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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業火燎原

太虛觀這架沉寂千年的古老機器,在九響聚魂鐘的催逼下,轟然全速運轉!護山大陣“周天星斗璇璣陣”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熾盛,如同倒扣的、由流動星輝凝成的巨大琉璃缽盂,將整個太虛境牢牢籠罩。星芒流轉間,散發出磅礴的凈化之力與堅不可摧的防御意志,將山外隱隱傳來的污濁氣息盡數隔絕。山門各處要道隘口,戒律堂弟子手持銘刻符文的“鎮魔戟”,神情肅殺如寒鐵,嚴格盤查一切進出。天空中,御劍巡弋的流光比平日密集了十倍不止,如同無數道凌厲的銀梭,在云海與星光間編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警戒天網,劍嘯破空之聲隱隱傳來。

丹房所在的“百草玄閣”,日夜爐火不息,熾熱的“三昧地心火”舔舐著丹爐底部,映照著丹師們凝重而專注的面容。濃郁的藥香混合著焦糊的失敗氣息彌漫在空氣中。青木長老親自坐鎮“九轉歸元爐”前,須發皆張,雙目精光湛湛。他面前懸浮著洞玄鏡投射的穢氣微觀圖譜,手中法訣不斷變化,調整著爐火與靈材配比。眾多丹師弟子穿梭忙碌,依據長老指令,將“百年玉髓芝”、“七葉凈心蓮”、“晨露花蕊”等珍稀靈藥投入爐中,試圖煉制出能克制穢毒的“清穢丹”。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符箓院的“天符萬法殿”內,靈光激蕩,符韻流轉。玄符長老立于巨大的“虛空符箓臺”前,指尖凝聚著精純的靈力,在特制的“千年溫玉符胚”和“庚金箔”上,以心念牽引朱砂,繪制著繁復到令人目眩的“三清辟邪箓”、“玄心化穢印”、“金光護靈符”。靈力在符紋中奔流,發出低沉的嗡鳴。殿內不時響起符箓繪制失敗引發的輕微爆裂聲和靈力反噬的悶哼。

云渺的三日靜思期滿。當她走出漱玉洞那隔絕外界的寒玉大門時,撲面而來的不是往日的清靈仙氣,而是一種鐵與火交織的肅殺之氣,空氣中彌漫著靈陣全力運轉的磅礴威壓、隱約的劍嘯、以及遠處丹房符院傳來的靈力躁動。這種山雨欲來、整個宗門如臨大敵的沉重氛圍,讓她胸口發悶,仿佛連呼吸都帶著無形的重量。胸前的琉璃心印,那道細微的灰痕,在如此肅殺的環境中,仿佛變得更加清晰、沉重。

“云渺師妹。”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急促傳來。是明心,那個圓臉小道童的師兄。他此刻也換上了一身略顯寬大的戒律堂見習弟子服飾,腰間掛著見習令牌,小跑過來,圓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凝重。“玉衡長老有令,命你即刻前往符箓院偏殿,速隨我來。”

“玉衡長老?”云渺心中疑惑更深。她默默跟隨明心,穿過被戒律堂弟子嚴密把守的回廊,感受到一道道審視而嚴肅的目光。最終來到天符萬法殿旁一處守衛加倍森嚴的偏殿。殿門開啟的瞬間,一股混合著微弱污濁、靈藥清香、以及復雜靈能波動的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玉衡子、青木長老、玄符長老,以及數位核心丹師、符師盡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一張巨大的“玄冰鎮靈臺”上。臺上,幾樣被重重禁制封印的“樣本”,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祥氣息:

一個由“九幽寒玉”打造的密封方盒,內里封存著一縷極其微弱、卻如同活物般不斷扭曲掙扎的暗紅色氣息——這是被層層稀釋、重重封印的穢氣本源樣本。

幾塊取自青州分觀廢墟、沾染了粘稠黑色灰燼的焦土。

一小瓶裝在“凈琉璃瓶”中、色澤暗紅近黑、粘稠如污油的液體——這是取自重傷樵夫身上、經過特殊處理的污血樣本。

一團被禁錮在“太乙定風琉璃球”中、不斷翻滾涌動、散發出陰冷吸噬感的灰黑色霧氣——這是玉衡子以洞玄鏡之力模擬出的“無明黑瘴”。

即使有玄冰臺和重重凈化法陣壓制,空氣中彌漫的那一絲絲微弱污濁,依舊讓云渺體內的草木本源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劇烈翻騰起來,一種源自生命深處的強烈排斥與厭惡感讓她幾乎作嘔。胸前的琉璃心印猛地一熱。

“云渺,上前來。”玉衡子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目光銳利如劍,“業火之劫迫在眉睫,丹符二院正在爭分奪秒研制克魔之法。你身負草木本源,靈覺超常,尤其對穢氣異動感知敏銳。此次召你,需你以本源感應,協助測試新研制的丹藥符箓對這些穢毒樣本的反應。”

青木長老上前一步,手中托著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流轉著溫潤碧光的丹藥,藥香清冽,隱隱有凈化之意:“此乃‘清穢丹’初版,以玉髓芝為君,凈心蓮為臣,輔以晨露花蕊等調和煉制,理論上應能中和穢氣,護持心脈。云渺,你且集中精神,感知此丹氣息。稍后,我會開啟穢氣玉盒一角,你需立刻告知,此丹氣息對那穢氣,是吸引、排斥,還是…中和?”。

青木長老神情凝重,指尖掐訣,小心翼翼地引動玉盒一角禁制。那枚小小的寒玉盒蓋,無聲地滑開一絲縫隙——

一股無法形容的、陰冷、污穢、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毀滅欲望的邪惡意念,如同實質的毒針,瞬間從那縫隙中爆發出來,那縷微弱的暗紅穢氣仿佛嗅到了極致的誘惑,瘋狂地撞擊著玉盒內壁。

“呃啊——!”

云渺如遭雷擊!一聲痛苦的悶哼不受控制地從喉間擠出,她的小臉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金紙,身體劇烈一晃,若非扶住旁邊的石柱,幾乎當場癱軟。

她的靈覺仿佛被強行拽入了一個充斥著無盡哀嚎、扭曲怨恨、瘋狂殺意的血色深淵,無數被業火焚滅生靈的痛苦殘念,如同跗骨之蛆,瘋狂沖擊著她的識海!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燃燒的村莊、扭曲的人影、絕望的哭喊…

胸前的琉璃心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溫潤的清輝,而是帶著一種灼燒靈魂般的劇痛!心印核心那道灰痕仿佛活了過來,瘋狂扭動,試圖向外擴散,它在恐懼這樣東西

她指尖下意識凝聚起的一絲用于防護的庚金銳氣,在這穢氣沖擊下,如同陽光下的薄雪,瞬間消融潰散,連一絲抵抗都做不到

“快,封上。”玉衡子臉色劇變,厲聲喝道,青木長老立刻掐訣,寒玉盒蓋“啪”地一聲死死合攏,層層禁制光華大放,將那恐怖的污穢氣息重新鎮壓。

偏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云渺靠在冰冷石柱上,劇烈地喘息,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冷汗浸透了她的鬢發和后背的道袍。她捂著胸口,琉璃心印傳來的灼痛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眼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如同受驚幼獸般的極致恐懼。

“這…怎會如此?!”玄符長老看著云渺痛苦的模樣,眉頭緊鎖成川字,“這穢氣樣本已被稀釋封印至最低限度,尋常筑基弟子靠近,最多感到心神不適,靈力運轉稍有滯澀…她的反應,怎會如此劇烈?仿佛…仿佛那穢氣是專為她而來的劇毒。”

青木長老一個閃身來到云渺身邊,枯瘦的手指迅速搭上她的腕脈,一道精純溫和的木系本源靈力探入。片刻之后,青木長老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神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本源生機劇烈動蕩,如同驚濤駭浪,三魂不穩,七魄受驚。這…這絕非簡單的感知敏銳。”青木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猛地抬頭看向玉衡子,“她的草木本源,對這業火穢氣的反應…是極致的、本源的、無法抗拒的排斥與恐懼。如同…如同水火不容,陰陽相沖,乃是生命層次上的絕對克制與天敵,感知越敏銳,這恐懼與排斥便越強烈,反噬自身便越重。”

玉衡子看著云渺痛苦喘息、眼中深深刻著恐懼的樣子,再聯想到清溪澗她面對山魈時的畏縮與顫抖,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貫通,他眼中閃過一絲駭然與明悟:

“畏火,她是五蘊通明草化形。草木精靈,天性畏火,而此業火…乃是焚滅一切生機、污濁萬物的至邪之火,對世間生靈已是劇毒,對她這等純粹草木精靈而言,更是…滅頂之災,命中之劫”青木長老神色凝重地收回手,“她的感知天賦,在此刻,反而成了催命的詛咒,感知越強,對那毀滅之火的恐懼便越深,穢氣意念的污染沖擊便越直接!這非是助力,而是…索命的枷鎖”

殿內氣氛更加沉重。云渺的價值在于她的感知,但她的致命弱點,恰恰也在這感知帶來的極致恐懼上,讓她靠近業火穢氣進行研究或對抗,無異于將她推向毀滅的深淵。

云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努力平復著體內翻江倒海的恐懼和本源動蕩。身體仍在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長老們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上。她聽懂了長老們的話。原來,她對那黑色火焰的恐懼,是刻在骨子里的,是生命對天敵的本能反應。這恐懼,比死亡本身更讓她戰栗。她看著那被封印的玉盒,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無法掩飾的懼意。這業火之劫,對她而言,是真正意義上的…絕境。

她緩緩抬起眼,目光越過眾人,死死盯住玄冰臺上那個被重重封印的寒玉盒。即使隔著層層禁制,她仿佛依舊能“看到”里面那縷不斷扭動的、代表著她終極恐懼的暗紅穢氣。那不再是簡單的污濁氣息,而是…死亡的具象化!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絕望,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這業火之劫,對她這株小小的靈草而言,哪里是什么需要渡過的考驗?分明是…為她量身定做的、無法逃脫的焚身煉獄

偏殿內的燈火,在她因恐懼而劇烈收縮的瞳孔中,仿佛都搖曳成了跳躍的黑色火焰。琉璃心印依舊灼燙,那道灰痕,在絕望的澆灌下,似乎變得更加深邃、更加猙獰。業火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真實而致命地,籠罩在她渺小的生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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