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三年(晉永和八年,352年)五月初三日,龍城的天空仿若被一層陰霾死死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遏陘山下,冉閔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那未知的終點。他的眼神卻依舊堅定,透著旁人難以理解的決絕。
“冉閔,你即將命喪于此,可還有什么遺言?”行刑官走上前,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叱咤風云的人物,心中竟也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
冉閔抬起頭,望向南方,那是鄴城的方向,也是他曾經奮斗的地方。“我冉閔此生,為漢民而戰,為這片土地而戰,從未有過一絲后悔。今日雖死,卻也無愧于天地。”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字字擲地有聲。
行刑官微微皺眉,他不明白,這個即將赴死的人,為何還能如此坦然。“你殺胡無數,今日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報應。”他冷冷地說。
冉閔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胡羯肆虐中原,殺我漢人同胞如草芥,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若有罪,那這天下,還有何人無罪?”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悲憤,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不公都宣泄出來。
行刑官被他的話噎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揮了揮手,示意劊子手動手。
劊子手舉起大刀,寒光一閃,冉閔的身軀緩緩倒下。那一刻,天空中似乎有一聲悶雷滾過,遏陘山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一代英雄冉閔,就此落幕。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既有勇猛無敵的輝煌,也有剛愎自用的遺憾。他的故事,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引發著后人無盡的感慨與思考。
冉閔的一生,如同一顆璀璨卻短暫的流星,劃過歷史的天空。他的勇猛、他的決絕、他的抗爭,都成為了那個亂世中不可磨滅的印記,引得后人不斷地評說與感慨。
冉閔死后,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遏陘山周圍七里的草木,像是被抽干了生機,迅速枯萎,一片死寂。緊接著,蝗災鋪天蓋地而來,所到之處,莊稼被啃食殆盡。自五月起,天空像是被封了口,一滴雨都未曾落下,大地干裂,民不聊生。
慕容儁得知此事后,心中一驚,他本以為斬殺冉閔不過是除去了一個勁敵,卻沒想到會引發這般變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冉閔的冤魂作祟?”他在宮中來回踱步,心中充滿了不安。
身邊的謀士見狀,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如今這般天災,恐與冉閔之死有關。百姓們私下都在議論,說冉閔是英雄,死得冤枉,這才觸怒了上天。”
慕容儁臉色陰沉,他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卻又不得不考慮民心所向。“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謀士沉思片刻,道:“陛下不妨為冉閔上謚號,以安撫民心。冉閔生前勇猛過人,‘武’字可表其神勇;如今他英年早逝,‘悼’字亦能體現陛下的惋惜之情。”
慕容儁冷哼一聲:“哼,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但他最終還是采納了謀士的建議,為冉閔上謚號為武悼天王。
說來也奇,就在使者前往祭祀的當日,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隨后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落,不過片刻,積雪便沒過了膝蓋。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望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雪,眼中滿是敬畏。有人小聲議論道:“看來冉天王的冤氣終于消了。”
而在鄴城,蔣干依舊在苦苦堅守。城外的燕軍攻勢愈發猛烈,城內的百姓在饑餓與恐懼中苦苦掙扎。太子冉智每日以淚洗面,他年紀尚小,卻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蔣將軍,如今該如何是好?援軍為何還未到?”冉智帶著哭腔問道。
蔣干看著年幼的太子,心中滿是不忍:“太子莫急,晉室的援軍定會來的。如今我們能做的,唯有堅守,等待轉機。”他嘴上雖這么說,心中卻也沒底,東晉的援軍遲遲未到,鄴城的局勢愈發危急。
永和八年(352年)四月甲申日,慕容俊站在營帳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盯著地圖上鄴城的位置。“慕容評、侯龕聽令,本王命你們率一萬精銳騎兵,即刻進攻鄴城。務必速戰速決,拿下魏國最后的據點!”他的聲音堅定而冷酷。
慕容評單膝跪地,抱拳領命:“末將定不負陛下所托!”言罷,他與侯龕迅速轉身,大步走出營帳,點齊兵馬,向著鄴城進發。
四月癸巳日,鄴城城下,慕容評的軍隊如潮水般涌來。城墻上,蔣干望著城外密密麻麻的燕軍,眉頭緊鎖,心中滿是憂慮。“將軍,燕軍勢大,我們該如何是好?”身邊的副將焦急地問道。
蔣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傳令下去,緊閉城門,堅守不出。我軍糧草尚可支撐一段時間,只要我們眾志成城,定能抵擋燕軍。”他的聲音堅定,試圖給士兵們打氣,可內心卻明白,局勢已然危如累卵。
城外,慕容評看著緊閉的城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蔣干,你以為緊閉城門就能擋住我燕軍?我倒要看看,你能堅守到幾時。”他轉頭對身邊的侯龕說:“加強包圍,斷絕鄴城內外聯系,我看他們能撐多久。”
在燕軍的重重包圍下,鄴城的局勢愈發嚴峻。城中糧食日漸短缺,百姓們開始陷入饑餓的恐慌之中。而更讓蔣干絕望的是,城外的兵眾紛紛向燕軍投降,人心惶惶,士氣低落。
“將軍,劉寧和劉崇那三千胡人騎兵逃奔晉陽了,他們……背叛了我們。”副將滿臉悲憤地來報。
蔣干一拳砸在城墻上,怒喝道:“這些胡狗,關鍵時刻竟臨陣脫逃!”他心中清楚,這無疑是雪上加霜,鄴城的兵力愈發薄弱。
五月,鄴城的饑荒達到了頂點。城中出現了人吃人的慘狀,昔日石虎時期的宮人,幾乎被饑餓的人們吃光。蔣干站在城墻上,看著城中的慘象,眼中滿是痛苦與無奈。“再這樣下去,鄴城不攻自破。必須想辦法求援!”他喃喃自語道。
于是,蔣干派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帶著降表,向東晉朝廷求救。“你們務必見到東晉的官員,告訴他們,鄴城危在旦夕,若不救援,燕軍將長驅直入,中原大地將生靈涂炭。”蔣干緊緊握著兩人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懇求。
此時,東晉的戴施正據守枋頭。當他聽說鄴城被圍,料定魏必定派人求救,心中暗自盤算。“這可是個好機會。”他嘴角微微上揚,下令移軍到棘津駐扎,阻攔蔣干派出的使者,索要傳國印璽。
劉猗與繆嵩見到戴施后,戴施冷冷地說:“你們想讓我大晉出兵救援,可拿什么誠意來?傳國印璽乃正統象征,若在我手,我自會向朝廷極力進言。”
劉猗無奈,只能讓繆嵩返回鄴城稟報蔣干。鄴城之中,蔣干聽了繆嵩的回報,陷入了兩難。“戴施此舉,分明是趁火打劫。可若不給他印璽,東晉援軍恐怕無望。”他在殿中來回踱步,心中猶豫不決。
六月,戴施見蔣干遲遲未交出印璽,決定冒險一搏。他率領一百多名勇士進入鄴城,幫助守衛三臺。見到蔣干后,他滿臉誠懇地說:“如今燕軍陳兵城外,道路不通,傳國印璽還不敢送走。你姑且把它拿出來交給我,我將策馬迅速稟報天子。天子聽到傳國印璽在我們這里,會真誠地相信你,一定會多多地下發兵糧以救助你的困難。”
蔣干望著戴施,心中雖有疑慮,但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思索再三,他咬咬牙,拿出了傳國印璽交給戴施。“希望你言而有信。”蔣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與無奈。
戴施接過印璽,心中暗自得意。他表面宣稱派督護何融去迎接兵糧,暗地里卻懷揣傳國印璽送到了枋頭。
六月初六日,蔣干見東晉援軍遲遲未到,決定孤注一擲。他率領精銳部卒五千人及東晉的士兵出城戰斗,試圖沖破燕軍的包圍。
城外,慕容評見蔣干出城,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蔣干,你這是自不量力。”他迅速指揮燕軍迎戰。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蔣干揮舞著長刀,身先士卒,沖入敵陣。他的士兵們也個個奮勇拼殺,試圖殺出一條血路。然而,燕軍人多勢眾,且早有防備。蔣干的軍隊漸漸陷入了困境。
“殺!給我殺!”慕容評在后方大聲督戰。燕軍如潮水般涌向蔣干的軍隊,將他們團團圍住。
蔣干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心中充滿了絕望。“難道鄴城真的要亡了嗎?”他嘶吼著,繼續拼殺。但終究寡不敵眾,這場戰斗以蔣干的慘敗告終,四千多人被斬首,他只能帶著殘兵敗將逃回鄴城。
八月十三日,鄴城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冉魏長水校尉馬愿等人在絕望與恐懼中,打開了鄴城城門。燕軍如洪水般涌入,鄴城瞬間陷入混亂。
戴施見勢不妙,與蔣干用繩子系著從城墻上滑下來,逃奔到倉垣。慕容評則率領燕軍,將冉智和他的皇后董氏、太尉申鐘、司空條攸以及王宮車乘服飾送至薊城。尚書令王簡、左仆射張乾、右仆射郎蕭見大勢已去,全都自殺身亡。
慕容俊看著被送來的冉智等人,心中得意萬分。他謊稱董氏得到傳國印璽,并獻給了他,因此賜董后號為奉璽君,賜封冉智以海賓侯爵位。任命申鐘為大將軍右長史,命令慕容評鎮守鄴城。
永和十年(354年),冉魏降將黃門侍郎宋斌等人心中仍念著冉魏,謀劃尊奉冉智為主造反。然而,事情敗露,他們全被殘忍地殺死。至此,冉魏的最后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那段波瀾壯闊又充滿悲壯色彩的歷史,漸漸被歲月的塵埃所掩埋,只留下后人無盡的感慨與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