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物認血
- 七零廢品站的鑒寶大師
- 不歸洲
- 2218字
- 2025-07-26 13:45:58
莊若薇的目光掃過這片死地。
一個個隆起的小土包,早已被野草吞沒,分不清彼此。
她停步,回頭。
瘸腿李的臉在月光下白得像紙。
他抬起手,那只滿是油污的手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他指向不遠處一片明顯凹陷下去的洼地。
那里的草長得格外稀疏,露出底下黑褐色的泥。
“就……就是那兒。”
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干得要裂開。
“六年前,半夜,幾輛大卡車。”
“直接倒下去,坑都是現挖的。”
“倒完,連夜就埋了。”
他猛地別過頭,不敢再看。
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有東西從那片黑土里爬出來,死死抓住他的腳踝。
莊若薇沒出聲,徑直走了過去。
她從板車上拿起一把工兵鏟。
沒有任何停頓,一鏟子就扎進了那片黑色的土地。
“噗。”
泥土被翻開的聲音,在死寂里清晰得嚇人。
瘸腿李一個激靈,也抓起另一把鏟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他挖得又快又狠,動作里透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瘋勁。
像要把積壓了六年的恐懼,全都發泄在這片該死的土地上。
泥土之下,是更黏膩的黑暗。
那股腐爛的腥氣,隨著泥土的翻動,變得濃郁刺鼻。
一鏟。
又一鏟。
泥里開始出現別的東西。
碎裂的磚頭。
纏成一團的鐵絲。
燒得焦黑的木塊。
瘸腿李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呼吸粗重如牛。
突然,“咔”的一聲。
他手里的鏟尖像是碰到了什么脆硬的東西。
他動作一僵,借著月光,伸手扒開腳下的泥。
一截白森森的東西,露了出來。
人的腿骨。
“嗬……”
一聲壓抑的干嘔從瘸-腿李喉嚨里擠出來,他猛地向后一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
莊若薇的動作卻沒有停。
她甚至沒朝那截骨頭看上一眼。
她扔掉工兵鏟。
跪了下來。
她把雙手,直接探進了那混雜著泥土、垃圾和尸骨的深坑里。
冰冷、滑膩、潮濕的觸感,從每一寸皮膚傳來。
她閉上了眼睛。
瘸腿李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這個女人,徹底瘋了。
她竟然用手,在那堆埋著尸體和詛咒的垃圾里翻找。
莊若薇的十指,像最精密的探針,在泥土里一寸寸地移動。
她的大腦在自動過濾。
過濾掉泥土的顆粒。
過濾掉石塊的粗糙。
過濾掉骨殖那令人心悸的滑膩。
她的嗅覺被放大到極致。
泥土的腥。
腐朽的臭。
還有那些被碾成粉末的普通窯具,在潮濕中散發出的陶土氣。
都不是。
她在尋找一種味道。
一種被瑪瑙礦石高溫熔煉后,混入釉料中,獨有的,帶著一絲極淡的、金屬般的甜香。
爺爺教的。
刻在骨子里的秘訣。
時間在流逝。
瘸腿李癱坐在那,看著莊若薇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石像,跪在墳坑里,用雙手篩選著死亡的塵埃。
就在他的神經快要被這詭異的寂靜壓垮時——
莊若薇的動作,停了。
她的指尖,捏住了一塊只有指甲蓋大小的,極其細碎的顆粒。
不是土,也不是石頭。
那是一種介于玉石和玻璃之間的質感,表面帶著極其細微、不規則的開裂。
她將那顆小小的顆粒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就是這個味道!
瑪瑙入釉!
她沒有停,繼續用手在那片區域里摸索。
很快,指尖觸到了一片更軟、更細膩的東西。
不是顆粒。
是一捧已經和泥土混在一起的……粉末。
她捻起一點,放在指尖,借著月光仔細分辨。
那不是普通的黃土或黑土。
那是一種帶著微妙灰調的顏色。
香灰色。
燒制汝窯器時,那種獨一無二的胎土。
找到了!
偽造“華”字殘片,最核心,也是最不可能找到的兩樣東西,全都在這里!
就在這一瞬間。
“嘶!”
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她食指指尖傳來。
她猛地縮回手。
一滴鮮紅的血珠,從指尖的傷口處沁了出來。
在慘白的月光下,刺眼得像一顆紅痣。
她低頭看去。
剛才觸碰的地方,一截斷裂的肋骨,像一把磨利的匕首,斜斜地戳在泥土里。
血珠越聚越大,終于滾落。
“啪嗒。”
一聲輕響。
那滴血,正好滴在了那捧香灰色的胎土上,迅速滲了進去。
黑色的土,紅色的血。
這副畫面,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了瘸腿李的眼睛里。
他渾身猛地一震,瞳孔劇烈地收縮成一個點。
一個被他用六年恐懼死死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被這滴血,給硬生生刨了出來!
他想起來了。
六年前。
那個老師傅,在被“十翼”的人帶走之前,也是這樣。
他的手心,也破了一道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然后,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詛咒的聲音,對著那群戴著面具的惡魔,說了一句話。
莊若薇正要處理傷口,卻察覺到瘸腿李的目光。
那眼神里,是驚恐,是駭然,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狂熱。
“你想起什么了?”
莊若薇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瘸腿李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他抬起手,指著莊若薇還在滲血的手指,又指了指那片被血浸染的泥土。
“血……”
他的喉嚨里,擠出一個沙啞的字。
“六年前,那個老師傅……他走之前,也流血了。”
莊若薇的心,猛地一沉。
“他說了一句話。”
瘸腿李的聲音變得很低,很飄,仿佛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而是從六年前那個陰冷的夜晚,直接傳了過來。
他模仿著記憶中那個老人平靜到可怕的語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帶著血擠出來的。
“此物……”
他頓住了,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在積蓄所有的力氣。
“……認血。”
“你們,用不了。”
夜風灌進喉嚨,帶著墳地的腥氣。
瘸腿李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鬼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死意。
像一把生銹的鑰匙,捅進莊若薇的大腦,擰開了一把她從未察覺到的鎖。
爺爺的筆記里,那些關于“活器”的記載,那些看似玄之又玄的篇章,瞬間在腦海里翻滾。
萬物有靈,血脈為契。
原來不是傳說。
“他‘消失’后,‘十翼’的人清理了現場,但我偷偷藏了一樣東西……一樣,本不該出現在那的東西。”
瘸腿李的聲音里,那股被壓了六年的恐懼,正被一種病態的亢奮所取代。
他不再看那片被血浸染的泥土,而是死死盯著莊若薇,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救星。
莊若薇沒有追問,只是用布條簡單包扎了滲血的食指。
她的動作冷靜依舊,但心臟卻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