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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小寒茶·梅影續(xù)

  • 茶骨
  • 無盡滄淵
  • 3013字
  • 2025-08-21 12:57:34

小寒的風裹著碎梅與茶枝的清苦漫進茶園時,蘇岑正蹲在茶壟邊,用竹片輕輕撥開茶枝上的薄霜。這是冬茶里最金貴的“頭寒”,葉片已褪去深冬的蒼褐,泛著青玉般的光澤,葉尖凝著層細密的梅露——茶農(nóng)們管這叫“梅影芽”,是小寒茶里最富詩意的“冬信”。

“蘇姐姐!”小棠的聲音裹著梅香的清冽鉆過來,發(fā)間別著朵半開的臘梅,腕間的茶草繩被霜花浸得發(fā)亮,“阿巖伯說這茬芽要趕在卯時前采完,不然日頭曬化了露,芽尖要‘僵’啦!”

蘇岑抬頭,見茶壟間晃動著藍布衫的身影——茶農(nóng)們正弓著腰采茶,竹簍里的茶芽沾著新霜,綠得透亮。她伸手接住小棠遞來的茶芽,指尖觸到那抹沁涼的潤:“你瞧這片,葉背的絨毛里還凝著半粒梅露,這是‘梅影凝玉芽’,最是金貴。”

“梅影凝玉芽?”小棠歪著腦袋,哈出的白氣混著梅香在茶芽上凝成小冰花,“和大雪的‘雪魄芽’有啥不一樣?”

“雪魄芽是‘浸在大雪的雪魄里’,”蘇岑指著茶樹上的新葉,“梅影芽是‘藏在小寒的梅香中’。你聞聞——”她將茶芽湊到小棠鼻尖,“這香里帶著股子幽遠,像陳了三年的梅酒,涼絲絲的,卻又甜得人心尖顫。”

小棠吸了吸鼻子,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真的!還有點糯嘰嘰的,像外婆蒸的桂花糕!”

茶園的竹樓前支起了新茶灶,灶膛里的松枝燒得噼啪響。阿巖正用竹耙子翻曬“小寒茶青”,汗?jié)竦乃{布衫貼在背上,卻仍哼著改編的茶謠:“芽芽醒,小寒至,炒茶火,軟似綿……”

“阿巖伯!”小棠蹦過去,手里攥著片沾著梅露的茶芽,“你聞聞!這芽尖的香,像不像去年小寒你給我煮的老茶梗?”

阿巖接過茶芽,瞇眼湊近:“還真有點兒。”他將茶芽遞給蘇岑,“蘇姑娘,你聞聞——這是‘露中藏’,只有經(jīng)了小寒夜露的茶青才有的。”

蘇岑深吸一口氣,清鮮的茶香裹著梅香在舌尖炸開。她想起茶祖虛影說過的話:“茶的魂,在‘藏’字里。冬的藏,要藏盡秋的躁,藏出春的萌,茶芽才沉得住氣,泡出有回甘的湯。”

午后的茶寮里,灶膛里的松枝燒得噼啪響。阿巖正往鐵鍋里抹茶油,油星子濺在圍裙上,開出小朵的金黃。“蘇姑娘,”他轉(zhuǎn)頭對蘇岑笑,“今冬的梅影芽雖少,可每片都攢足了勁兒。”他指了指竹簍,“你瞧這片——”

蘇岑湊過去,見那茶芽背面的絨毛里還凝著半粒梅露。“這是茶樹自己留的。”阿巖說,“小寒的夜露最是清冽,芽尖沾了露,就像喝了口涼茶,把秋的余熱都壓下去了。這是茶樹的‘藏心茶’。”

“阿巖伯又講古!”小棠趴在灶臺邊,“茶樹怎會藏心?”

“茶樹是山的史官,”阿巖摸了摸她的頭,“春寫芽,夏寫葉,秋寫籽,冬寫根。小寒一到,茶樹就知道要‘藏’了——把藏了一秋的靈氣藏進芽尖,把潤了一冬的梅香藏進葉脈。你瞧這芽——”他指尖點了點茶芽,“葉尖微垂,像要落進茶盞的筆,里頭藏著整個冬天的故事。”

話音未落,竹簾外傳來清脆的鈴鐺聲。沈硯掀簾進來,肩頭落著層薄梅,手里提著個朱漆食盒:“蘇姑娘,我?guī)Я颂怯箢^來——聽說你要炒‘梅影芽’,甜津津的糖芋頭,最能襯出露的潤。”

“沈公子倒是有心。”蘇岑接過食盒,掀開蓋子,熱氣裹著芋香撲出來,“不過糖芋頭要配新茶,得等茶炒好了再吃。”

沈硯笑了:“我讓家里的廚子熬了藕粉,等會兒茶泡好了,調(diào)碗藕粉桂糖,配梅影芽最妙。”他轉(zhuǎn)頭對阿巖說,“阿巖哥,今冬的茶會,我想請?zhí)K州的‘松鶴樓’、杭州的‘忘憂居’,再約上福州的‘茉莉軒’——他們家的‘白露銀針’,和咱們的梅影芽正好搭個‘小寒雅集’。”

阿巖瞇眼笑:“好是好,可炒茶的火候得再琢磨琢磨。”他指了指鐵鍋,“梅影芽比雪魄芽更嫩,火小了炒不出香,火大了又要焦邊。去年炒壞了兩鍋,我蹲在灶前抽了半宿旱煙。”

蘇岑抿嘴笑:“今年有周小姐在,她帶了蘇州的老茶師來,說是能‘看煙辨火’。”她指了指竹樓外——穿月白衫子的周小姐正蹲在灶前,拿個小本記錄煙的顏色,“周小姐說,炒冬茶時,煙要像梅瓣的顏色,淡粉里透點白,這才是火候到了。”

午后的茶寮里,鐵鍋燒得溫溫的。周小姐扶了扶玳瑁眼鏡,指著鍋上方的煙:“阿巖師傅,這煙顏色偏白,得再添把松枝。”

阿巖依言添了根老松枝,松針遇熱發(fā)出細碎的“噼啪”聲,煙立刻轉(zhuǎn)成淡粉色,里頭還浮著點白。“對了!”周小姐拍手,“這就對了!古人說‘炒茶看煙如看云’,冬茶的煙要像冬云,柔里帶剛。”

小棠踮著腳趴在灶臺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鍋里的茶青——那是她今早采的“梅影芽”,正隨著阿巖的手翻涌,像一片翡翠色的波浪。“阿巖伯,”她突然開口,“為什么炒梅影芽要‘看煙’?”

阿巖頓了頓,把茶芽撥到鍋邊:“你看這煙,是茶青里的油氣在跑。冬茶的油嫩,火小了,油出不來,茶湯寡;火大了,油燒焦了,茶湯苦。你瞧這煙色——”他指著淡粉色的煙,“像不像梅瓣?這就是‘剛好’的火候,油慢慢滲出來,和梅露的甜、松枝的香,都融在一起了。”

小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伸手輕輕碰了碰鍋邊的茶芽:“原來茶芽也會‘說話’呀?”

蘇岑笑了:“茶芽不會說話,但它會‘變’。”她指了指小棠的手,“你看,你的手心里還留著茶芽的溫度——這就是茶芽給你的‘信’。”

小棠攤開手,掌心里果然有片淡淡的綠痕,像茶芽的影子。她忽然撲進蘇岑懷里:“蘇姐姐,我以后要做最懂‘茶性’的茶人!”

暮色降臨時,茶寮的灶火漸漸弱了。阿巖揭開陶甕,新炒的“梅影芽”泛著青玉綠的光,芽尖的梅露雖化了,卻留著層若有若無的白,像給茶芽蒙了層紗。

“泡一杯嘗嘗。”蘇岑提起茶壺,高沖低斟,茶湯入盞時,騰起的白霧里,隱約能看見梅瓣的輪廓。她遞給小棠:“你聞聞。”

小棠捧起茶盞,深深吸了口氣:“像……像小寒的月亮!”她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甜絲絲的,還有點糯嘰嘰的,像咬了口糖芋頭!”

沈硯也端起茶盞:“比我去年喝的更有層次。”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蘇姑娘,明天就是大寒了,我想在茶園辦個‘冬茶雅集’,請各地茶人來做梅影茶,再圍爐煮茶。你說,行嗎?”

蘇岑點頭:“行。但要加個規(guī)矩——”她指了指小棠,“要教孩子們認梅、等梅、護茶青。茶不是天上掉的,是要和梅香商量著長,和露水商量著藏的。”

沈硯笑著應下。這時,竹簾外傳來腳步聲,周小姐抱著一摞書進來,鬢角沾著梅:“蘇姑娘,我在蘇州查到本老茶譜,里面記著‘梅影茶要配梅蜜烹’——”她翻開書頁,指著上面的批注,“還說‘茶有冬,人有念’,您說這是不是和茶祖說的‘茶是人的影子’一個意思?”

蘇岑接過書,目光掃過泛黃的紙頁,忽然笑了:“是一個意思。茶的魂,是念茶人的魂;人的念,是茶里的念。”她抬頭看向窗外的茶園,茶壟在暮色中泛著青碧,像撒了層碎玉,“你們看,茶園醒了,可茶芽還在長。等明年小寒,這些茶芽會變成新的茶青,又會被人小心收進竹簍,炒進鍋里,泡進盞里……”

“就是這樣,”阿巖摸了摸小棠的頭,“茶的事,沒個完。”

深夜,蘇岑獨自來到茶骨崖下。

大寒的茶骨崖泛著濕潤的光,茶紋里還凝著白日的梅露。她伸手觸碰,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茶骨在“呼吸”,和茶園里的每一片茶葉、每一盞茶燈、每一聲笑鬧同頻。

“茶祖爺爺,”她輕聲說,“您看,梅影芽炒出來了。”

茶骨的茶紋微微顫動,一道碧光從崖頂灑下,落在她掌心的茶源玉上。玉面的紋路突然亮起,映出一行新字:

“茶者,藏也;藏者,生也。”

蘇岑笑了。她望著山腳下的燈火,知道那些燈火里,有小棠整理茶簍的身影,有沈硯寫茶會請柬的側(cè)影,有周小姐翻老茶譜的專注,有阿巖給茶灶添柴的動作。

而她,不過是這“藏”與“生”里的一片茶葉——一片從春到大寒,從舊到新,始終被溫柔捧在手心的茶葉。

風卷著梅香掠過,大寒的茶園,正醞釀著又一個關(guān)于沉淀與希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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