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漢文帝劉恒很難，他的確很難。

他即位后所處的環境，應該算得上是后世嘉靖皇帝的PLUS加強版本，畢竟嘉靖面對的只是以楊廷和為首的文官集團，而不是周勃他們這樣有槍桿子在手的開國功勛集團。

歷史畢竟不是女頻，因為你是皇帝，所以大家就一定要聽你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漢獻帝也不至于被曹操玩弄于股掌之間了。

文帝三年，匈奴入寇，濟北王劉興居趁機起兵造反，漢文帝以柴武為大將軍，率兵平叛，劉興居兵敗被俘自殺，國除。

但劉恒玩了一手誰都沒想到的，所有跟隨劉興居一起叛亂的人，劉恒都沒有追究責任，并且十分寬宏大量地赦免了他們。

在剿滅劉興居叛亂以后，淮南王劉長從封地入京。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淮南王劉長入京這一手，有點來者不善。

劉長是什么人？

是的，他的確是劉恒現在唯一的親弟弟，可他的另一層身份是什么？

當初迎立代王劉恒之前，功臣集團在否定齊王劉襄后，其實還有一個選擇——“欲立淮南王，以為少，母家又惡”。

說實在的，這么一個曾經的競爭者進京，劉恒其實心里多少也是有點芥蒂的，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弟弟。

但話又說回來了，這人是自己的親弟弟……

在接見劉長的時候，陸言也和劉啟一起，在劉恒的身邊陪伴。

劉長見到劉恒的時候，先是下拜行禮，口稱陛下。

“長弟何須多禮？”劉恒的笑容總是讓人如沐春風，他親自走下臺階扶起劉長說道：“如今在這世上，可就只剩下你我兩個嫡親的兄弟了。”

怎沒成想，劉長也不知道是沒心眼兒還是缺心眼兒，他直接就大剌剌地起身，笑哈哈地說道：“大兄既然這么說，那小弟就放心啦！”

劉恒：……

“這孩子是我大侄兒吧？”劉長走到劉啟的身邊，大手笑撫劉啟狗頭，“看這孩子，長得可真俊，一看就是好皇帝的料——叫叔父。”

“叔父。”劉啟憋了巴屈地叫了一聲。

看大漢棋圣如此吃癟，陸言在心下暗笑。

然而他很快就不嘻嘻了，因為劉長把目標轉向了陸言。

“這孩子是誰家的？”劉長又開始單手運球，目標是陸言的腦袋。

“這是故晉文昭王的長孫，晉陽侯陸信的孩子。”劉恒微笑著給劉長介紹道。

追封的王爵并不會往下傳，所以陸信也只能被傳一個晉陽侯的爵位。

也夠用了。

劉長恍然地看向陸言說道：“啊，我知道了，小娃兒，你大父小時候還抱過我呢——”

所謂大父，就是爺爺的意思，這年頭流行這么叫。

陸言：？

算了，我不和你這缺心眼一般見識。

他現在是看出來了，這劉長……何止是沒心眼，簡直就是缺心眼。

陸言也不知道劉恒和劉長到底聊了些什么，在打過招呼后，他就和劉啟一起被劉恒打發走，離開他們倆的身邊。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陸言就聽說劉長帶人去拜訪審食其，結果在對方出現的時候，拿著大鐵錘把他給掄死了。

因為劉啟帶他去看熱鬧去了。

陸言清楚地看到，劉長袒露著上身，露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身后還背著荊條，向劉恒請罪。

這身材，都趕上施瓦辛格了啊，陸言在心里感慨。

怪不得是除了項羽之外，第二個力能扛鼎的狠人，果然牛而逼之。

然而劉恒卻根本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還好言撫慰他，口稱弟弟受驚。

劉長受驚？

劉啟和陸言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對方的意思。

這淮南王哪里有受驚的樣子？反倒受驚的應該是辟陽侯審食其吧……哦不對，他已經沒法驚了。

就連陸言也不得不承認，劉恒這一手玩得實在是太妙了。

噢……怪不得清算諸呂的時候，劉恒沒動呂后的緋聞男友審食其，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剛和劉長見面的第二天，辟陽侯審食其就被椎殺在府邸，是誰給的劉長勇氣？梁靜茹嗎？

這樣一來，劉長會感念劉恒讓他報殺母之仇的恩德，而同時，劉長又會在群臣的心里種下暴躁易怒，肆意殺害大臣的印象。

出這么大事兒，群臣不可能不上來彈劾，因為這是政治正確。

劉長這個人不僅缺心眼，心眼兒還小，這樣一來，群臣自然也就不會和他走到一起，擁立他為皇帝了。

過了沒多久，又傳來賈誼被貶為長沙王太傅的消息。

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嘛，陸陽在學習這篇課文的時候還在感慨漢文帝這個人稱賢明的皇帝為何會貶斥賈誼這樣的能臣——現在他知道了，文帝他也是沒有辦法。

十月，發生日食，劉恒借機重申政令，說：“之前詔令列侯回各自的封國，有的人找借口不走，丞相是我敬重的人，希望能為我作為列侯表率回去就國。”

于是周勃免去丞相職務，只能回到絳侯國。

文帝改任太尉灌嬰為丞相，取消太尉官職，兵權歸統于丞相灌嬰。

為了避免周勃多心，劉恒還將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周勝之。

半年后，劉恒將蜀郡的銅山賜給鄧通，又允許吳王劉濞開豫章銅山鑄錢。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劉啟還挺抑郁。

他在殿內和陸言嘀咕道：“我當真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為何會允許劉濞鑄錢？”

其實這么想的也不止他一個人，很多人都抱有這樣的想法。

陸言笑著反問劉啟說：“殿下不妨這樣想，難道不允許吳王劉濞鑄錢，他自己就不會在私下里鑄嗎？”

見劉啟停頓了一下，陸言便繼續說道：“臣還記得太傅講過，在高皇后時期，吳王就招致天下亡命者盜鑄錢，東煮海水為鹽，以故無賦，國用饒足。”

劉啟抬頭看了一眼陸言，又有點懷疑。

太傅講過這段故事嗎？是我上課的時候不認真，漏聽了什么東西嗎？

給棋圣整不自信了都。

他皺著眉說道：“如此，那孤明白了，可大人又為何將蜀郡的銅山賜給鄧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