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我想跟您學修仙！”

在一座山上有一個道觀，一個年輕人正跪在一個老道人面前認認真真說道，他身旁還有一個黑色的行李箱，看著不大總共也裝不了多少東西。

老道人花白的頭發雜亂地挽著一個發髻，皮膚看著卻很紅潤，一身洗的有些發舊的道袍看著十分整潔，手里拿著一把掃帚正在掃地。

老道人聽著年輕人的話微微搖頭：“年輕人，你這都是第三次來這里了，可這世上哪兒有什么修仙呀？你這不是在為難我老頭子嘛？”

年輕人也不急：“真人，我知道您肯定是有本事的，我可是親眼看到您上山下山時健步如飛的樣子，您甚至還挑著兩筐菜，我一個年輕人都追不上。”

老道人看著年輕人堅定的表情：：“罷了罷了，你要真覺得老頭子我有幾分本事，你就試著來體驗一段時間道觀的生活吧，到時候你要去要留就隨你的意了。”

年輕人連忙拜謝著：“多謝師傅，弟子一定會認真學習，努力成仙的。”

老道人卻是搖搖頭沒有多說話伸手阻止了年輕人，把他攙了起來。然后帶著年輕人走到道觀后院走進一個小房間，房間里東西不多，一個蒲團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副桌椅，屋子里也沒有電燈之類的東西，看著許久沒有住人落了一層灰，老道人開口了：“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間房吧，雖然落了點灰，收拾收拾還是能住人的。”

說著老道人就挽起袖子開始打掃起來，年輕人也連忙動手跟著老道人一起收拾起屋子。

一個小時過去后，兩人就已經收拾好房間，老道人就拉著年輕人走到院里：“今天的時候也不早了，也沒什么能教你的，等會兒吃了晚飯你就先休息，明兒早老頭子再叫你。”

年輕人不解：“師傅，這也才下午三四點左右，怎么就要準備休息了？時間不還長得很嗎？”

老道人笑了笑：“這山上可不比山下，沒有電，天黑了自然也就無事可做，不休息還能做什么呢，你要實在睡不著，也沒辦法，老頭子我在這山上也交不起電費，觀里也沒有其他人，自然也就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實在不行老頭子等會兒給你一本經書先看著也不至于那么無聊，你桌子里有蠟燭，倒也稍微有點用處。”

年輕人聽到經書頓時臉色一亮也沒管后面的話：“師傅，我這么快就可以開始修煉心法嗎？我看那些電視電影和小說里，不都是要經過這樣那樣的考驗，還要打熬體魄什么的才能修煉心法嗎？”

老道人卻是一臉疑惑：“什么心法？我給你的只是一本普通的經書而已，權當給你解解悶兒用的。”

年輕人一臉失望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一樣堅定地說：“好的師傅，我一定會好好觀看經書的。”忽然年輕人又疑惑地問：“那師傅您又靠什么在這山上一連這么多年的呢？”

老道人呵呵一笑，右手探入袖中拿出一個手機來：“當然是靠這個。”

年輕人看著老道人手里的手機：“師傅您不是說沒錢交電費嗎？那您這手機是怎么？”

老道人卻也不急，帶著年輕人邊走邊說：“我是交不起電費，可我活了這么多年，買些太陽能板做個簡易的發電機給手機充電還是能做到的，就是要穩定電壓費了些功夫。”

年輕人嘴角扯了扯：“師傅你還懂這些？”

老道人收回手機：“怎么？還真當老頭子住山上就是個老古董什么都不懂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年輕人回道：“可我們不是修仙嗎？這話聽著和修仙一點兒都不撘呀。”

老道人走進廚房開始生火做飯年輕人也跟著走了進來：“哪兒有什么修仙呀，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沒見過什么修仙的，老頭子當年上山跟著師傅學的也只是修心修真，修一個本心修一個真我。本來師傅教的東西我也看不懂，后來時代好了，知道了物理化學這些，再對照著師傅教的一看原來我已經接觸過了呀就一點點學起來了。當年上山也就三四歲，那時候觀里還有好些個道人，父母送我上山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能讓我吃上飯識幾個字不至于餓死。”

年輕人看著老道人坐在灶前，灶里的火焰映著老道人的臉更加紅潤：“那其他的道人呢？他們都去哪兒了？”

老道人聽到這里愣了愣，好一會兒都沒回話，就在氣氛變得有些尷尬的時候老道人才微微嘆了口氣：“當年戰亂，師傅他和師祖師叔們就一起下山了，一個都沒回來，就剩下我們兩個小的和一個稍微大一點兒的師兄留在這觀里。再后來，師兄為了保護我們兩個小的傷了腿，我和師弟就被送下山去了。后來師弟去做生意了，我回到山上，師兄當年傷了腿我回來的時候他看著已經老了很多，十年前師兄就走了。師弟他腦子一向比我好用，前兩年我們也還在聯系，現在聽說他身體也快不行了，都是當年太拼命留下的病根。”

聽完這些話年輕人神色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一樣，眼睛轉了轉，連忙轉移話題：“那師傅，我之前在正殿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為什么我們觀里有這么多塑像呢？我光看著認識的就有三清像，玉帝像，佛像，菩薩像。”

老道人仿佛從過往中回過神來：“這有什么？我們道觀一向奉行實用，山下的百姓們信奉什么咱們道觀里就供奉什么，多份香火又不是什么事兒～”說完老道人就已經起身開始炒菜，“廚房里煙大，嗆人，你先到院子里坐會兒，等會兒我叫你就可以吃飯了。”

年輕人在院子里看著院里的老樹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許久許久，老道人端著飯菜從廚房里出來時他也沒注意到，直到老道人拍拍他的肩膀時他才回過神來，被拉著來到飯桌前年輕人好像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老道人制止了：“食不言寢不語，該吃飯時就吃飯。有什么問題明天再說吧。”

等吃完飯老道人就離開了，年輕人想了想開始收拾起面前的碗筷來，做好的飯菜剛好吃完，也沒有什么剩飯剩菜，老道人對年輕人的飯量把握的十分精準，年輕人看著洗碗水卻忽然靜下心來也沒去想那些什么修仙之類的事情了。

年輕人收拾好碗筷灶臺出來時，老道人已經在院子里坐了有一會兒了，只見老道人雙手捧著手機刷著視頻，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一本書，年輕人剛走過去，手機里的各種聲音傳來，他也不在意看著桌子上的那本書《清凈經》集釋版，往下看還有出版社的名字，年輕人頓時感覺自己想吐槽卻吐不出來，十分難受憋在心里。

老道人卻不管他的表情：“這書也挺難買的，出版少，大多其實都是手抄版，給你看還是這些版本合適一些，總不能讓人看不懂嘛。”

說完老道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年輕人也沒說話打開書看了看，本來就已經是集釋版的書上還有著似乎是老道人寫下的注，但大部分都是“說得對”和“放屁”之類的內容，只是在“放屁”后面還跟著老道人更詳細的解釋。年輕人對此表示哭笑不得，老道人的行為感覺就像是一個老小孩兒一樣。

當天晚上年輕人靜靜地躺在自己房間床上，毫無困意，山上漆黑一片，他只能通過窗戶看見天上繁星，沒有了城市里的燈光，星星反而看得更加清楚，耳邊也只聽見山上各種蟲鳴，年輕人感覺自己確實靜下心來了。就這樣過了好久，年輕人終于困意來襲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不亮，老道人就已經起來叫醒了年輕人，帶著年輕人在院子里打著五禽戲，動作緩慢卻流暢。年輕人似乎是沒睡醒一樣，穿著柜子里的舊道袍，動作時不時地有些變形，老道人也不在意，等活動開年輕人也完全清醒過來，老道人帶著他去菜地里摘菜。老道人的菜地就在道觀旁不遠處，借著點兒月光和老道人的手電筒才能看清，等摘完兩筐蔬菜天邊已經泛起微微白光，老道人正想挑起這兩筐蔬菜卻被年輕人一把搶了過去。老道人愣了愣神就放任他去了。

下山的路上，老道人在前面走得很快，年輕人在后面卻走得小心翼翼的，畢竟天還沒完全亮起來再者他對路也完全不熟悉，老道人在前面邊走邊說：“這世上真沒什么修仙的，你看我能走這么快，完全是因為這條路老頭子我走了幾十年早就走熟了，你要是熟悉了能比我走得快多了，要記住黑泥白石亮水洼，千萬別一腳踏進水里，雖然山上的水洼大多被落葉和水草蓋著不怎么能看出亮來，但你跟著石頭走一般就不會走錯了。”

年輕人走在后面感覺自己的肩膀已經酸了，還有一股腫脹感，畢竟要挑著菜跟上老道人實在是有些困難了，他也只是咬咬牙跟上沒有多說什么。

等兩人來到集上，天已經完全亮了，許多人向老道人打著招呼：“道長，今天來的比之前晚了些呀，以前你可是雷打不動最早到的呀。喲？道觀這是有新人了？道長在帶徒弟了。”

老道人擺擺手回應著：“只是來體驗生活的年輕人，不算是在帶徒弟。大家今天的菜看著都不錯呀，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那些人也不多說什么：“得嘞，托您老的福，今兒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說著就吆喝著賣起菜來，老道人也吆喝起來，年輕人本來想問什么看這樣子也連忙張羅起來。

等賣完菜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老道人帶著年輕人去早餐店買了點包子饅頭，年輕人吃得很香，明明就是最簡單不過的食物，年輕人卻是第一次覺得這么香。

很快兩人吃完早餐走上了回道觀的路，路上慢悠悠的，年輕人連忙問道：“師傅您每天都要這么來買菜嗎？您這身體素質也太好了點吧。”

老道人搖頭：“倒也不是，只有趕集時候。你說我身體素質好那還不是我長期早睡早起，打打五禽戲一復一日積累起來的嗎？”

年輕人跟在后面笑了笑：“我看您和山下那些攤販都很熟的樣子，一直有人在和你打招呼，我看電視里描繪的道士不都是怪脾氣挺高冷的嗎？”

“電視是電視，終歸是要考慮一下藝術加工的，所以電視電影里有本事道人們通常都要這樣才能符合大家心里高手的形象。現實里大家都是過日子的人哪里會去建立這種形象？大家都簡單一點不好嗎？”老道人在前面邊走邊回答年輕人的問題，“包括電影里的各種儀式也不過是百姓們為了一個心安才發展出來的，儀式越復雜人們也就越安心，但說白了這些儀式也不過是簡單的物理現象和化學反應組合而成的了，所以不學數理化，遍地都是仙術和魔法。”

年輕人似乎有些不滿：“可之前不是發布了一個修真者等級劃分嗎？難道這也是假的？”

老道人笑了笑：“這也不算是假的吧，畢竟發布這個劃分還是很有作用的，讓大家獲得的信息對等了，不至于出現混亂。但你覺得這樣的等級劃分真的是我們所需的嗎？聽著就像是什么游戲里的等級劃分一樣，只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聽起來比較高大上就讓人云里霧里了，實際上不就是那一套嗎？”

年輕人愕然沒想到老道人對此會是這樣的想法，也就沒再說話了只是默默跟著老道人回到道觀里，年輕人回到屋里揉著自己的肩膀感覺自己對修真的幻想幾乎全部都幻滅了。

老道人卻在這時推門走了進來，拿出一瓶白藥來：“怎么？肩膀磨破了？把這個涂抹在肩膀上會好很多。”

年輕人似乎對修仙更加幻滅了，默默擦著藥膏：“不是說道士醫卜卦相無一不精嗎？怎么還用上白藥了？”

老道人也不惱：“那是以前百姓們需要，道人們就去學，現在國家能提供最好的給百姓了道士們還去費那個功夫干嘛？”

年輕人愣了愣：“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修仙嗎？”

老道人卻也只是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畢竟我是真的沒有見過修仙的，可能科學發展到了后面就真能實現你那個修仙夢了，畢竟以前教育不發達的時候，遍地不都是仙人仙際嗎？我們現在日常的生活在以前的人看起來不也是神仙手段嗎？你想在這道觀住幾天就住幾天吧，住到你不想住了就下山回家去吧，現在這個社會已經不需要所謂的修真修仙了，需要的只是一個心安罷了。”

老道人說完就離開年輕人的房間回屋里去了，年輕人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

等過了兩個月山上的生活，似乎也沒什么不同，只是年輕人已經能跟上老道人上山下山時的腳步了。年輕人終究還是下山去了，年輕人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似乎想通了很多，他下山前對老道人說著：“師傅，以后我還是會叫您師傅的，這段時間您教了我很多，以后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老道人站在道觀門口看著年輕人的背影很久很久，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了，老道人才回到屋里，打開陳舊的柜子取出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上站著十幾二十個道人，年紀不一，有三個小孩兒站在最邊上，一個年紀約莫三四十的道人笑著站在他們身邊，老道人摸著這個照片上道人的臉，嘴里嘆了口氣：“相似卻又不同的兩朵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