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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卅一章:心鏡照世,青萍漣漪

歸墟的梨花光海在身后漸行漸遠,如同沉入深藍夜幕的星群。無涯舟載著洛塵,無聲地滑出那片永恒的虛無,重新駛入波濤翻涌的東海。船頭凹槽中,那枚屬于墨承硯的歸墟引已然消失,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融入了這片通往生者之地的海途。

當青萍鎮熟悉的輪廓出現在海平線上時,已是薄暮時分。夕陽的余暉將守心梨樹的影子拉得很長,斜斜地鋪在“宋氏雪梨膏”的鋪子門前。鋪子門窗緊閉,靜悄悄的,仿佛主人只是短暫外出。

洛塵踏上久違的岸,腳踩在堅實的沙地上,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歸墟深處那片由祖母殘魂所化的、凈化了永恒死寂的梨花光海,那無邊的寧靜與守護之意,依舊烙印在他的心神深處,與眉間那道溫潤的冰藍豎紋隱隱共鳴。心淵深處,那株冰藍光樹靜靜矗立在澄清的心海上,枝葉舒展,流淌著安寧的微光,再無一絲陰霾。

他推開鋪門,一股熟悉的、清甜的梨膏香氣撲面而來,混雜著淡淡的藥草味道。鋪子里一切如舊,柜臺、貨架、熬膏的銅鍋,甚至昨夜激戰后碎裂的瓷罐碎片都已被仔細清掃干凈,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唯有里間那扇緊閉的門,無聲地訴說著八重櫻木匣的沉寂。

洛塵走到柜臺后,指尖拂過光滑的臺面。他取出懷中那個沉重的八重櫻木匣。匣子此刻冰冷而安靜,昨夜噴涌的黑暗與暴戾氣息蕩然無存,只余下一種深沉的、如同古木般的厚重感。匣蓋緊閉,那道曾被震開的縫隙也已彌合如初。他嘗試著用那把黃銅鑰匙去開啟,鎖芯轉動順暢,但匣蓋卻紋絲不動,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從內部封死。

“鑰匙……在簪……”祖母最后的話語在心間回響。

洛塵低頭,看向掌心那半截梨花簪。簪體中央那道曾引動心淵、爆發凈化之光的裂痕,此刻只余下一道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冰藍細線,觸手冰涼溫潤,再無昨夜那焚身般的灼熱。他嘗試著將簪尖靠近木匣鎖孔,簪身微光流轉,鎖孔處也泛起一絲微弱的共鳴,但匣蓋依舊緊閉。

看來,時機未到。或者說,開啟這木匣,需要的或許不僅僅是鑰匙,還有……某種契機,或者他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

他將木匣和梨花簪仔細收好,目光落在柜臺角落那柄青翠的竹劍上。昨夜河畔,它曾自行躍入他手,助他滌蕩妖氛;心淵之戰,它更是承載心鏡之力,斬斷鎖鏈。此刻,竹劍光華內斂,竹節紋理溫潤,如同凡物。但當他指尖拂過劍身,心神沉入其中,一股熟悉的、溫涼而堅韌的脈動便清晰地傳來,如同沉睡的伙伴在回應他的呼喚。

心鏡之力……洛塵閉上眼,意念微動。眉心豎紋泛起微光,一股無形的、澄澈的意念如同水波般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無需刻意探查,鋪子內的一切細節——墻角蛛網的顫動、銅鍋里殘留的梨膏甜香、甚至門外守心梨樹葉片上凝結的夜露——都無比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鏡”之中。這種感覺,不再是之前被動感應時的模糊與混亂,而是一種主動的、掌控的明晰。

他嘗試著將心鏡之力延伸出去。意念如同無形的觸角,輕易穿透墻壁,感知到隔壁張嬸家灶膛里柴火的噼啪聲,感知到巷尾小虎子背誦《千字文》的稚嫩童音,感知到更遠處河面上晚歸漁船的槳聲……整個青萍鎮,如同一個微縮的模型,帶著鮮活的生命氣息,安靜地呈現在他的心鏡之中。

沒有陰暗,沒有怨念,只有人間煙火最尋常的脈動。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危機,似乎真的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過后,水面重歸平靜。

然而,就在洛塵心神微松之際,心鏡的邊緣,卻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和諧的漣漪。

那漣漪來自鎮東頭,靠近昨夜河心妖霧升騰之地的幾戶人家。并非實質的黑暗或怨氣,而是一種……情緒的異樣波動。是恐懼,是猜疑,是劫后余生卻又無法釋懷的驚悸。它們如同水底潛藏的暗流,雖不洶涌,卻在平靜的表面下悄然涌動。

“王屠戶又在打老婆了……唉,說是昨夜被妖霧嚇破了膽……”

“李二家的婆娘今早去河邊洗衣,回來就神神叨叨,說水里有人叫她……”

“聽說沒?趙家那小子,昨晚放河燈時離得最近,今兒個就發起了高燒,滿嘴胡話,說什么‘黑手’‘鎖鏈’……”

零星的意念碎片,如同被風吹散的落葉,飄入洛塵的心鏡。這些聲音并非他刻意探聽,而是心鏡映照之下,那些強烈情緒的自然流露。

洛塵眉頭微蹙。偽災星本體雖被祖母殘魂凈化,但昨夜逸散的星骸余燼,那些沾染了人心負面欲念的“種子”,似乎并未完全消散。它們如同無形的孢子,悄然潛伏在昨夜受驚最深、心防最弱的人心深處,伺機滋長。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暮色中的青萍鎮,炊煙裊裊,孩童嬉鬧,看似祥和。但在他心鏡的映照下,某些角落,某些人心,正悄然滋生著不安的陰影。這陰影很淡,卻如同白紙上的墨點,格外刺眼。

“洛哥兒!洛哥兒!”小虎子的大嗓門由遠及近,帶著幾分急切。他氣喘吁吁地沖進鋪子,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餅,“不好了!趙家小石頭……他……他好像中邪了!”

洛塵心頭一凜:“怎么回事?”

“就……就是發高燒,說胡話!”小虎子咽了口唾沫,臉上帶著驚恐,“剛才我去找他玩,他縮在墻角,渾身發抖,眼睛直勾勾的,嘴里不停念叨‘別過來’‘鎖鏈斷了’‘要吃人’……可嚇人了!他娘哭得不行,張嬸她們都過去了,說怕是……怕是昨晚撞邪了!”

鎖鏈斷了?要吃人?

洛塵眼神一凝。這絕非普通的驚嚇過度!昨夜心淵之中,偽災星本體被凈化前那瘋狂的咆哮,那由無數負面情緒凝聚的扭曲人臉……難道有殘存的意念碎片,侵入了這個離河心最近的孩子心神?

“走,去看看!”洛塵抓起竹劍,毫不猶豫地沖出鋪子。

趙家小院外已圍了不少人,議論紛紛,臉上都帶著憂懼。屋內傳來婦人壓抑的哭聲和孩子驚恐的囈語。

洛塵撥開人群走進去。昏暗的油燈下,七八歲的趙石頭蜷縮在炕角,小臉燒得通紅,雙眼圓睜,瞳孔渙散,布滿血絲。他雙手死死抓著被角,身體不住地顫抖,嘴里含混不清地嘶喊著:“……斷了……都斷了……餓……好餓……吃……吃了你們……”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陰冷粘稠感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蛛絲,正纏繞在孩子身上,試圖鉆入他混亂的意識深處。這氣息……與昨夜河心妖霧核心,與心淵中那偽災星本體,同源!

洛塵的心鏡瞬間鎖定那縷陰冷意念。他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并未動用竹劍,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純凈的心鏡之力,輕輕點向趙石頭的眉心。

“定!”

一聲低喝,如同清泉滴落深潭。

指尖觸及孩子滾燙額頭的剎那,那縷纏繞的陰冷意念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消融!趙石頭渾身劇震,渙散的瞳孔猛地聚焦,眼中的血絲迅速褪去,驚恐的囈語戛然而止。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陌生的洛塵,又看看哭成淚人的母親,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娘!我……我夢見好多黑手抓我……好可怕……”

“好了好了,石頭不怕,夢醒了,夢醒了……”趙家娘子抱住兒子,喜極而泣。

圍觀的鎮民們面面相覷,看向洛塵的眼神充滿了驚疑與敬畏。他們只看到洛塵伸手一點,那“中邪”的孩子就立刻清醒了!

“洛哥兒……你……”張嬸遲疑著開口。

洛塵收回手指,心鏡之力悄然散去。他掃視了一圈驚魂未定的鎮民,看到了他們眼中殘留的恐懼,也看到了那幾處心鏡映照下、情緒波動異常的人家。

“昨夜河上霧氣大,濕寒入體,加上受了驚嚇,心神不穩也是常事。”洛塵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回去煮些安神定驚的湯藥,好好休息便是。至于‘撞邪’之說……”他頓了頓,目光澄澈,“子不語怪力亂神。心中無鬼,自然百邪不侵。”

他這話說得巧妙,既解釋了孩子的癥狀,又暗中點醒了眾人——恐懼本身,才是滋養“邪祟”的溫床。

鎮民們將信將疑,但看著恢復正常的趙石頭,又看看洛塵平靜而篤定的神情,心中的恐慌總算消散了幾分,紛紛議論著散去。

洛塵走出趙家小院,夜色已深。他抬頭望向墨藍的夜空,星河璀璨。心鏡之中,青萍鎮的“漣漪”似乎暫時平復了。但他知道,那潛伏的陰影并未根除。星骸余燼如同無形的種子,已悄然播撒在人心這片沃土之上。昨夜他凈化了偽災星本體,今日他驅散了孩子心神的侵染,但這只是開始。

守護,從來不是一勞永逸的壯舉。

而是細水長流,以心為鏡,映照并滌蕩每一處細微塵埃的……漫長旅程。

他握緊了手中的竹劍,眉心的豎紋在夜色中流轉著溫潤的微光。梨樹的新枝在晚風中輕搖,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歸墟渡盡,心鏡初成。

青萍微瀾,方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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