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喉骨吞聲
- 雙魂永樂:我與暴君共享創傷
- 滄淵1
- 2323字
- 2025-07-13 22:14:51
冰窖般的臨時醫所里,寒氣混著血腥和草藥味直往人骨頭縫里鉆。朱棣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蓋著厚重的皮毛褥子,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右腿傳來的劇痛像是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斷裂的骨茬,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御醫包扎時那看似輕柔的動作,帶來的卻是更深沉的折磨。
朱元璋那句冰冷的“抬去冰窖...朕要親審這妖孽!”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帶著金鑾殿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冰窖?審問?十歲的孩童本能地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懼。父皇的眼神,那不是看兒子的眼神,更像是在審視一件危險的、亟待處理的器物。
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沙礫,牽扯著頸部的肌肉,帶來一陣陌生的、腫脹的刺痛感。
“水...”他艱難地擠出嘶啞的聲音,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像是被砂紙磨過。
守在旁邊的老太監王景弘連忙捧來一碗溫水,小心翼翼地湊到他嘴邊。朱棣勉強抬起頭,就著碗沿啜飲。微溫的水滑過干澀的咽喉,帶來一絲短暫的舒緩,但那奇異的腫脹感并未消失,反而隨著吞咽的動作愈發清晰。
他下意識地抬起還能動彈的左手,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脖頸。
指尖觸到的皮膚滾燙。就在喉結本該平滑的位置,一個**鴿子蛋大小的、堅硬滾燙的腫塊**突兀地鼓脹著,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和每一次心跳,微微搏動!那觸感如此陌生,如此駭人,仿佛皮肉下正孕育著一個不屬于他的、活生生的異物!
“呃...!”驚駭堵住了他的喉嚨,只能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
“殿下?您怎么了?”王景弘察覺不對,急忙放下水碗,湊近查看。昏暗的油燈光線下,少年燕王的臉慘白如紙,額上全是冷汗,那只摸在脖子上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這...這是什么?”朱棣的聲音徹底變了形,充滿了孩童遭遇未知恐怖時的驚惶,他死死抓住王景弘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我脖子上...長了什么東西?!”
王景弘定睛一看,饒是他伺候過兩朝天子,見慣風浪,此刻也倒抽一口冷氣。少年纖細的脖頸上,那個鼓包清晰可見,皮膚被撐得發亮,透著不祥的暗紅色。這絕非尋常的喉結發育!
“殿下別慌!別亂動!”王景弘強自鎮定,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奴這就去喚御醫!定是墜馬時震傷了筋絡,氣血瘀阻所致!”他一邊說著自己都不太信的安撫之詞,一邊就要轉身去叫人。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怪異、冰冷、帶著濃重嘲諷意味的意念,如同冰錐般狠狠鑿進了朱棣的腦海深處,完全不受他控制地炸響:
【**“哼!筋絡瘀阻?蠢貨!老子當年挨了鬼子一槍托砸在脖子上,腫得比這還大!老子吭過一聲嗎?十歲的小崽子,這點痛都受不住,廢物!”**】
這意念帶著一種粗糲的、飽經風霜的質感,充滿了硝煙、血腥和不屈的蠻橫。它不屬于朱棣!它像一個強行闖入的、充滿惡意的幽靈,盤踞在他的意識里!
朱棣瞬間僵住,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又瞬間凍結。恐懼壓倒了一切,甚至壓過了腿上的劇痛。他猛地松開王景弘的袖子,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這樣就能把那可怕的聲音趕出去,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在床板上彈動了一下,牽動傷腿,頓時痛得眼前發黑,幾乎暈厥。
“誰?!誰在說話!滾出去!”他嘶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頸部的腫脹而扭曲變形,聽起來凄厲又詭異。
王景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殿下您醒醒!這里只有老奴啊!沒有人說話!您定是痛得狠了,魘著了!”他看著小主子狀若瘋癲,捂耳尖叫的模樣,再聯想到皇帝那句“妖孽”,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有東西!有東西在我腦子里!”朱棣拼命搖頭,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雜著冷汗滑落。那個充滿戾氣的意念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
【**“哭?哭頂個屁用!眼淚能淹死小鬼子還是能填飽肚子?老子二十二歲在黃河邊上被炸成兩截都沒掉一滴貓尿!想活命就給老子撐住!別像個娘們似的!”**】
“黃河...炸成兩截...”朱棣喃喃重復著腦海里的詞語,巨大的恐懼中夾雜著一絲荒誕。黃河?小鬼子?那是什么?為什么這些詞語會帶來一種莫名的、令人心悸的悲愴感?仿佛他曾親身經歷過某種無法言說的地獄景象。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側身干嘔起來,卻只吐出一點酸水。
就在他痛苦掙扎,意識在自身恐懼和那入侵的狂暴意念間被撕扯得支離破碎之際——
“吱呀——”
醫所那扇厚重的、用來隔絕寒氣的木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一道縫隙。沒有腳步聲,只有一道冰冷銳利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間穿透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朱棣因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以及他那因驚駭而微微張開的、露出頸部可怕腫塊的姿勢上。
那目光來自門外陰影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快得如同幻覺。下一瞬,縫隙合攏,仿佛從未開啟過。只有一股更深的寒意,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纏繞在朱棣和王景弘的心頭。
王景弘背對著門,并未察覺,只是焦急地扶著朱棣,用袖子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和嘴角的穢物:“殿下!殿下您挺住!御醫馬上就到!”
朱棣卻如墜冰窟。那窺視的目光雖然短暫,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冷漠和審視**,像是在確認什么。是父皇派來監視他的?還是...割斷馬鞍、制造墜馬的那個幕后黑手?他們想確認他是否真的“妖孽”?或者...確認他脖子上的這個腫塊?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冰涼,連腦海中的那個狂暴聲音似乎都因這極致的危機感而暫時蟄伏了。他不再尖叫,不再掙扎,只是睜大了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緊閉的門扉,身體因恐懼和劇痛而無法抑制地顫抖。頸部的腫塊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像一顆隨時會爆開的、充滿不祥的毒瘤。
王景弘見他突然安靜下來,眼神卻更加駭人,心中更是慌亂無措,只能一遍遍低語:“沒事了...殿下沒事了...御醫就來了...”
然而,朱棣知道,更大的風暴,已經隨著那道門縫外的窺視,悄然降臨。這喉間的腫塊,不僅是他身體的異變,更像是一個招災惹禍的標記,將他推向了更加兇險莫測的深淵。他需要御醫,但此刻,他更恐懼門外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