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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弟二章:針鋒初試

黎霜的聲音并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大病初愈的虛弱沙啞,卻像淬了冰的銀針,精準地刺穿了攬月閣內凝固的空氣,扎進每個人的耳膜深處。

“毒蛇……剜心……剖腹……”

每一個字都帶著森然的寒意,仿佛裹挾著昭陽殿那夜的血腥風雪,撲面而來。

柳蕓柔臉上的淚痕還掛著,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卻瞬間僵住,如同被凍結的面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上頭頂,讓她頭皮發麻。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黎霜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穿她所有偽裝的眸子,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讓她遍體生涼。

“荒謬!”一聲壓抑著驚怒的厲喝驟然響起。

太子李承澤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明黃色的袍袖帶起一股勁風。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那雙慣常冷漠疏離的鳳眸此刻翻涌著震驚、被冒犯的怒火,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說中心事的驚悸!

那“噩夢”中的描述,太過具體!太過……契合他心底深處某個隱秘角落偶爾閃過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陰暗念頭!尤其那“剜心”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他的神經!

“黎霜!”李承澤的聲音蘊含著雷霆之怒,一步踏前,屬于儲君的威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試圖將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女子徹底碾碎,“你竟敢在孤面前妖言惑眾!裝神弄鬼!污言穢語詛咒孤?!黎家的教養都被狗吃了不成?!”

他身后的內侍和門口的侍衛瞬間繃緊了身體,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目光如電般鎖在黎霜身上,只要太子一聲令下,便會立刻上前拿人。

角落里的丫鬟仆婦們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撲通跪倒一片,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攬月閣內,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劍拔弩張!

面對這足以讓常人肝膽俱裂的儲君之怒,黎霜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她甚至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寬大的衣袖垂落,將那粒妖異的朱砂痣徹底掩在衣料之下。手腕內側殘留的灼燙感,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她所掌握的力量,也如同冰冷的鎖鏈,將她滔天的恨意和幾乎要失控的殺意牢牢鎖在理智的牢籠里。

此刻的她,像一株在暴風雪中悄然綻放的黑蓮,沉靜,冰冷,帶著致命的誘惑與危險。

“殿下息怒。”黎霜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被誤解的無奈,“臣女只是……如實陳述夢境罷了。夢境光怪陸離,豈能當真?殿下乃儲君,胸襟似海,又何必與臣女一個噩夢置氣?”

她輕輕抬起眼,目光坦然地迎上李承澤幾乎要噴火的視線,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譏誚卻更深了:“倒是殿下和妹妹如此激動……莫非,臣女這荒誕不經的夢,竟不小心……戳中了什么?”

“你!”李承澤被她這輕飄飄的、綿里藏針的話噎得一時語塞,胸口劇烈起伏,只覺得一股邪火無處發泄,憋悶至極!他從未想過,這個從前見到他就滿眼傾慕、溫順得如同綿羊般的黎家嫡女,竟敢如此頂撞他,甚至……反將他一軍!

“姐姐!”柳蕓柔見太子被黎霜言語所激,又驚又怕,連忙尖聲叫道,試圖轉移焦點,“你莫要再胡言亂語頂撞殿下了!你推我之事,人證物證俱在!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她指著自己額頭上那道已經有些凝固的、其實并不深的血痕,眼淚又涌了出來,轉向李承澤,哀哀切切:“殿下,您要為蕓柔做主啊!姐姐她……她這是惱羞成怒,故意攀咬!”

李承澤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柳蕓柔的哭訴提醒了他。今日之事,黎霜推人證據確鑿,這才是正理!不能被她的胡言亂語帶偏了方向!

他目光如刀,重新鎖定黎霜,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口吻:“黎霜,孤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立刻向蕓柔認錯賠罪!否則,休怪孤不顧念你黎家顏面,治你一個不悌不仁、沖撞儲君之罪!”

“賠罪?”黎霜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荒謬的笑話,低低地、清晰地重復了一遍。她終于掀開了身上的錦被,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地面上。單薄的寢衣勾勒出她纖細卻挺直的脊背。

她沒有看李承澤,也沒有看哭哭啼啼的柳蕓柔。她的目光,落在了柳蕓柔額角那道血痕上。

那傷口……位置,深淺,甚至滲血的樣子……都與前世一模一樣!一絲不差!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明悟瞬間席卷黎霜的腦海。

前世,她百口莫辯,被太子斥責,被父親責罰。柳蕓柔憑此“苦肉計”博得眾人同情,更讓太子對她“柔弱善良”的印象加深。而這道傷……后來柳蕓柔曾得意地炫耀過,是她自己用特制的藥水涂抹,再配合精巧的手法制造出的“逼真”效果!那根本不是什么撞傷!

符醫傳承的龐大知識洪流在識海中翻滾,無數關于經絡、氣血、藥物、乃至細微傷痕辨別的信息瞬間涌現、組合。

“呵……”一聲極輕的、帶著無盡寒意的嗤笑,從黎霜唇邊逸出。

她緩步向前,走向柳蕓柔。赤足踩在冰冷的金磚上,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柳蕓柔被她看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黎霜身上那股無形的氣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她只能強撐著那副委屈可憐的模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姐姐……你、你想做什么?殿下在此,你莫要再……”

“妹妹,”黎霜打斷她,唇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得足以讓攬月閣內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這傷……瞧著可真新鮮啊。”

她伸出右手食指,那指尖纖細白皙,帶著一種玉石般的冷感,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朝著柳蕓柔額角那道血痕虛虛點去。

“別碰我!”柳蕓柔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抬手格擋,身體劇烈地向后一縮,眼神里充滿了真實的驚恐,仿佛那指尖帶著致命的毒液!

這一下反應,過于激烈,甚至有些失態,與她之前刻意維持的柔弱形象瞬間割裂!

李承澤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黎霜的手指停在半空,并未真正觸及柳蕓柔的皮膚。她收回手,臉上露出一絲了然于胸的、近乎悲憫的譏誚,目光卻轉向了臉色陰沉的太子。

“殿下請看,”黎霜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力量,“臣女不過虛指一下,妹妹便如此驚惶失措,避之唯恐不及。試問,若真是被臣女狠狠推搡撞傷,傷口必然疼痛難忍,觸之更甚。妹妹此刻,難道不該是傷口劇痛、行動遲緩嗎?怎會反應如此迅捷靈敏,倒像是……”

她頓了頓,目光如冰錐般刺向臉色煞白的柳蕓柔,一字一頓:“倒像是生怕被人碰觸,唯恐……被人發現了什么破綻呢?”

“你……你血口噴人!”柳蕓柔尖聲反駁,聲音卻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額角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混著那點血跡,顯得更加狼狽,“我、我只是被你嚇到了!你剛才那眼神,像是要殺了我!”

“眼神?”黎霜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閣樓里顯得格外清晰,“妹妹莫不是被‘噩夢’嚇糊涂了?臣女方才只是關心妹妹傷勢,想看得更仔細些罷了。倒是妹妹你,反應如此過激,言語閃爍,顧左右而言他,實在……令人生疑。”

她不再理會柳蕓柔,轉而看向李承澤,微微欠身,姿態從容不迫:“殿下明察秋毫。臣女方才所言夢境雖荒誕,但此刻眼前之事,卻更值得深究。妹妹這傷,究竟是臣女推搡所致,還是……另有人為了攀誣構陷,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

“苦肉計”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心頭!

角落里的仆婦們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向柳蕓柔。若真是如此……那這位平日里柔弱善良的二小姐,心思也太可怕了!

李承澤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黎霜條理清晰的反駁,柳蕓柔不合常理的激烈反應,以及那“苦肉計”的指控,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引以為傲的“明察”之上。他看向柳蕓柔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柳蕓柔被李承澤那目光看得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涼透了!她知道自己完了!黎霜這個賤人!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她怎么會如此犀利,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戲?!

“不!不是的!殿下!您別聽她胡說!”柳蕓柔徹底慌了神,撲到李承澤腳邊,泣不成聲,試圖去抓他的袍角,“蕓柔冤枉!蕓柔頭上的傷是真的!是真的啊!姐姐她……她是被邪祟附體了!她在妖言惑眾!殿下明鑒啊!”

她語無倫次,只會重復喊冤,那副歇斯底里的樣子,與之前精心偽裝的柔弱判若兩人,更顯得欲蓋彌彰。

李承澤厭惡地后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他貴為太子,豈容一個庶女如此失態糾纏?黎霜的指控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在不斷擴大。

就在這時——

“哦?苦肉計?”一個慵懶散漫,卻又帶著金石般冷冽質感的男聲,突兀地在攬月閣門口響起。

這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柳蕓柔的哭嚎,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閣內所有人,包括怒火中燒的李承澤和冰冷對峙的黎霜,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攬月閣雕花的門扉處,不知何時斜倚著一個身影。

那人身量極高,穿著一襲玄色織金蟒紋的親王常服,寬肩窄腰,身形挺拔如松,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慵懶勁兒。他并未佩戴冠冕,墨色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墨玉簪半束,幾縷碎發垂落額角,更添幾分不羈。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此刻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枚通體血紅的玉扳指。那扳指色澤濃郁得如同凝固的鮮血,在他蒼白的指尖緩緩轉動,折射出妖異的光澤。

他微微側著頭,半張臉隱在門扉投下的陰影里,只能看到線條流暢而冷硬的下頜,以及那微微勾起的、帶著一絲玩味和……極度危險的薄唇。

“本王來得似乎……不是時候?”蕭絕——權傾朝野、兇名赫赫的攝政王,血玉扳指輕輕叩擊著門框,發出清脆而冰冷的“噠、噠”聲,如同敲在人心上。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劍拔弩張的室內,最后,精準地落在了赤足立于金磚之上、脊背挺直如青竹的黎霜身上。

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興味,更帶著一種穿透靈魂般的銳利,仿佛在欣賞一件……極其有趣的獵物。

他唇角的弧度加深,聲音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調子,卻讓整個攬月閣的溫度驟降:

“不過,這苦肉計演得……著實拙劣了些。黎姑娘,你說……是不是?”

李承澤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蕭絕!他怎么來了?!而且,他一開口,就直接點明了“苦肉計”,這無疑是在黎霜的指控上,狠狠地加了一把火!更是當眾打了太子的臉!

柳蕓柔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哭都忘了,癱軟在地上,面如死灰。攝政王蕭絕!那可是連陛下都要忌憚三分、真正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煞神!他竟然……也認為這是苦肉計?

黎霜的心臟,在蕭絕目光鎖定的剎那,猛地一跳!那是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源自本能的戰栗。但同時,一股更強烈的、冰冷卻又灼熱的奇異感覺從左手腕的朱砂痣處升騰而起,仿佛在無聲地回應著那枚血玉扳指的妖異紅光。

她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心緒,迎上蕭絕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無盡風暴的眸子。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從里到外徹底剖開審視。

“攝政王殿下。”黎霜微微垂下眼睫,斂去眸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恭敬,卻又保持著不卑不亢的距離感,“臣女惶恐。此乃黎府家事,驚擾殿下清聽,實屬不該。”

“家事?”蕭絕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他終于動了,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踱步進來。玄色的蟒袍下擺拂過光潔的金磚地面,無聲無息,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他徑直走到癱軟的柳蕓柔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目光,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在看一堆污穢的垃圾。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柳蕓柔渾身一顫,如同提線木偶般,驚恐萬分地、僵硬地抬起了那張涕淚橫流、妝容花亂的臉。

蕭絕的目光在她額角那道血痕上停留了一瞬,隨即,他伸出那只戴著血玉扳指的手。

不是虛指,而是實實在在地、用冰涼的扳指邊緣,極其隨意地,在柳蕓柔的傷口邊緣——輕輕刮了一下!

“啊——!”柳蕓柔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感覺,比刀割還要冰冷刺骨!她痛得幾乎暈厥過去,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然而,更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蕭絕扳指那看似隨意的一刮,柳蕓柔額角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邊緣,竟然……被刮下了一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帶著點淡紅色的膠狀物!而原本“傷口”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紅色劃痕!

那膠狀物粘在蕭絕的血玉扳指上,顯得格外刺眼!

整個攬月閣,死一般寂靜!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著蕭絕扳指上那點東西,又猛地轉向柳蕓柔額頭上那道瞬間“原形畢露”的淺痕!

“嘖,”蕭絕收回手,看著扳指上那點礙眼的玩意兒,狹長的鳳眸里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鄙夷。他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細地、一點點地擦拭著那枚血玉扳指,仿佛在清理什么極其污穢的東西。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殘忍,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閣樓里:

“這‘血’……顏色倒是調得不錯,可惜,太假了。連點鐵銹味都沒有,也配稱血?”

他抬眸,目光掠過面無人色、抖如篩糠的柳蕓柔,最終,落在了臉色鐵青、幾乎要氣炸了的太子李承澤身上,唇角的弧度帶著致命的嘲諷:

“太子殿下,您這‘明察秋毫’的功夫……似乎,還欠點火候?”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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