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瑾萱發現，宋言澈有一個習慣。

每周三下午放學后，他會獨自留在音樂教室練琴，彈到夕陽西沉，才收拾書包離開。她本該直接回家的。可今天，她站在走廊拐角，聽著琴聲從門縫里流淌出來——不是練習曲，不是古典樂，而是一段陌生的旋律，像在講述一個無人傾聽的故事。《囚鳥》。她輕輕推開門。

宋言澈背對著她，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琴聲戛然而止。

“聽夠了嗎？”他沒回頭。

藍瑾萱僵在原地。

“從上周開始，你每天這個時間都會站在走廊。”宋言澈轉過身，鏡片后的眼睛帶著探究，“為什么？”

暴雨來得突然。

放學鈴剛響，天空就裂開一道閃電。藍瑾萱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雨水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沒帶傘？”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宋言澈撐開一把黑色長柄傘，水珠順著傘骨滾落。

“我送你。”

傘不大，他們不得不靠得很近。藍瑾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著雨水的清冽。

“你鋼琴彈得很好。”她小聲說。

宋言澈的腳步頓了頓。

“除了你，沒人聽過。”他聲音很低，“我父親認為那是浪費時間。”

雨水打濕了他的右肩，藍瑾萱悄悄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

“我喜歡聽。”她說。

宋言澈突然停下。

“那明天還來嗎？”他問。

藍瑾萱抬頭，發現他在笑——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真正的、明亮的笑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小曼把課本摔在桌上時，全班都看了過來。

“裝什么清高？”她甜美的嗓音此刻尖銳刺耳，“誰不知道你接近宋言澈是為了競賽名額？”

藍瑾萱握緊手中的筆。前世職場的記憶翻涌而上——被同事污蔑時的無力感，和此刻如出一轍。

“我沒有。”

“那為什么他最近只和你說話？”林小曼俯身，指甲幾乎戳到藍瑾萱的筆記本，“你給他下了什么——”

“夠了。”

宋言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走到藍瑾萱課桌前，放下一張折疊的紙。

“下周鋼琴選拔賽的報名表。”他聲音不大，但全班都聽得見，“校長點名要你伴奏。”

林小曼的臉色瞬間慘白。

天臺的門鎖生銹了。

藍瑾萱費了些力氣才推開它。夕陽西沉，整個校園沐浴在金色的余暉中。

宋言澈坐在欄桿邊，手里拿著一本詩集。

“你果然來了。”他頭也不抬。

“你怎么知道這里？”藍瑾萱驚訝地問。

“我發現的。”他合上書，“有時候，我會在這里看日落。”

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鏡片后的眼睛映著晚霞。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完美無缺的學生會主席，只是個普通的、會疲憊的少年。

藍瑾萱在他身邊坐下。

“為什么帶我來？”

宋言澈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我覺得，”他輕聲說，“你可能是唯一能聽懂的人。”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銀色口琴，吹了一段《囚鳥》的旋律。

藍瑾萱突然明白了——

音樂是他藏起來的靈魂。

而她，是第一個聽見的人。

筆記本不見了。

藍瑾萱翻遍書包和課桌，冷汗浸透后背。那本記錄著未來事件的筆記本，是她最大的秘密。

“在找這個？”

林小曼站在教室門口，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還給我！”藍瑾萱沖過去。

林小曼后退一步，翻開內頁：

“2014年6月15日，宋言澈獲得省級鋼琴比賽一等獎……這是什么？預言日記？”她譏笑道，“你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預言家吧”一只手突然從她手中抽走筆記本。

宋言澈站在她們之間，目光冰冷。

“偷看別人的東西，”他聲音很輕，卻讓林小曼臉色煞白，“很下作。”

放學鈴響徹走廊。

宋言澈把筆記本還給藍瑾萱，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手腕。

“今晚七點，”他低聲說，“音樂教室，我有話問你。”

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鋼琴上。

宋言澈彈完最后一個音符，抬頭看向門口的藍瑾萱。

“你知道我會來。”她說。

“我知道。”他合上琴蓋，“就像你知道我會得獎，知道下周的數學考題，知道……”他停頓了一下。

“知道我每天放學后會彈鋼琴。”

藍瑾萱的呼吸凝滯。

宋言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月光下，他的輪廓格外清晰。

“你是誰，藍瑾萱？”他輕聲問，“為什么你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已經認識了我很多年？”

風掀起窗簾，吹散了她鬢角的碎發。

“如果我說，”她聲音發抖，“我來自未來……你信嗎？”

宋言澈凝視著她。

然后，他伸出手，輕輕擦掉她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

“試試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