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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霉米壓殘卷

火折子熄滅的瞬間,不是簡單的黑暗降臨,而是感官的徹底撕裂與混亂的狂潮。朱棣年幼身體的本能反應——斷腿的劇痛、摔倒的沖擊、以及黑暗帶來的原始恐懼——如同冰冷的鐵鉗,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這純粹的、生理性的恐懼,是這具十歲軀殼最直接的吶喊。然而,在這恐懼的冰層之下,王豫靈魂深處的火山卻轟然爆發!那枚沾滿污垢的金屬片,那猙獰的旭日徽,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瞬間刺穿了他記憶的封印。炮火連天的轟鳴、戰友瀕死的哀嚎、焦土上彌漫的硝煙與血腥、日軍皮靴踏過土地的沉悶回響……1942年戰場煉獄的碎片,裹挾著刻骨的仇恨與絕望,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沖擊著朱棣的意識堤壩。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孩童的驚懼與戰魂的狂怒——在這狹小的黑暗地窖里激烈碰撞、撕扯,將他的大腦攪成一團沸騰的漿糊。

“嗬…嗬…”粗重破碎的喘息在絕對的死寂中回蕩,如同破舊風箱在瀕死掙扎。冰冷的霉米粒鉆進他的衣領,粘附在汗濕的皮膚上,那陳腐酸敗的氣味愈發濃烈,頑固地提醒著他剛剛吞咽下的“糧食”,也更深地將王豫拖回河南龜裂大地上的絕望。就在這意識混沌、感官錯位的深淵邊緣,那只曾抓過霉米、沾染著泥土和血污的手,卻仿佛被另一種更原始、更瘋狂的本能驅使著,憑著摔倒前一瞬的記憶,不顧一切地在身下冰冷的米粒和凍土中瘋狂摸索!

指尖猛地觸到一個冰涼、堅硬、邊緣帶著毛刺的異物!

那觸感,像一道帶著高壓電流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意識的重重迷霧!冰冷、堅硬、扭曲……與記憶中那些沾滿泥濘血污的日軍鋼盔殘片何其相似!這實物的觸感,比任何幻覺都更真實,更致命!王豫的靈魂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恨意與求證欲瞬間壓倒了朱棣身體的恐懼和疼痛。他五指猛地收緊,將那冰涼的罪惡印記死死攥在掌心,尖銳的邊緣幾乎要刺破皮肉。

>黑暗中,那只剛剛抓過霉米的手,憑著記憶和一股近乎本能的瘋狂,死死地向前摸索著,終于在冰冷的米粒中,抓住了那個冰涼的、帶著罪惡印記的金屬片!

>觸手冰冷堅硬,邊緣的毛刺刮著掌心,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鐵鑄的窖門在刺耳的“嘎吱”聲中向內洞開,一股混雜著陳腐谷物、泥土腥氣和深入骨髓陰寒的氣流猛地涌出,撲在朱棣臉上。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是一個向下延伸、深不見底的漆黑洞口,仿佛巨獸貪婪張開的咽喉。冰冷的空氣帶著濕意,粘在皮膚上,瞬間就激得他斷腿處的舊傷一陣抽痛。

沒有猶豫,或者說,那深入骨髓的、對“儲備”的執念壓倒了一切。他抓住窖口旁早已備好、深深釘入凍土的粗麻繩,忍著右腿鉆心的疼,用左腿和手臂的力量,一點點將自己放下去。粗糙的麻繩摩擦著掌心,火辣辣的疼,但比起記憶中那深入骨髓的饑餓,這根本不算什么。

窖壁是夯實的凍土,滑溜冰冷。越往下,光線越暗,只有頭頂窖口透進來的一方慘淡月光。終于,腳底觸到了堅實的地面。他摸索著掏出藏在懷里的火折子——這是他從廚房灶膛里偷出來的半截松明,用油紙仔細包好。用力一晃,微弱的火苗跳動起來,勉強驅散了身周一小片濃稠的黑暗。

火光搖曳,映照出地窖的真容。

這窖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大。借著微弱的光線,首先撞入眼簾的是左側——那是一座由粗麻袋堆壘起來的小山!袋子大多破舊不堪,有的甚至被老鼠咬穿了窟窿,里面露出的不是金黃的粟米,而是顏色晦暗、帶著可疑霉斑的陳糧。一股濃烈的、帶著酸腐氣息的霉味撲面而來,直沖鼻腔。這味道如此熟悉,瞬間勾起了靈魂深處最慘痛的記憶碎片:龜裂的大地,倒斃路邊的枯槁尸體,空蕩蕩的谷倉,以及最后……父母咽氣前,塞進他嘴里那一點點帶著霉味的觀音土……

“呃……”喉嚨里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是朱棣的身體在抗拒這污濁的氣息?還是王豫的靈魂被這氣味瞬間拖回了那個地獄般的1942?

他踉蹌一步,幾乎摔倒,火折子的光芒也隨之劇烈晃動。

目光艱難地移開,看向右側。那里,是另一座山——由層層疊疊的書卷堆砌而成!許多書卷的封面早已殘破不堪,露出里面泛黃脆弱的紙張。最上面幾卷的封皮上,勉強能辨認出《齊民要術》幾個大字,但那書皮已經皸裂如久旱的河床,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齏粉。書卷散發出的,是另一種陳腐的味道,混合著墨香、灰塵和歲月侵蝕的氣息。

糧食……書……

兩種截然不同的“儲備”,在這陰冷的地窖里無聲對峙。一種維系肉體的存在,一種關乎精神的延續。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猛地攫住了他。是朱棣對這隱秘空間被發現的恐懼?還是王豫看到這些“救命稻草”時,那刻入骨髓的、劫后余生的狂喜與心酸?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他幾乎是撲到了那堆發霉的陳糧前,不顧那嗆人的霉味,雙手顫抖著從一個破麻袋的窟窿里狠狠抓出一把霉變的米粒。米粒冰冷、堅硬,混雜著灰黑色的霉斑,在火光下顯得污穢不堪。但他視若無睹,像一頭餓瘋了的野獸,猛地將這把米塞進了嘴里!

牙齒用力地咀嚼著。霉米的酸澀、粗糙的質感、甚至夾雜的細小沙礫硌著牙床,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彌漫開來。生理的本能讓他想要嘔吐,但靈魂深處那個餓得眼睛發綠的聲音卻在瘋狂咆哮:吃下去!這是糧食!能活命的糧食!

“糧食……書……”他一邊機械地、近乎兇狠地咀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低吼著,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濃重的、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戾氣和絕望,“鬼子燒不光的……老子……老子藏地底!誰也搶不走!誰也……”

就在這時,也許是動作太大,也許是那米堆本就堆放得不夠穩固。他頭頂上方的一袋霉米突然松動,袋子口猛地向下傾斜!

“嘩啦——”

一股灰黑色的霉米瀑布般傾瀉而下,劈頭蓋臉地澆了他一身!

朱棣(或者說此刻主導身體的王豫)被這突如其來的“米雨”砸得一個趔趄,火折子差點脫手。他狼狽地甩著頭,拍打著鉆進領口、粘在頭發里的冰冷米粒。然而,就在他低頭清理脖頸間的米粒時,目光猛地凝固在剛剛傾瀉下來的米堆表面。

那散落的霉米中,赫然躺著一個東西!

不是金元寶,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那是一個巴掌大小、邊緣扭曲變形、沾滿污垢的金屬片。它的大部分被米粒覆蓋,只露出一角,但借著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上面蝕刻的圖案和文字清晰可見——那是一個猙獰的、極具侵略性的旭日圖案,旁邊還刻著幾行扭曲的、如同鬼畫符般的文字!

日文!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王豫的靈魂瞬間被這小小的金屬片拖回了炮火連天的戰場。那不是夢!是刻在靈魂里的烙印!是連長王豫的鮮血和憤怒!刺耳的炮火聲、戰友臨死前的慘叫、日軍坦克履帶碾過陣地的轟鳴、還有那沾著泥濘和血污的、同樣刻著旭日徽的鋼盔……無數破碎血腥的畫面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

“啊——!”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一半是因為這觸目驚心的實物證據帶來的巨大沖擊和滔天恨意,另一半,則是體內另一個靈魂——朱棣——對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他認知范圍的激烈情緒和“污穢之物”的強烈排斥和驚恐!

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火折子脫手飛出,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光弧,隨即“噗”地一聲,撞在遠處的書堆上,熄滅了。

地窖徹底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只有粗重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蕩。是朱棣的身體在承受著斷腿劇痛和摔倒的沖擊?還是王豫的靈魂在記憶的煉獄中痛苦掙扎?

黑暗中,那只剛剛抓過霉米的手,憑著記憶和一股近乎本能的瘋狂,死死地向前摸索著,終于在冰冷的米粒中,抓住了那個冰涼的、帶著罪惡印記的金屬片!

觸手冰冷堅硬,邊緣的毛刺刮著掌心,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這刺痛,卻像一道閃電,短暫地劈開了混亂的意識。

鬼子……真的來過這里?還是……有人故意放在這的?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悄然鉆入混亂的腦海。

而在這極致的黑暗和混亂中,另一個更細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浮現——就在他摔倒、火折子熄滅前的那一剎那,他似乎……似乎瞥見地窖最深處的黑暗中,書卷堆積的陰影里,有一抹極其微弱、一閃而過的……反光?

像是……眼睛?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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