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梅罵她的三個孩子，聲音很大。

何寧在她家大門口就聽見了。

小文文也聽見了。

“爸爸，姑奶奶罵人！”

何寧親一口兒子臉蛋，心里高興。

這小子這兩天說話順溜，吐字清楚。

“兒子，大人這樣罵小孩不對。”

“爸爸也罵人！”

何寧一愣。

爸爸也罵人，可小文文這幾天這么親爸爸。

深深親一口兒子額頭。

“文文，爸爸以后再不罵你，也不罵媽媽，爸爸疼你們。”

喊一嗓子：“梅姑？”

李紅梅罵自己孩子的聲音停歇，從屋里出來，臉上氣呼呼。

“姑姑，干么罵我弟妹？”

李紅梅這般子罵兒女，何寧沒聽見過。

萱萱哭得一噎一噎的。

勇勇也吧嗒吧嗒掉眼淚。

何寧的這倆弟妹很乖的，這是犯了什么錯？

“萱萱，咋了呀，媽媽為什么罵你？”

李紅梅又罵一句：“都是上初中的人了，一點不聽話。”

“姑，到底怎么回事？”

李紅梅氣呼呼把理由說出來。

兩個孩子從中午就不見人影，下午吃飯的點兒也不見人影。

李紅梅挨家找了一圈兒，在村長何富銀家找到。

站在村長何富銀家門臺上，她聽見村長老婆極不悅耳的話。

“萱萱，你跟你弟弟在我家看了一天電視了，回去吧。”

萱萱說了一句：“六嬸，我把這集看完，馬上完了！”

六嬸罵一句：“你不會讓你媽給你買一臺？天天在我家看電視算怎么回事兒？”

這是李紅梅拉著豬仔回去后，等孩子們等不見，找到村長家時聽到的一幕。

李紅梅把倆孩子趕回家，劈頭蓋臉一頓訓。

把倆孩子罵得抹眼淚。

梅姑的意思，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在別人家看一天電視？

大正月里，讓人家眼黑討厭趕人。

李紅梅想，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讓人家討厭？

何寧拉住萱萱手好心安慰：“萱萱，什么電視把你和弟弟迷成這樣？”

“西游記孫龍空。”

何寧呵呵笑，糾正一句：“萱萱，是孫悟空。”

何寧理解倆弟妹的心情，這年頭，電視上播的《西游記》迷得孩子們不吃飯也要看。

正月里這段時間，下午五點到七點，準時開播兩集。

李紅梅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村長家屋里，明明鉆著一屋子人看電視，但村長女人偏偏罵她的倆孩子。

李紅梅心上受不了。

何寧咧嘴笑，摸一把弟妹腦袋。

“你倆寒假作業(yè)做完了么？”

萱萱說做完了，勇勇也說做完了。

萱萱挖一眼弟弟，抱怨道：“你哪兒做完了，你還空著那么多！”

何寧好心安頓。

“萱萱，聽哥說，現(xiàn)在開始，你給弟弟教寒假作業(yè)，明天下午四點，你倆準時看西游記孫悟空，咱家的電視。”

李紅梅剛要轉(zhuǎn)身走，聽到這話，腳步停住。

問一句：“寧子，你明天真會把電視買來？”

“姑姑，我就是給你說這事兒，你和我姑夫明天下午不要出去，我把電視給咱兩家買來。”

梅姑家想買電視的心情臘月里就有，可惜夏天買黑瓜子的收入只有九百多塊錢。

一臺長風牌黑白電視就得五百多塊。

彩電更是想都不敢想，三千多塊！嚇死個人。

李紅梅的意識里，幾天前，何寧就嚷嚷著掙錢給李娟買電視。

若不是縣城的鋪子正月初八才開門，何寧早兩天把電視買來了。

李紅梅的意識里，何寧給他家買電視。

但何寧心里，給梅姑家也把電視買上。

能看電視，萱萱一口答應給弟弟補寒假作業(yè)。

兩個人趴炕沿上，姐姐教，弟弟寫。

幾分鐘后，萱萱罵一句：“真笨，這個題都不會算！”

勇勇本來就被媽媽罵得心情不好。

又被姐姐訓他不會算題，又抹眼淚，委屈至極。

何寧心里想，自己外甥柏柏的寒假作業(yè)肯定也做的亂七八糟。

沒事，擋不住他以后是大學生。

文文一張嘴打哈欠，何寧趕緊抱他回家。

文文在爸爸懷里頭一歪就睡著了。

明天是正月初八。

何寧趴在爺爺跟前，大聲問一句：“爺爺，你感覺怎么樣？”

“寧子，爺爺吃得好睡得好。”

何寧咬牙切齒，對二叔二嬸深深的一股憤恨。

雖然是前世的事情，但如果何寧不干涉爺爺?shù)纳睿@個初八，爺爺是不是就“壽終正寢了？”

然后，正月十三，熱熱鬧鬧給爺爺辦喪事，文文是重孫，戴紅孝，驕傲得不行。

爺爺沒事。

但李娟有事。

姐姐和敏兒睡下了，李娟一抹呲牙忍痛，被何寧撲捉在眼里。

“老婆，怎么了？”

“沒事……”

李娟臉上明顯不舒服的表情。

“什么沒事兒，老婆，你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這兩天，李娟身子又癢又痛，又不好意思給姐姐說。

更不好意思給自己男人說。

何寧怎么可能知道婦科上的問題。

但這家伙居然一眼看出來。

“娟，是不是沒清洗捂著的？”

李娟點點頭，說一句：“不方便嘛！”

“什么不方便，我是你男人，你蹲在地上洗就是了，你怕什么？”

這小心胸女人，真讓何寧無語。

就因為姐姐在家的這幾天晚上，在這屋里睡覺，李娟忍著難受不清洗。

何寧轉(zhuǎn)身跑出去一趟。

五分鐘回來。

在王元旦家小賣鋪里買來一個新盆。

開水燙一遍。

調(diào)好溫水，放到地上。

抱抱老婆身子，親一下她臉蛋，說一句：“娟，趕緊洗，我把燈泡拉滅。”

李娟被他這么一抱一親一安慰，身心融化掉了。

男人的這一般關(guān)心，是真正切膚貼身。

何寧說什么是什么。

燈泡拉滅，李娟蹲在地上洗了身子。

何寧躺在炕上，聽著撲了撲了的水聲，心里又是一疼。

幾分鐘后，李娟小聲提醒一句：“寧子，你把燈泡拉開。”

燈泡再忽一下拉開，睡著的文文和悅悅受不了。

何寧從炕氈底下抽出一張報紙，趴在炕沿邊，報紙放低彈掉炕土。

卷成喇叭狀把燈泡罩起來。

倆孩子眼睛上就照不上燈光了。

這才把燈泡拉著。

李娟已經(jīng)鉆進被窩里。

胳膊一伸把何寧抱緊。

“寧子……”

“咦？老婆，這咋還一臉眼淚呢？”

李娟把腦袋埋進何寧懷里，聲音小小的嘀咕一句：“寧子，我知道你想，可現(xiàn)在還不行。”

“娟，我哪有想！”

不想是假的……

“娟，是不是疼？”

李娟點頭承認。

何寧嘆一口氣。

現(xiàn)在不可能把娟拉去醫(yī)院檢查，但不檢查不知道抓什么藥。

“娟，你不要不好意思，你用軟紙或者棉花粘一些東西，我明天拿去醫(yī)院做化驗，好給你取藥。”

李娟：“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