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聽說了嗎?這家武館的館主前兩天死了。”
“啊~?不會吧,前段時間不是有個練拳擊的小伙子發了挑戰書要挑戰這家武館的館主嗎?館主不會是沒打贏還被小伙子打死了吧?”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人是在水里被發現的,感覺也不像是因為輸了比賽呀。”
“哎喲~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場拳賽就在這幾天,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打輸了想不開人才沒的呀?”
“這誰能知道呢?館主這人其實還挺好的吧,還能幫忙帶孩子,我們家那皮孩子我們平時也沒空帶,就在這武館報了個名,皮孩子的精力一下就有地方發泄了,回到家里那叫安靜聽話,也不知道這武館還開不開得下去。”
…………
等記者來到這家熟悉又陌生的武館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許多人,一群人在那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武館的氛圍沉重而肅穆,記者往武館里掃來掃去就像在找什么人一樣,沒一會兒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看到那人似乎沒什么事后連忙擠出人群來到他身邊,看著低著頭坐在凳子上左腳和右手都打著石膏,旁邊還放著一副拐杖的男人,記者打起了招呼:“大師兄,你的腿這是怎么了?”
大師兄抬頭看著來人,眼神似乎有些灰黯沒認出來是誰,疑惑地張口:“你是?”
記者指著自己的臉:“我,是我呀,大師兄你忘了?六年前我還在武館里練過武呢~當時我高中剛畢業,也沒什么事做就來武館里幫幫忙順便也能練練拳。”
大師兄的眼神突然明亮了不少,但轉而又黯淡了下去:“哦~我想起來了,是你小子啊~怎么現在過得還好嗎?看你這樣子是去當記者了?做記者好啊,不像我們這些粗人。”大師兄仿佛是想站起來,兩只手也開始有些慌亂就像是想拿點什么東西招待記者一樣,可他打著石膏的手腳卻并不支持他這么做。
記者連忙攔住大師兄:“大師兄你可別忙活了,你還是坐好咱們師兄弟就這么聊聊天兒就行了,這記者也不就那樣嘛,只是討口飯吃而已。”
武館里也沒什么賓客,本來圍著的人們看清楚武館這是在辦葬禮時也都連忙散開了,沒有誰想沾染這些事。武館里也就只剩下一些武館的弟子和館主的妻兒了,館主的妻子披麻戴孝的跪坐在冰棺前,表情木訥又呆滯;小孩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似乎也沒有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卻又在靈活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
記者看著已經沒什么人了就走上前給館主上了柱香,對著冰棺和女人各行了個禮,也沒有多說什么就退了下來坐回了大師兄身旁小聲說著:“大師兄,你還沒說你這手腳到底是怎么了,總不會是被人打了吧?”
大師兄苦笑著:“可不就是被人打了嗎?就之前挑戰書的事兒你知道吧?”看著記者點點頭大師兄才繼續說著,“前幾天師傅突然就找不到了,那個小伙子來挑戰時師傅也沒在就只能我自己上了,沒想到自己學藝不精,小伙子也沒收住手就成現在這樣了,后來師傅找到了卻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記者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可師傅怎么會不見呢?我記得他一直都很守承諾的,這挑戰書不也是他自己接下來的嗎?”
大師兄又低下了頭:“這事兒本來也很簡單,師傅他一向有去山里進行所謂的閉關修煉的習慣,這次他接了挑戰書也想著去山里閉關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到時候好一鳴驚人。他都想好了贏了該怎么說好把這家武館發揚出去,就算是輸他也要打出一場精彩的比賽來。大家也都習慣了他去山里閉關的,也就沒怎么在意,等師娘發覺閉關時間超出預期時已經聯絡不上了,只能報警拜托他們尋找,就在這時那個小伙子上門了。”
記者撓撓頭發:“那這家武館會怎么樣呢?還能繼續開下去嗎?要交給小師弟或者師娘來打理嗎?”
大師兄抬起頭看著跪坐著的女人和小孩:“我也不清楚了,武館估計是已經開不下去了,師娘她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有經營這家武館的想法,至于小師弟,他才多大?現在好好上學才是他的正事。”
“那你呢?”記者突然之間反問,“大師兄你還想讓這家武館經營下去嗎”
大師兄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就像是自嘲一樣:“我也不是經營武館那塊料呀,而且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人愿意找我學武嗎?要我說,咱們這武館其實早就已經經營不下去了,現在哪兒還有人愿意來武館報名學武呀?大人們忙著生活,孩子們的學業也越來越重。就算有也就是為了發泄孩子精力順便也能達成個強身健體的效果,早就已經不是以前了。也就師傅想著把這些把式傳遞下去,還和青少年宮達成了合作,教一教青少年宮的孩子,他總覺得至少還有點兒希望。接到挑戰書時他開心極了,那個小伙子到處挑戰武館的事傳的很開,很多武館都被挑戰過了,影響力挺大的,師傅他就想著終于能把手里這點兒東西發揚出去了,一連好幾天都笑得合不攏嘴。現在,出了這么些事兒,師傅他一定很難過吧。”
記者也是嘆著氣,想著武館的現狀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來,大師兄卻是繼續開口說著:“武館大抵是經營不下去的了,這幾年武館一直都是一個入不敷出的狀態,都是師傅在拿自己的老本在硬撐著,現在這樣也不用他再繼續撐下去了,師娘和小師弟也能過上點兒好日子了,前兩年他們一家人過得都太緊湊了。送挑戰書那小伙子還挺實誠,見我被打成這樣給了些錢做賠償,我本來想拿一半給師娘的,可師娘堅決不肯收下,她說我都成這樣了,就拿著錢把自己身體養好再好好過日子,她也要帶著孩子回老家去過日子了。”
記者心里總感覺有些發堵,他看著自己脖子上掛的工作證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這個話題了,只能調整自己的心態:“師傅他身體一向很好啊,我看他身上也沒有明顯外傷,怎么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呢?”
大師兄也不知道:“警察也還在調查事情的原委,這事兒實在是太突然了,當時就該有個人能跟師傅一起進山的,多少能有個照應,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可師傅他就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夠了,多一個人反而會打擾他調整狀態,他是個倔性子,誰勸都不管用。”
記者此時也說不出什么話來,看著大師兄,余光卻瞥到一點亮光,連忙站起身來:“大師兄,我同事找我有點事兒,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兒,等會兒我再回來咱哥倆兒再好好嘮嘮。”說完就站起身向著剛才瞥到的亮光處走去。
亮光處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她拿著一面化妝鏡,利用化妝鏡反光引起記者的注意,她看著記者走過來時連忙開口:“怎么樣怎么樣?有沒有挖出什么大消息來?是不是因為那個挑戰者的原因?還是說館主他輸了想不開一氣之下輕生了?標題該怎么寫呢?《武術沒落,不敵拳擊小將當場身亡》還是《武術傳人竟小氣如斯》呢?”
看著同事一臉激動的樣子,記者打斷了她的妄想,從自己的兜里拿出一支錄音筆來交給她:“都不是,實際情況我都已經錄下來了,你拿回去聽了就知道了,我還有點兒事,你就先回去吧,后續還有其他消息的話我會跟你說的。”說完就轉身走回武館了,沒有再理會自己的同事。
記者走回大師兄身旁時看到一個年輕小伙也在給館主上香,大師兄一個眼神示意記者看向那個小伙:“他就是那個四處挑戰的小伙子,沒想到他竟然也愿意來給師傅上香,這事兒本來也和他沒有多大關系的。你不是記者嗎?這時候不應該去采訪一下這位勝利者嗎?這才是你該注意的一手消息呀。”
記者卻并沒有起身只是伸了伸懶腰:“我現在才不是為了這些來的,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作為武館曾經的一份子來看看武館的現狀罷了。”
小伙卻在上完香后看到了坐在這里的兩人,他也走了過來坐在一張凳子上對著大師兄開了口:“抱…抱歉呀~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小伙撓著頭看著真誠又十分不好意思,就像是因為他才造成了這件事一樣。
大師兄擺擺自己完好的左手:“倒也不是你的錯,師傅他的事情嚴格來說也和你關系不大,而且你很厲害是我學藝不精了。”
小伙慌忙揮著雙手:“沒有沒有,你也很厲害的,我當時就是感覺要輸了才上頭沒能收住手,對你造成了傷害,要是你師傅上的話,可能真的要輸的就是我了,關于你師傅的事我真的很遺憾,沒能親自和他比一場也真的很可惜。”
大師兄聽著小伙的話心里有些意動:“這世上也沒有那么多如果,發生了的事就是已經發生了,誰也改變不了,再厲害又有什么用呢?到頭來還不都是一捧黃土嗎?我們這樣的存在現在真的還被需要嗎?可能現在的社會已經沒有我們的位置了。”
小伙卻是搖搖頭:“不,一定會有你們的位置的,我相信,武術能流傳這么多年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社會一定會留下它生存的空間的。我到處挑戰也只是為了見識各種武術,見識他們的強大與傳承。”
大師兄眼里泛起不易察覺的波光:“多謝,我會把你說的話記在心里的。”
這時的武館里來了幾位警察,他們走到館主妻子面前和她認真交流著什么,館主妻子的表情先是訝異后是苦笑一副不知道說什么的表情,大師兄看這樣子也在其他人攙扶下拄著拐走了過去了解了解情況,就只剩下了小伙和記者兩人在這里坐著面面相覷。互相不熟悉的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看著遠處和警察交流的大師兄表情變化十分的精彩。
過了好一段時間,幾名警察就離開了武館,館主妻子卻在這時指著躺在冰棺里的館主破口大罵,武館里的其他人連忙想辦法拉住館主妻子,就這么雞飛狗跳好一會兒武館才又重新安靜了下來恢復了之前肅穆的樣子,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大師兄也被攙扶著走了回來,臉上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奇怪表情,他那原本灰黯的眼神又重新亮起了光芒一樣,記者看著他的變化:“大師兄,看來是有好消息發生嗎?你看起來似乎好了很多。”
大師兄摸了摸自己的頭:“其實也沒有什么,之前師傅去談的青少年宮還愿意繼續和我們合作,讓我們武館合并到青少年宮旗下做一個訓練中心,給孩子們鍛煉身體,也能去敬老中心教老年人打拳鍛煉,他們還聘請了我來做這個總教練,只等我傷好了就可以上任。師娘也能有些收入給小師弟交學費,他們的生活也能好些了。”
小伙和記者臉上也都有了些許笑意,小伙率先說道:“這樣也好,你看這不就找到新的位置了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就先離開了,我還有一場新的挑戰賽要打,這次我一定會更加小心不造成傷害的。”小伙說完就離開了,看著小伙的背影,記者和大師兄兩個人感嘆著小伙子天賦異稟,天道酬勤什么的仿佛兩個公園里的老大爺一樣。
記者這時才湊到大師兄身邊問道:“話說大師兄剛剛警察跟你們說啥了?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
大師兄聽著表情又開始變化起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恢復了自己的表情:“也沒什么,就是說明了師傅的死因,他們是在水里打撈起師傅的,經過檢查是有重物擊打師傅頭頂導致師傅昏迷溺水,而那個重物也被警方找到了。”
記者聽著這話連忙問道:“這聽著怎么像是蓄意謀殺?這到底是怎么一個情況?”
大師兄再次深呼吸幾下:“我們西北邊那座山不是有一個瀑布嗎?師傅他就想著像小說里和武俠劇里那些大俠一樣去瀑布下打坐,結果瀑布上的石頭被一根浮木沖撞掉了下來,剛好就砸中了師傅的頭部導致師傅他溺水了,這是警方還原的事故現場,真就只是個意外呀,全都是師傅心血來潮師娘才會那么生氣。”
聽完大師兄的話,記者也張著嘴愣在了原地……
過了幾年后,這里已經不再是武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