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緩緩散去。
爆炸中心一片狼藉。
顧朗并沒有被炸死,他半跪在地,昂貴的襯衫被撕裂,身上有多處擦傷和灼傷,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看起來頗為狼狽。
但他眼中燃燒的怒火和殺意,卻比剛才更盛百倍!
那個襲擊他的雨楓成員,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不遠處。
顧朗緩緩站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跡,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死死盯著爆炸邊緣,一個趁著混亂悄然靠近。
試圖撿起地上那份關鍵文件(秦逸簽字誘導蕭鑰的證據)的身影——正是那個襲擊者!他是凌志強安插在雨楓多年的內鬼!“赤蝎”!
“好…很好…”
顧朗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平靜:
“凌志強…秦逸…還有你這條藏了這么久的毒蛇…”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混亂中瑟瑟發抖的秦逸和被秦逸護在懷里的顧熙雅,對著周圍驚疑不定的雨楓成員,下達了最冷酷的命令:
“除了我的金絲雀…”
“…全殺了。”
雨楓成員眼中瞬間爆發出嗜血的寒光!槍械上膛聲,刀刃出鞘聲在死寂的船塢內格外刺耳!殺戮一觸即發!
秦逸緊緊抱住顧熙雅,絕望地看著圍攏上來的死亡陰影。
他知道,顧朗徹底瘋了!他賭輸了!
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
“砰!砰!砰!”
船塢巨大的鐵門外,突然傳來密集而精準的槍聲!厚重的鐵門被暴力轟開!
刺眼的陽光和硝煙一同涌入!
逆光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率先沖了進來,手中雙槍噴吐著火舌,精準地點射在幾個舉起武器的雨楓成員手腕上!槍械紛紛脫手!
來人正是——凌天!
他身后,是蕭玥冰冷銳利的目光,以及更多訓練有素,如狼似虎的保鏢!
凌天冰冷的目光掃過狼藉的現場,落在被秦逸護在懷里,驚恐萬分的顧熙雅身上,最后定格在滿身傷痕,眼神暴虐的顧朗身上。
“顧朗,你的‘玩具’…”凌天聲音冷硬如鐵,“…我來接了。”
島嶼的硝煙與血腥被拋在身后。
凌天動用的高速快艇撕裂海面,將混亂的船塢,暴怒的顧朗以及雨楓的陰影暫時隔絕。
目的地是凌天在加勒比海另一處極其隱秘、防守森嚴的安全屋。
船艙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蕭玥靠在舷窗邊,臉色在高速航行帶來的顛簸中顯得更加蒼白。
她閉著眼,仿佛在積蓄力量,但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內心翻涌的驚濤駭浪。
凌志強的“孩子”威脅,顧朗島上瞥見的“尸檢報告”殘片…這些信息碎片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神經。
凌天坐在她對面,眼神如同冰封的火山,沉靜之下是隨時可能爆發的毀滅性能量。
他的目光偶爾掃過蜷縮在角落,被一條毯子緊緊裹住依舊瑟瑟發抖的顧熙雅,最終定格在對面被反綁雙手、低垂著頭滿身狼藉與絕望的秦逸身上。
快艇靠岸。
一行人沉默地進入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門在身后合攏,隔絕了外界的海風與可能的追蹤。
“給他松綁。”
凌天聲音冷硬,對著手下吩咐。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卻如同無形的枷鎖,比任何繩索都更沉重地壓在秦逸身上。
繩索解開,秦逸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卻沒有勇氣抬頭。
他能感受到兩道冰冷刺骨的視線,一道來自凌天,帶著審視與壓迫;另一道來自蕭玥,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坐。”
凌天指了指房間中央唯一的一把金屬椅子,語氣不容置疑。
秦逸如同提線木偶般坐下。
顧熙雅被女保鏢帶到隔壁房間休息,門關上時,她擔憂地看了秦逸一眼,眼神復雜。
房間里只剩下凌天、蕭玥和秦逸。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和沉重的窒息感。
蕭玥緩緩站起身。
她沒有看秦逸,而是走到凌天身邊,目光落在秦逸身上,如同看著一件骯臟的垃圾。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
“秦逸。”
“那把鋼筆…”
“簽了什么?”
秦逸身體猛地一顫!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空蕩蕩的胸口,那支被顧朗摔碎的鋼筆早已不在。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面對蕭玥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所有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說!”
凌天猛地一拍身旁的金屬桌面!巨大的聲響在密閉空間內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顫!
“凌志強讓你誘導她簽了什么?!”
秦逸被這聲怒喝驚得渾身一抖,最后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
他痛苦地閉上眼,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破舊的風箱:
“…是…是傲天組織在海外幾個離岸賬戶的…股權代持協議…還有…一部分核心資產的…臨時授權轉移書…”
每一個字都像在凌遲他自己:
“凌志強…他…他需要蕭玥的簽名…才能繞過你設置的部分權限…進一步掌控…”
“呵…”
蕭玥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帶著無盡悲涼和嘲諷的冷笑。原來如此。她的“信任”,她的“友情”,最終成了刺向凌天、也刺死她自己的利刃!
“所以…”
蕭玥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壓迫的回響,停在秦逸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看著我喝醉,看著我崩潰,看著我為‘哥哥的死’痛不欲生…然后,把筆塞進我手里,哄著我…簽下了那份把我、把凌天、把傲天都賣了的‘賣身契’?”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滔天的恨意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痛楚:
“秦逸!看著我!”
秦逸被迫抬起頭,對上蕭鑰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淚,只有刻骨的恨和一種冰冷的、洞穿一切的清明。
“告訴我!”
蕭玥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狠狠扎進秦逸的心臟:
“簽下那份東西的時候…你心里…有沒有過一絲猶豫?!有沒有想過…那會把我逼上絕路?!有沒有想過…那會害死我?!”
“我…我…”
秦逸嘴唇哆嗦著,巨大的愧疚和恐懼幾乎將他淹沒。
他想說“有”,想說“被逼無奈”,但在蕭鑰那仿佛能看穿靈魂的目光下,所有的借口都顯得那么虛偽和可笑!
他當時…確實被凌志強威脅,但也確實…存了一絲利用蕭玥的悲痛和信任來保全自己、甚至從中漁利的陰暗心思!
“我…對不起…蕭玥…”
他最終只能崩潰地吐出這幾個蒼白無力的字眼,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污血滑落。
“對不起?”
蕭玥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她猛地俯身,一把揪住秦逸的衣領,力道之大幾乎將他從椅子上提起來!
她的臉湊近他,眼中是毀天滅地的恨意:
“秦逸!你的‘對不起’能換回什么?!能換回我跳下去的海水是假的?!能換回我哥在拳臺上流的血是假的?!能換回…”
她的聲音猛地哽住,眼中第一次翻涌起劇烈的痛楚,那個被凌志強反復提及的、如同噩夢般的詞沖口而出:
“…能換回那個可能存在的孩子嗎?!”
“孩子?”
秦逸被蕭玥眼中的痛楚和恨意震懾,腦中卻如同閃電般劃過在船塢爆炸現場瞥見的那張染血的紙片殘角!那些模糊的字跡
——“妊娠陽性”、“藥物干預”!
巨大的驚駭讓他瞳孔驟縮!難道…難道凌志強說的…是真的?!蕭鑰當時真的懷孕了?!而凌志強…還對她進行了“藥物干預”?!這不僅僅是逼死她,是連她腹中的骨肉都不放過!
“孩子…孩子…”
秦逸如同魔怔般喃喃自語,巨大的沖擊讓他暫時忘記了恐懼。
他猛地抓住蕭鑰揪住他衣領的手腕,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遲來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蕭玥!我在島上…看到…看到一張紙…好像是…尸檢報告的殘片…上面寫著…‘妊娠…陽性’…還有…‘藥物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