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被我攥得死緊,汗濕得快要爛掉了。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黑衣服冰塊臉那張死人臉、他頸后那個手指點的動作、像融化在黑暗里的消失方式……還有這張寫著“圖書館地下一層工具儲藏室”的破紙條!
陷阱?線索?索命符?
心臟在胸腔里蹦迪,后背的冷汗黏著衣服,風吹過又涼颼颼的。回家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總覺得身后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路燈壞的地方,影子被拖得老長,扭曲著,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來掐我脖子。
一進門就反鎖臥室,撲到電腦前。手指抖得厲害,在瀏覽器里搜索我們學校圖書館的地下一層。
頁面跳出來幾個模糊的描述:“非開放區域”、“維護通道”、“設備間及少量儲物空間”……
“工具儲藏室”這個說法,搜不到確切的對應詞條。但“儲物間”是有的!地址位置……靠!真的跟紙條上寫的區域吻合!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是真的!那個破地方真的存在!那個冰塊臉……他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時間也寫得明明白白:周一、三、五下午四點半到五點半。這不就是每周那幾天,圖書館快要關門、人最少的時候嗎?尤其是地下層,恐怕連管理員都懶得下去!
操!絕對有鬼!這時間點選得也太他媽刁鉆了!就是故意挑沒人的時候!
這紙條像個燒紅的烙鐵,我燙手似地把它扔進書桌抽屜最底層,蓋上一沓舊試卷。眼不見為凈?不行,根本靜不下來。
那個位置……那個儲藏室的位置……會不會正好在對面教學樓那個紅外攝像頭的視野里?如果它一直在監視我,那冰塊臉的出現、消失……是不是也被拍到了?要是能拿到監控……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
可怎么拿?那是學校的設備!老班都未必能調出來!
煩躁地抓亂了頭發。頸后那塊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悶悶的,像是在積蓄著什么。
第二天周五,天氣意外地好,陽光明晃晃地照下來,可我心里頭沉甸甸的,壓著那塊大石頭。體育課測八百米,平時就夠要命的了,今天跑起來感覺肺都要炸開,腦袋發暈,好像全校的目光都釘在我身上,在嘲笑我的狼狽。
顧明希跑過來遞水,喘著粗氣:“我…我說洛然,你這臉色真不是病吧?昨天還摔臉子,今天跑幾步就快歸西了?”他湊近了點,壓低聲音,“是不是又…又碰到那玩意兒了?”眼神瞟了瞟我的肩膀——準確說是我頸后。
我心里一緊,差點被嗆到。這狗東西眼是真毒!“放屁!累的!滾開!”我一把推開他遞過來的水,灌了點冰的直沖食道,刺激得咳嗽了好幾聲,把那股心慌強壓下去。
他撇撇嘴,沒再追問,但那眼神里的擔心和疑惑藏不住。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物理實驗,提前結束。抬腕看表:四點二十。
時間!那張破紙條上寫的時間!
心臟沒出息地狂跳起來。像有根細線拴在脖子上,勒得越來越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和巨大的恐懼感在瘋狂打架。
去?還是不去?
萬一真是陷阱呢?萬一那個冰塊臉根本不是“人”?萬一是收割者……那種藏在暗處搞鬼的東西?
可萬一……萬一是答案呢?萬一那地方真有什么線索能解釋我脖子后面的痛、那些詭異的U盤、那些該死的雜音和紅點?
頸后猛地又是一陣細微的刺痛,像被小針扎了一下,清晰得很。
操!管他的!
一股豁出去的勁兒涌上來,我抓起書包,也沒跟顧明希打招呼,頂著物理老師剛走出教室的背影,一閃身就溜進了通往圖書館的幽靜小路。
圖書館里靜悄悄的,果然快到關門時間了。門口穿格子衫的管理員大姐正收拾著東西,看見人進來也懶得抬眼。我低著頭,快步穿過空蕩蕩的借閱區,熟門熟路地繞到樓梯間。
通往地下的樓梯間光線很差,只有墻上幾盞瓦數極低的感應燈,我走過去時才慢悠悠地亮起昏黃的光。空氣里彌漫著陳舊紙張和灰塵的混合氣味,還有一種……地下室特有的、帶著點霉味的陰涼感。腳步聲在空曠的水泥樓梯上回蕩,顯得格外清晰又孤單。
心跳聲像打鼓一樣響在自己耳朵里。
下到地下一層。視野一下子暗了許多。長長的走廊兩邊是緊閉的鐵門,上面貼著模糊的字跡標識:“配電間”、“網絡設備中心”、“總務倉庫”……光線更暗,溫度也更低,穿堂風從不知哪個縫隙吹進來,帶著一股滲人的涼意,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走廊盡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扇比別家更窄小、漆皮剝落得更多的綠色鐵門。門牌上貼著一張泛黃的打印紙,上面的字褪色得厲害,湊近了才勉強能辨認出“工具儲藏室”四個字!和紙條上一模一樣!
就是這兒!那個該死的地方!
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我屏住呼吸,一步一頓地挪過去。周圍安靜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空氣中那股霉味和灰塵味兒更濃了。
手剛碰到那冰冷、帶著鐵銹味的門把手,指尖就跟過電似的麻了一下。門……似乎并沒有鎖死?
我猶豫了一秒鐘,一咬牙,手上用了點勁。
吱呀……
一聲令人牙酸的、悠長的摩擦聲。門被我推開了一條狹窄的縫。
一股更濃重的、混合著機油、灰塵和長久密閉產生的怪味撲面而來。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掏出手機打開手電功能。慘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勉強照亮門口一小塊地方。
地上是厚厚一層灰。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報廢的椅子腿、破拖把、幾個壞掉的水龍頭、幾大卷廢棄的電線……像個大型廢棄垃圾回收站。墻角豎著一個沒門的破鐵皮柜,里面也是空的。
光柱掃過去,除了塵埃在光線下飛舞,沒看到任何活物。安靜得嚇人。
紙條上說的…到底是什么?就是讓我來看垃圾的?
難道真是被耍了?一個惡作劇?
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一點點,又涌上一股巨大的失望和煩躁。我就知道!媽的!白嚇自己半天!
正準備收回手電轉身走人。
沙沙……
極其輕微,幾乎被灰塵吸收的聲音。
像是有什么輕軟的東西……布?紙?……被緩慢地蹭過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面。
那聲音太輕了,輕得像幻覺。如果不是這里死寂一片,絕對會被忽略掉。
我頭皮瞬間炸開!
身體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手電的光柱猛地停住,死死鎖定在聲音來源的方向——是那個破鐵皮柜后面!那里光線更暗,柜子本身形成一塊濃重的陰影!
沙沙……
聲音又響了一下。
這次聽得更清楚了一點!絕對是摩擦地面的聲音!就在那柜子后面!
什么東西?!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握著手電的手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腦子里閃過無數種恐怖的可能:老鼠?蟑螂?……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要不要過去看看?看看那個柜子后面到底是什么?
頸后的皮膚一陣陣地發緊,刺痛感變得密集起來,像是在拼命警告我。
我喉嚨發干,后背緊貼著冰冷的墻壁。走?現在轉身跑還來得及!但……萬一是線索呢?那個把我引到這里來的冰塊臉,他……他知道這里有東西?
“咕咚。”我咽了口口水,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響,在這死寂里卻顯得格外清晰。
沙沙聲……停了。
儲藏室里陷入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只有我那顆快要撞破胸腔的心臟,和漂浮在光柱里飛舞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