蘇含韻的氣息,如同她的人,看似清冷如霜,內里卻蘊著一團不滅的火焰。
夜辰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蟬光滑微涼的背脊,指腹下仿佛還能感受到蟬翼上那精細到毫巔的紋路,微凸的線條帶著一種奇異的生命力,一下下,輕輕地硌著他的指腹。他闔上眼,神念沉入其中。
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念,裹挾著那熟悉的幽香,瞬間沖撞而來,帶著不容拒絕的邀請,也帶著一絲冰涼的、近乎頑劣的威脅。
“聽竹軒,雪頂寒針已備。今日戌時三刻,過時不候。”神念清晰無比,末尾,甚至還幻化出一幅畫面——她纖白的手,正慢條斯理地將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賬簿,輕輕放在靜心殿那張他常用來打盹的紫檀矮幾上,指尖在封皮上輕輕一點,無聲勝有聲。
這深宮九重,本就是一座錦繡堆砌的墳塋,瓊樓玉宇之下,是深不見底、暗流洶涌的渾濁泥潭。他這條被女帝凰曦月親手鎖鏈加身、困于淺灘的“懶龍”,早已厭倦了這無休止的傾軋算計,又怎愿再將那個外冷內熱、對自己一片真心的蘇含韻,拖入這更兇險、更污濁的漩渦中心?
她掌印尚宮之位,看似風光,實則步步驚心,呼吸皆錯。
可蘇含韻的性子……夜辰的嘴角,無聲地向上牽起一個極細微的弧度。三分無奈,七分卻是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縱容。她言出必行。若自己今晚真的不去聽竹軒,她明日絕對敢抱著那厚厚一摞燙手的賬本,堂而皇之地闖進靜心殿!屆時,那些關于“懶龍帝君”與“掌印尚宮”之間曖昧不清的流言蜚語,必將如同最污濁的瘟疫般在這深宮蔓延,最終添油加醋、面目全非地傳入那座鳳鳴宮中。
以那位鐵血女帝凰曦月的性子……夜辰眼前似乎已浮現出她高踞御座之上,鳳眸微瞇,指尖漫不經心敲擊龍椅扶手,發出沉悶回響的情景。那聲音,足以讓整座皇城噤若寒蟬。
“罷了……”
一聲悠長無聲的嘆息,仿佛要將胸中積郁了許久的煩悶盡數吐出,又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認命。他將那枚溫潤的玉蟬緊緊攥入手心,那份溫潤似乎瞬間滲入了皮膚,沿著血脈直抵心尖,帶來一絲奇異的慰藉與暖意。他五指收緊,感受著玉石堅硬而柔和的觸感,仿佛要將其嵌入骨血,隨即松開,動作輕緩地將它收入寬大的袖袋深處。
袍袖微動,他重新拿起案幾上那份攤開的卷宗——關于尚衣局的緊急調令。目光沉沉地落下,如同冰冷的秤砣,精準地壓在“冰蠶絲”、“霓裳閣營收銳減”這幾個墨色淋漓、刺目驚心的字眼上。
霓裳閣,尚衣局轄下專為皇室貴胄采辦頂級絲帛、縫制華服的所在,向來是宮中油水最豐厚的肥差之一。冰蠶絲,更是其中翹楚,產自極北苦寒之地,萬金難求寸縷,素有“一寸冰蠶一寸雪,一寸光陰一寸金”之說。如今,這等珍物去向成謎,霓裳閣的流水竟也詭異地銳減……這潭渾水,底下攪動的,絕不僅僅是幾條貪食的小魚小蝦。
尚衣局這灘深不見底的渾水,看來是非蹚不可了。而今晚聽竹軒那碗由蘇含韻親手烹煮的“雪頂寒針”……恐怕也是非喝不可。那清冽茶湯里浸透的情意與無聲的脅迫,同樣是一杯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飲的苦酒。
他起身,寬大的云錦常服衣擺無聲滑落,流水般拂過光潔的地面,不留一絲痕跡。走到那扇半開的雕花木窗邊,負手而立。庭院里,一株虬枝盤曲、飽經風霜的老梅樹在秋陽下靜默如鐵,枝干嶙峋,透著一種不屈的倔強。一陣更勁的秋風卷過空曠的宮苑,裹挾起更多的梧桐枯葉,沙沙作響,如同無數細碎的嘆息,打著旋兒,徒勞地飛向那高遠壓抑、隔絕天地的朱紅宮墻之外。墻外,是繁華鼎盛、人聲鼎沸卻也暗流洶涌、殺機四伏的京都。墻內,是錦繡堆砌、瓊樓玉宇,卻步步驚心、呼吸皆錯的九重宮闈。
秋日午后那并不灼熱的陽光,給夜辰頎長卻略顯單薄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邊,輪廓依舊帶著世人早已熟悉、甚至引為笑談的慵懶弧度,仿佛對萬事萬物都提不起半分精神。然而此刻,那被西斜日光拉得斜長、投映在殿內光潔如鑒的金磚地面上的影子邊緣,卻隱隱透出一股淵渟岳峙般的沉凝!如同沉寂萬載的古老山岳,在無聲的積蓄中繃緊了每一寸筋骨,只待那石破天驚的一瞬崩摧!
袖袋深處,那枚來自“紅鸞”、傳遞著北境冰蠶絲異動密語的冰冷玉符,與掌心尚殘留著蘇含韻體溫與決絕神念的溫潤玉蟬,如同兩顆被命運巨手同時投入深不見底的古潭的石子。它們隔著薄薄的衣料,在無聲的黑暗中輕輕一碰,發出唯有夜辰自己能感知的、微不可聞的輕響。
漣漪,已然無可阻擋地擴散開去。平靜的表象之下,洶涌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匯聚。
尚衣局塵封多年的陳年舊賬,冰蠶絲神秘莫測的最終去向,霓裳閣盈虧難解的迷霧,攝政王凰天極那只深藏于重重帷幕之后、撥弄風云的黑手,女帝凰曦月不動聲色、卻無處不在的試探……還有,掌印女官蘇含韻那碗浸透了復雜情愫與無聲脅迫的“雪頂寒針”……這一紙看似簡單、甚至帶著幾分“發配”意味的調令,已然悄然拉開了一張鋪天蓋地、錯綜復雜、每一步都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彌天大網。
而他,這條被世人嘲笑、被女帝“發配”深宮邊緣、被所有人視為百無一用的廢物“懶龍”,正緩緩收斂起所有可能暴露鋒芒的爪牙,帶著那抹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淡淡笑意,悄然無聲地,游入了這張巨網最幽暗、最兇險的深處。
午后,朱雀大街。
作為京都中軸,貫通皇城正門與南市,其寬闊足以容十駕馬車并行。兩側樓宇飛檐斗拱,鱗次櫛比,酒旗招展,幌子飄揚。販夫走卒的吆喝聲、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轔轔聲、駿馬偶爾的嘶鳴聲、以及各家店鋪伙計攬客的喧嘩,匯聚成一片鼎沸的人間煙火氣浪,撲面而來,喧囂而真實。
望江樓,便矗立在這條黃金大道的繁華核心。三層高樓,碧瓦朱甍,飛檐如翼,氣勢非凡。今日的望江樓,更比往常添了幾分喧囂之外的文氣。三樓臨江的敞軒早已被包下,名貴的紫檀木案幾排開,鋪著雪浪宣,青玉筆架上懸著大小湖筆,端硯中墨香氤氳,與空氣中彌漫的瑞腦香混合成一種奇異的雅致。一場由吏部尚書王崇煥做東、匯聚了京中年輕才俊與名門閨秀的詩會,正至酣處。
軒內暖意融融,熏爐吐著裊裊青煙。才子們或執杯沉吟,蹙眉苦思;或意氣風發,揮毫潑墨。閨秀們則矜持地團坐一隅,以精巧的團扇半遮玉容,偶爾低語淺笑,目光流轉間帶著對詩詞的評判,也帶著對才俊們的打量。
“妙!妙啊!王兄大才!此句‘金樽映日浮光碎,玉盞承露月華凝’,字字珠璣,意象空靈,化虛為實,真乃上乘之作!”一位身著錦緞儒衫、面皮白凈的青年率先擊節贊嘆,目光熱切地看向主位,滿是推崇。
主位之上,正是吏部尚書王崇煥的嫡子王璞。他今日一身云錦月白長衫,裁剪得體,更襯得身形挺拔,腰束玉帶,頭戴嵌寶金冠,面如冠玉,嘴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矜持得意,正享受著眾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維。他方才所作一首《秋日宴》,辭藻極盡華麗雕琢之能事,“瓊樓”、“瑤臺”、“鸞鶴”、“仙葩”之類的意象堆砌滿篇,竭力描繪著一場不食人間煙火的縹緲奢華盛宴。
“張兄過譽了。”王璞故作謙遜地擺擺手,動作優雅地端起面前流光溢彩的琉璃盞,抿了一口其中琥珀色的葡萄美酒,“不過是些閑情偶寄,難登大雅之堂。倒是劉兄方才那首《秋閨怨》,‘羅衾不耐五更寒,殘燭空照淚闌干’,將女兒家的閨怨寫得纏綿悱惻,入木三分,令人動容啊!”他目光轉向旁邊一位面色略顯蒼白、身形瘦弱的書生,語氣中帶著刻意的抬舉。
那劉姓書生聞言,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紅暈,慌忙拱手,聲音細弱蚊蠅:“王兄謬贊,謬贊了。不過是些無病呻吟的淺薄之詞,見笑,見笑了。”他身邊幾位同樣文弱、氣質相近的書生也連忙附和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吟哦起“西風凋碧樹”、“獨倚危樓”、“秋心拆兩半”之類的悲秋傷懷之句。詞句雖也講究平仄對仗,格律工整,卻總透著一股孱弱無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空洞之氣,如同深秋枝頭最后一片枯葉,在風中瑟瑟發抖,無依無靠。
軒內氣氛在香醇美酒與華麗辭藻的不斷烘托下,愈發顯得浮華而虛幻,如同一個精心構筑的琉璃夢境。絲竹管弦之聲靡靡繞梁,觥籌交錯之聲叮當作響。
就在這浮華假象即將攀至頂峰之時,一個清亮中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英氣與譏誚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驟然打破了這層精心維持的紙醉金迷:
“諸位公子吟風弄月,詞藻華美,令人欽佩。只是不知,可有人愿意為這朱雀大街外,西市口蜷縮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等著施粥的流民,也賦詩一首?”
聲音并不高亢,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金石般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絲竹與喧嘩,讓整個敞軒陷入一種突兀的寂靜。所有的目光,驚愕的、探尋的、不悅的,齊刷刷循聲望去。
只見靠近軒邊雕欄處,一個身著火紅勁裝騎服、梳著利落高馬尾的少女正站起身來。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姿挺拔如初生的小白楊,眉宇間英氣勃勃,一雙杏眼清澈明亮,此刻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與冷然,如同兩道清冽的泉水,掃視著全場。正是鎮北大將軍秋木蘭的獨女,慕清。
王璞臉上那精心維持的、如沐春風的笑意瞬間僵住,隨即又被他強行拉扯回來,只是眼底深處已掠過一絲被冒犯的陰鷙與不悅:“原來是慕家妹妹。今日詩會,以文會友,圖的是個雅趣,求的是個意境。妹妹年紀尚小,天真爛漫,那些流民乞丐之事,自有朝廷法度與巡城兵馬司操心,何必在此等場合提這些煞風景的俗務?平白污了諸位清聽。”他話語溫和,卻字字帶刺,暗指慕清不懂規矩,粗鄙煞風景。
“俗務?”慕清柳眉一挑,如同兩把出鞘的小劍,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向前一步,明亮的眼眸直視王璞,“王公子錦衣玉食,出入瓊樓玉宇,自然覺得那些挨餓受凍、衣不蔽體,甚至賣兒鬻女的百姓是‘俗務’!小女子不才,出身邊關,倒也見過些人間疾苦,今日有感而發,得了幾句粗鄙之詞,還請諸位‘雅士’品鑒一二!”
她不等眾人反應,更不理會那些閨秀投來的驚異目光,徑直走到一張空著的案幾前,動作干脆利落地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線條流暢、健康白皙的皓腕。提筆、蘸墨、鋪紙,動作一氣呵成,帶著一種沙場點兵般的颯爽。筆鋒落下,在雪浪宣上筆走龍蛇,字跡竟也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金戈鐵馬般的英風銳氣:
“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權貴宴瓊漿,寒士衣正單。黎庶如芻狗,誰解其中苦?安得倚天劍,斬盡不平處!”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沒有半分華麗辭藻的堆砌,只有赤裸裸到近乎殘忍的對比,以及字里行間噴薄欲出的、如同火山熔巖般的憤怒!尤其是開篇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如同九霄驚雷轟然炸響,又似兩道撕裂夜幕的閃電,瞬間將方才那些“金樽玉露”、“羅衾燭淚”精心編織出的浮華假象,徹底撕得粉碎!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現實瘡疤!
整個望江樓三樓,陷入一片死寂。方才還觥籌交錯、吟哦不絕的才子佳人們,此刻都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青紅交錯,無人敢應聲,無人能反駁。連那靡靡的絲竹聲也戛然而止,樂師們面面相覷,噤若寒蟬。王璞端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微微晃蕩,映出他瞬間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天空的臉。慕清這首詩,哪里是詩?分明是當眾甩出的響亮耳光,將他王家,將今日在座的所有沉浸在虛幻風雅中的權貴子弟,都赤裸裸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一股被當眾扒皮抽筋般的奇恥大辱和熊熊邪火,猛地竄上王璞頭頂!他苦心經營、耗費巨資的詩會雅集,眼看就要成為他揚名文壇、博取佳人青睞的絕佳跳板,卻被這小丫頭片子一首粗鄙不堪、直刺心肺的“反詩”攪得稀爛!到手的詩魁丟了不說,更將成為明日京都茶余飯后最大的笑柄!他王璞,王尚書的公子,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好!好一個‘安得倚天劍,斬盡不平處’!”一個懶洋洋、帶著幾分戲謔、幾分玩味,甚至幾分由衷贊賞的聲音,突兀地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響起。
這聲音如同投入滾油鍋的一滴水,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帶著驚愕與探尋,再次循聲望去。
只見靠近樓梯口、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陰影里,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青色粗布長衫的青年,正斜斜地倚在窗邊。他手里捏著一只磨得油光锃亮、顯然用了很久的舊酒葫蘆,正仰起頭,喉結滾動,“咕咚”灌了一大口,姿態閑適得仿佛置身于荒郊野嶺,而非這滿堂權貴之中。正是被女帝“發配”出宮、閑逛至此的夜辰。
他放下酒葫蘆,毫不在意地用袖口隨意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漬,對著慕清的方向,遙遙地、很是隨意地舉了舉葫蘆,臉上掛著他那副走到哪里都帶著的、仿佛永遠睡不醒的憊懶笑容:“小丫頭片子,膽子不小,這詩寫得……更不錯。痛快!聽得人心里敞亮!既然這么痛快,我也來一首,給這熱鬧再添把火,助助興!”
他也不管眾人是何反應,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在寂靜的敞軒里清晰地回蕩開來:
“君不見青鋒出匣龍蛇走,寒光射斗沖霄漢。君不見匣中悲鳴生暗銹,秋霜未落刃先寒。浮生當酬少年志,莫待鋒鈍空悲切。天生狂骨不可折,千山踏破還復越。斬鯨劈浪且為樂,一嘯須驚萬重雪。荊軻墓,易水寒,將進劍,杯莫殘。與君斫地歌一曲,請君試看星斗翻:朱門酒肉何足羨?男兒只手補天裂。古來猛士皆塵土,惟有俠氣貫長夜。昔時聶政貫白虹,市井屠沽亦轟烈。主人何言少肝膽?痛飲碧血燃荒原。五花馬,紫金冠,呼兒擲作烽火燃,醉提頭顱當酒盞,澆盡人間萬古寒!”
詩句狂放不羈,氣勢磅礴!沒有慕清的直刺時弊,卻充滿了對少年意氣、豪俠肝膽的激賞與呼喚,尤其那句“朱門酒肉何足羨?男兒只手補天裂”,更是與慕清的詩意遙相呼應,如同兩柄利劍,交相輝映,將這浮華雅集虛偽的皮囊徹底刺穿!
慕清一愣,英氣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化為一種遇到同道中人的明亮光彩。她沒想到這看起來落魄懶散、像個窮書生的家伙竟會出聲支持自己,而且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欣賞,做的詩又如此契合自己那憤怒的心聲。她毫不怯場地揚起下巴,對著夜辰的方向,聲音清脆地回了一句:“謝了!你的詩,也比某些人無病呻吟的酸詩強多了!”
“你……你們!!”王璞氣得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最后一絲強裝的理智被這連番的羞辱徹底點燃、焚毀!他苦心營造的一切,他王公子的臉面,在這一刻被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徹底踩在了爛泥里!他猛地將手中那價值不菲的琉璃盞狠狠摜向地面!
“啪嚓——!”
一聲刺耳欲裂的脆響炸開!晶瑩的碎片與琥珀色的美酒四散飛濺,如同王璞此刻徹底崩碎的自尊與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