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物如針
- 清輝入夢
- 作家WJr6dm
- 2119字
- 2025-07-11 12:27:05
林疏月推開陸明遠公寓門時,鑰匙在鎖孔里卡了半秒。
三年前她偷偷配的鑰匙,沒想到還能用。客廳的窗簾拉得很嚴實,只留了道縫,晨光從縫里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像根未斷的線。
“隨便坐。”陸明遠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鍋碗瓢盆的輕響。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居家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處的疤痕——比三年前淺了些,卻還是能一眼認出。
林疏月沒敢坐,只是站在玄關換鞋。鞋柜最上層擺著雙粉色的拖鞋,是她以前最喜歡的款式,鞋面上的小熊貼紙掉了只眼睛,卻被擦得干干凈凈。
“不用換鞋。”他端著兩杯水出來,把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我這沒外人。”
林疏月的指尖觸到玻璃杯壁,溫熱的溫度順著指尖爬上來。她今天來,是替父親送補充資料的——昨天父親去陸氏談注資,陸明遠沒當場答應,只說要再看看。父親讓她親自跑一趟,順便“好好謝謝陸總”。
“資料在這里。”她把文件袋推過去,目光掃過客廳。布局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米色的沙發,原木色的茶幾,就連墻上掛著的那幅雪山油畫,都是她當年挑的。只是少了些東西——她織了一半的圍巾不見了,她買的那些毛絨玩具也沒了蹤影。
陸明遠翻開文件,指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晨光從窗簾縫里移過來,落在他的側臉,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道淺淺的淚痕。
“你……”林疏月猶豫著開口,“一直住在這里?”
“嗯。”他頭也沒抬,“習慣了。”
她忽然想起以前總抱怨這公寓太小,他卻笑著把她圈在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說:“等以后賺了錢,買棟帶院子的房子,給你種滿繡球花。”
那時的繡球花,現在應該開滿院子了吧。
“資料沒問題。”他合上文件袋,推回給她,“注資的事,下周會給林董答復。”
“謝謝你。”林疏月拿起文件袋,指尖卻不小心碰掉了茶幾上的相框。玻璃摔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響聲,照片從里面滑了出來。
是張雙人照。雪山上,她裹著他的羽絨服,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他站在身后,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深色的眼眸里滿是寵溺。
林疏月慌忙蹲下去撿,指尖被碎玻璃劃破,血珠立刻涌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動。”陸明遠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他起身去拿醫藥箱,回來時手里拿著碘伏和創可貼,蹲下來替她處理傷口。
他的指尖很涼,觸到她的皮膚時,林疏月像被燙到一樣縮了縮。“我自己來就好。”
“別動。”他又說了一遍,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碘伏擦過傷口時有些疼,她卻沒敢吭聲,只看著他低垂的眉眼。他的睫毛很長,比她記憶里更長了,淡色的唇抿著,專注得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創可貼貼上的瞬間,他忽然開口:“還疼嗎?”
林疏月猛地抬頭,撞進他深色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了昨晚的冰冷,也沒有了疏離,只有些復雜的情緒,像團纏在一起的線,理不清頭緒。
“不疼了。”她別過臉,心跳快得像要沖出喉嚨。
他站起身,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動作很慢。“這張照片,”他忽然說,“我本來想扔的。”
林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為什么……”
“忘了。”他把碎玻璃扔進垃圾桶,聲音很輕,“搬家的時候翻出來,就隨手放在這了。”
她知道他在撒謊。這公寓根本沒搬過,他只是沒舍得扔。
“陸明遠,”她鼓起勇氣抬頭,“我們……”
“林小姐。”他打斷她,語氣又恢復了昨晚的冷淡,“資料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林疏月的話卡在喉嚨里,像被魚刺扎住。她看著他轉身走進廚房,背影挺得筆直,仿佛剛才替她貼創可貼的人不是他。
她拿起文件袋,走到玄關換鞋。粉色的拖鞋還擺在原地,小熊的獨眼好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陸明遠。”她在門口站定,聲音輕得像嘆息,“三年前的分手,不是因為不愛了。”
廚房的水聲停了。
“是因為我媽找過你,對不對?”她攥緊了門把手,指節泛白,“她跟你說,如果不離開我,就斷了陸氏和林氏的合作,讓你在家族里抬不起頭。”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母親病重時拉著她的手,哭著說漏了嘴,說當年不該用那些話逼他。
廚房里沒有聲音,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鳥鳴。
林疏月自嘲地笑了笑,拉開門。“當我沒說過。”
“疏月。”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些微的沙啞,“回來。”
她猛地回頭,看見陸明遠站在廚房門口,灰色的居家服沾了點水漬,深色的眼眸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你……”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指尖微微蜷著,像在等她回應。
林疏月站在原地,看著那只手——骨節分明,掌心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筆和敲鍵盤磨出來的。她忽然想起以前總愛枕著這只手睡覺,他的掌心很暖,能驅散所有的噩夢。
她一步步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他的手還伸著,指尖離她的臉頰只有幾厘米。
“你都知道了?”他問,聲音低得像耳語。
林疏月點頭,眼淚忽然掉了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的。“對不起,明遠,我……”
他忽然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傻子。”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你怎么這么傻。”
林疏月埋在他的胸口,聞著熟悉的雪松味,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三年來的委屈、思念、愧疚,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他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動作笨拙又溫柔,像在安撫一只受了傷的小貓。“我知道,”他不停地說,“我知道不是你的錯,疏月,我知道。”
晨光終于推開窗簾的縫隙,漫進客廳,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暖得像個遲來的擁抱。月白色的裙擺和灰色的居家服交疊在一起,像幅被時光遺忘的畫,終于在這一刻,重新有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