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棲山的晨鐘撞破薄霧時,宋梨與墨承硯正站在墨家祖祠前。
青銅香爐里飄著沉水香,供桌上的長明燈映得兩人影子交疊。宋梨將蘇冥給的九曜星圖攤在石桌上,帛書邊緣的朱砂字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九處秘境的位置被星軌連線串聯,最終匯聚于云棲山巔——那是星宮遺址所在。
“第一處秘境在‘滄溟島’。”宋梨指尖劃過星圖上最東邊的紅點,“蘇冥說那里是星宮最早埋下星髓的地方,當年被海眼封印。”
墨承硯執起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星紋傳來:“滄溟島我曾去過。十年前隨家主出海,遇過一場怪霧,霧里全是珊瑚狀的冰晶,撈起來能聽見海浪聲。”他頓了頓,“島上有一座沉在海底的宮殿,入口只在退潮時顯形。”
“退潮?”宋梨挑眉,“那我們需要查海圖。”
“我已經讓人備好了。”墨承淵的聲音從祠堂后傳來。這位墨家長老捧著一卷羊皮地圖,發須間沾著晨露,“這是宋家祖傳的《四海輿圖》,滄溟島的潮汐規律標在背面。”
宋梨接過地圖,見背面用朱筆圈著“七日亥時三刻”,正是災星降臨前最后一次退潮的時間。
“看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輕聲道。
“蝕星者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墨承硯將星圖收進錦盒,“今夜我便啟程去滄溟島探路,你留在墨家養精蓄銳。”
“不行。”宋梨按住他的手,“星髓與我共生,我在,星髓才穩。若你獨自冒險……”
“我陪你。”一道清冷的聲音插入。
眾人轉頭,見蘇清歡站在廊下。她的面容仍帶著鏡中世界的虛幻感,發間卻別了朵墨承硯今早采的星隕花,添了幾分生氣。
“蘇前輩?”宋梨驚喜。
“我在鏡中世界觀到星軌異動。”蘇清歡走近,指尖拂過星圖,“滄溟島的海眼與星髓同頻,你若不去,我怕那處秘境會被蝕星者提前喚醒。”
墨承硯皺眉:“可你的神魂……”
“已無大礙。”蘇清歡搖頭,“白鴻飛的怨氣只能侵蝕活人的神魂,鏡中世界的我本就是星宮殘念所化,如今星髓與你共生,我也算半個‘活人’了。”
她望向宋梨,眼底泛起星芒:“更重要的是,滄溟島的星髓封印,需要星宮血脈與星契之人的血共同開啟。你與他,缺一不可。”
夜幕降臨時,宋梨與墨承硯站在院門口。
墨承淵遞來兩個檀木匣,一個裝著星家祖傳的避水珠,另一個是包得嚴實的藥包:“這是我家秘制的‘星露丹’,能抵御海眼的寒毒。若遇危險,捏碎匣底的玉符,家族護山大陣會傳送到你身邊。”
“多謝大長老。”宋梨接過匣子,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
“小姐,這是承淵讓我轉交的。”丫鬟小桃捧著個繡著并蒂蓮的錦囊跑來,“說是……說是給您和姑爺的‘平安符’。”
宋梨打開錦囊,里面是兩枚玉墜,刻著“星”“墨”二字。她抬頭時,正撞進墨承硯溫柔的目光。
“這是我十歲時求的。”他輕聲道,“原想等娶你時親手給你,如今……”
“現在也不晚。”宋梨將玉墜系在他腰間,“等尋回星髓,我們便成親。”
墨承硯喉結滾動,伸手將她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后:“好。”
子時三刻,兩人乘星隕劍破云而去。
滄溟島的海霧比十年前更濃了。墨承硯御劍低掠,宋梨望著下方翻涌的浪濤,星紋在腕間發燙——那是星髓感應到封印松動的征兆。
“到了。”墨承硯收劍懸停,海面中央浮現出一座倒懸的宮殿。宮墻上的星紋與星圖共鳴,海眼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退潮還有半個時辰。”宋梨取出《四海輿圖》對照,“入口在宮門正下方。”
她剛要躍下,海面突然炸開沖天的浪花!
“小心!”墨承硯拽著她翻身避開,一道黑芒擦著她的發梢刺入海中。
浪花散去,露出十余艘黑帆船。船頭立著的身影披著血紅色斗篷,正是蘇濁!她身后跟著數十名蝕骨尸,手中的武器泛著與白鴻飛相同的暗紅光芒。
“來得正好。”蘇濁撫著骨杖大笑,“我等你們很久了!這滄溟島的海眼,可是封印星髓的絕佳之地——你們的血,能幫我徹底喚醒災星!”
“你怎會在此?”宋梨皺眉。
“蘇冥那老東西騙了你!”蘇濁的豎瞳驟縮,“命輪盤里的預言根本不是‘星髓歸位,星宮重現’,而是‘星髓歸位,災星降世’!他想借你們的手解開封印,讓災星吞噬天地,好讓他重登星宮之主之位!”
“住口!”墨承硯揮劍斬向最近的蝕骨尸,玄劍的黑芒卻被怨氣輕易吞噬。
“沒用的。”蘇濁舉起骨杖,海眼深處涌出無數黑霧,“這些蝕骨尸是用星宮衛士的怨氣煉的,他們的神魂早已與災星同頻!你們的星髓之力,在這里只會如魚得水!”
宋梨只覺腕間星紋灼痛,體內的星髓竟不受控制地往海眼涌去!
“承硯,拉住我!”她大喊。
墨承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星契之力如熱流般注入。兩人的星紋交織成光網,竟暫時阻斷了星髓的流失。
“原來如此。”蘇濁的笑聲戛然而止,“星契……原來星契能壓制星髓的力量。”
她猛地將骨杖插入海中,海眼突然掀起百米高的浪墻!浪墻上浮現出無數人臉——正是被白鴻飛殺害的活死人,他們的嘴中發出同一個聲音:“還我命來!”
宋梨只覺一陣眩暈,那些面孔竟與她記憶中星宮覆滅時的慘狀重疊。她咬破舌尖,劇痛讓她清醒:“承硯,他們的怨氣是鑰匙!用星髓之力凈化!”
“好!”墨承硯運轉《九霄凌云訣》,內息化作星芒注入宋梨體內。兩人的星紋同時爆發,金芒如利劍劈開浪墻!
被凈化的怨氣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點點星光消散。蘇濁的臉色驟變,轉身欲逃,卻被一道星芒釘在船舷上。
“你以為我會信你?”宋梨持天樞劍逼近,“蘇清歡說過,星宮的人,絕不欺弱,但也不畏強。”
蘇濁的豎瞳逐漸渙散:“你……你贏不了的……災星一旦降臨……”
“會被我們再次封印。”宋梨打斷她,天樞劍的金光沒入她的眉心,“因為我們是星宮的命定之人。”
浪墻徹底崩塌時,晨光已刺破海霧。
宋梨與墨承硯站在逐漸浮現的宮殿門前,宮墻上的星紋正隨著他們的靠近緩緩亮起。
“這就是星宮的起源之地?”宋梨摸了摸宮墻,指尖傳來與星髓相同的溫涼。
“不。”墨承硯指著宮殿中央的青銅祭壇,“那是星髓的封印。蘇冥說,第一顆星髓就藏在祭壇下的‘星淵’里。”
祭壇周圍刻滿了星圖,與九曜星圖上的紋路一一對應。宋梨蹲下身,發現祭壇中央有個凹陷的手印——與她的掌心形狀分毫不差。
“要放血進去嗎?”她問。
“嗯。”墨承硯取出匕首,“我來。”
“不用。”宋梨按住他的手,“星髓與我共生,應該由我來。”
她咬破指尖,將鮮血滴入手印。鮮血剛觸到石面,便如活物般鉆入石縫。下一刻,祭壇發出轟鳴,地面裂開一道縫隙,一團金光從中升起——正是第一顆星髓!
金光裹著宋梨緩緩升起,她能清晰聽見星髓在耳邊低語,像是久別重逢的故友。
“小心!”墨承硯突然拔劍指向天空。
一道黑影從云層中俯沖而下,竟是蘇冥!他的骨杖上纏著黑霧,雙眼泛著與蘇濁相同的豎瞳:“交出星髓!那是……”
“是你兄長的遺物。”宋梨打斷他,“蘇清歡說過,星宮的人,不會為私欲爭奪。”
蘇冥的動作頓了頓,黑霧中露出掙扎的神情:“快走!災星的封印撐不了多久了!去下一個秘境,‘蒼梧山’!那里有第二顆星髓,能幫你對抗蝕星者!”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被黑霧吞噬,只余骨杖掉落在地。
宋梨握緊星髓,感覺體內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動。她望向墨承硯,兩人的星紋同時亮起,在晨光中交織成星河。
“走吧。”她輕聲道,“下一站,蒼梧山。”
星隕劍載著兩人沖破云層,身后是逐漸沉入海底的星宮遺跡。
而在更遠的地方,血月正緩緩爬升,暗紅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像是災星投下的警告。
但宋梨知道,只要他們攜手同行,再黑暗的夜,也終將被星光照亮。
因為——
梨落之處,星沉不滅;
墨染之時,風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