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紡織工業局,副局長辦公室。
厚重的橡木門將走廊的喧囂隔絕在外,室內光線晦暗,厚重的窗簾只拉開一半,另一半投下大片陰影,恰好籠罩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之后。空氣里彌漫著舊報紙、墨水以及一種陳腐的、屬于權力角落的沉悶氣息。
孫國富端坐在高背皮椅上,背對著那半扇窗光,整個人幾乎陷在陰影里,只有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偶爾反射出一點冷硬的光斑。他面前的桌面上,攤開著幾份文件——市府辦下發的關于趙副市長調研的簡報,局里同意“海魂”項目正式立項、撥付資金、補辦程序的紅頭文件復印件,還有一份省紡二廠合作意向函的副本。
他枯瘦的手指,正緩慢地、一遍遍地摩挲著那份紅頭文件上“楊平安”、“海魂”、“廣交會”等字眼,指腹下的紙張幾乎要被磨出毛邊。鏡片后的目光,如同兩口被冰封的深潭,表面平靜無波,深處卻翻涌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極寒暗流。
失敗了。
他精心構筑的冰墻,他借“程序”、“紀律”之名布下的殺局,竟被那個愣頭青楊平安,以一種近乎野蠻、完全不合規矩的方式,當著趙明遠和所有部門頭頭腦腦的面,硬生生撞得粉碎!
趙明遠那番“闖勁”、“赤誠”、“勇氣”的肯定,那“到此為止”的定論,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不僅扇在他孫國富的臉上,更將他多年經營、謹小慎微維持的權威面具,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更讓他心悸的是楊平安當時那決絕的眼神,那字字泣血般的控訴。那小子,絕不是個省油的燈。他背后…是不是還有別的什么?濱江那邊…夏雨…那個該死的、陰魂不散的女人!她到底在火災里發現了什么?那張票據…難道真的…
一個秘書輕輕推門進來,無聲地放下一杯新沏的熱茶,又無聲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不敢驚擾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茶杯上氤氳的熱氣,在晦暗的光線下扭曲升騰,卻絲毫驅不散孫國富周身的寒意。
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海魂”絕不能起來。楊平安絕不能翻身。濱江那條線,絕不能有一絲一毫暴露的風險。
趙明遠的批示是破開了冰面,但這體制的深水之下,暗礁密布。他孫國富,就是最深、最冷、最堅硬的那一塊。
他的手指終于離開了那份文件,緩緩握緊。骨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程序…對,程序。趙明遠可以特事特辦,可以簽字放行,但具體執行,還是要落到局里,落到他這個分管副局長手上。
立項了?好。資金撥付?可以。但怎么撥?撥多少?分幾期?采購哪些面料?向誰采購?生產工藝標準如何細化認定?與省紡二廠的合作,局里如何“牽頭對接”?這里面,每一步,都有無數的文章可做,有無數的“規范”可以拿捏,有無數的“環節”可以延長。
廣交會?更是如此。參展名額的最終確定、樣品報送的審批、外出人員的資格審查、經費報銷的標準…哪一樣,不是卡在他主管的部門手里?
楊平安,你以為你贏了?你只是拿到了一張看似暢通無阻的通行證。但這條路,我會讓它變成布滿荊棘的沼澤,讓你每一步都泥足深陷,讓你在無盡的扯皮、等待、修改、駁回中耗盡所有激情和時間,直到錯過廣交會,直到“海魂”無聲無息地爛死在這個春天!
孫國富的嘴角,在陰影中極其緩慢地勾起一絲冰冷扭曲的弧度。他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他的聲音平穩刻板,聽不出任何情緒,“‘海魂’項目的資金撥付流程,按最嚴格的標準再審一遍。尤其是超支部分的自籌資金明細,每一張借條都要核實真偽,簽字人全部備案待查。省紡二廠的合作協議草案,拿給我親自過目。另外,廣交會的預備通知下來了?先壓在我這里,等局務會充分討論后再下發。”
電話那頭傳來恭敬的應諾聲。
他放下電話,端起那杯已然微涼的茶,輕輕呷了一口。苦澀的茶味彌漫口腔。
冰封不成,便用遲滯與繁瑣織網。陽光之下,亦有陰影。趙明遠的目光不可能永遠盯著這里。他有的時間和耐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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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裝設計研究所,“濱海新貌”小組會議室。
這里的氣氛與孫國富的辦公室截然不同。燈光亮堂,窗戶大開,春風裹挾著潮濕的海腥氣灌入,吹散了連日來的霉味和壓抑。雖然依舊簡陋,但每個人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靈魂,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的興奮和干事創業的激情。
“資金!趙市長特批的資金馬上就要到位了!”秦主任拿著剛剛從局辦拿回來的文件,手舞足蹈,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老李!立刻聯系之前看中的那幾家面料供應商!不!我們直接去省里找更好的!要最結實的帆布!最醒目的熒光料!鉚釘和金屬件也要最好的!”
老李嘿嘿笑著,用力拍著胸脯:“放心主任!這回咱腰桿硬了!我老李別的不行,看料子的眼光毒著呢!保證讓海叔他們穿上十年都磨不破!”
老張伏在案上,戴著老花鏡,正小心翼翼地修改著圖紙,嘴里念念有詞:“網眼布的面積還可以再擴大一點…袖口的收口方式得再優化,既要防風又不能勒…”
小王則像個快樂的陀螺,一會兒幫著老張整理圖紙,一會兒又跑去擦拭那具已經成為小組精神象征的金屬模特支架,看著上面那套“海魂”樣板,眼神亮晶晶的:“平安哥,你說海叔他們穿上,得有多精神!”
楊平安站在窗邊,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臉上也帶著久違的輕松笑意。肩膀的傷似乎也在這種蓬勃的氣氛中好了大半。趙副市長的肯定如同強心劑,省紡二廠合作的前景更是光芒萬丈。他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海魂”系列化、走向更廣闊天地的藍圖。
“平安,”秦主任走過來,遞給他一份文件,壓低聲音,難掩興奮,“局里通知,孫副局長親自抓和省紡二廠的合作對接,讓我們盡快把正式的合作協議草案拿出來,報給他審。這可是大事!李強那邊有沒有具體方案?”
楊平安接過文件,聽到“孫副局長親自抓”幾個字,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李強的提醒言猶在耳。他收斂了些許興奮,點頭道:“李科長提了技術轉讓或者銷售分成的模式。我這就詳細整理出來,爭取盡快上報。”
“好!好!”秦主任不疑有他,用力拍著楊平安的肩膀(小心避開了傷處),“抓緊!廣交會不等人!咱們這次,一定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接下來的兩天,小組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機器,高速運轉。楊平安熬夜起草合作協議草案,老李帶著人跑面料市場,老張精益求精地優化設計,小王負責所有的溝通聯絡和雜事。每個人都憋著一股勁,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
然而,春風似乎并未吹進某些角落。
楊平安將精心起草、數易其稿的合作協議草案送到局里經辦科室,得到的回復是:“孫副局長批示,此事重大,涉及國有資產評估和技術成果轉讓,需謹慎研究,待局務會討論后再議。”草案被留了下來,歸期不明。
老李看中的幾款優質面料,打報告申請預付款采購,報告送到設備科,卻被打了回來,理由是“采購流程不規范,需重新進行三家以上供應商比價,并附詳細質量檢測報告”。
甚至小組申請購買一批新的繪圖工具和紙張,也破天荒地被要求“詳細列明用途、數量,并由秦主任和楊平安雙簽背書”。
一種無形的、粘稠的阻力,開始悄然蔓延。它不再像之前那樣赤裸裸的否定和打壓,而是變成了程序上的反復、流程上的拖延、標準上的苛求。每一個環節似乎都沒問題,都符合“規定”,但組合起來,就形成了一堵柔軟的、卻極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墻壁。
興奮的情緒漸漸被一種焦灼感取代。
“這…這怎么回事?”秦主任拿著被打回來的采購申請,一臉困惑和不耐,“以前從來沒這么麻煩過!趙市長不是說了特事特辦嗎?”
老李氣得直哼哼:“比價?檢測?等這些都搞完,黃花菜都涼了!廣交會還去不去了!”
楊平安沉默著。他比誰都清楚這突如其來的“規范”和“謹慎”源于何處。孫國富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面,他只需要嚴格遵守他所能解釋的所有“規定”,就能輕易地讓他們的腳步變得遲滯。
陽光下的暗礁,露出了它冰冷的棱角。
這天下午,楊平安再次來到局里,想催問合作協議草案的進展。剛走到分管科室的走廊,就聽見里面傳來熟悉的、趾高氣揚的聲音。
是孫副局長的秘書,正在跟科室負責人說話,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領導的意思很明確,和省紡二廠的合作,既要積極,更要穩妥。尤其是技術轉讓和分成比例,涉及國有資產,決不能拍腦袋決定,要經過充分論證、專業評估,防止有人借改革之名,行利益輸送之實…特別是那個楊平安,和省紡二廠的李強是同學關系,更要避嫌…流程上,一定要把嚴,每一步都要留有痕跡,經得起查…”
那科室負責人連聲應著:“是是是,秘書您放心,我們一定嚴格按照孫局的指示辦,每一個環節都按最規范的程序來…”
楊平安的腳步釘在了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瞬間澆滅了他連日的熱情。利益輸送?避嫌?經得起查?字字句句,冠冕堂皇,卻像一根根冰冷的毒刺,精準地扎向他和李強的關系,扎向“海魂”項目的合法性!
他猛地轉身,沒有再去敲那扇門,而是快步離開了行政樓。春風吹在臉上,卻帶著刺骨的冷意。
他知道,孫國富的反擊,已經開始了。這不是狂風暴雨,而是陰冷潮濕的霉斑,正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悄無聲息地蔓延、腐蝕。廣交會的 deadline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腳下的路,正在變得泥濘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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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江市第一人民醫院,單人病房。
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燈火次第亮起,如同繁星落地。病房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夏雨清瘦而堅定的側影。
她面前的小桌板上,攤放著幾張信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她已經將膠卷的發現、票據殘角的推斷、解放鞋鞋印的疑點、以及孫國富可能涉及的關聯,盡可能地清晰梳理出來。每一個字落下,都感覺像是在與一張無形的巨網搏斗。
門被反鎖著,一種下意識的警惕讓她無法完全放松。下午孫國棟秘書小張那急切的、搜尋的目光,如同警鐘在她心中長鳴。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張票據殘角,就是關鍵!孫國富在濱海的阻撓,孫國棟在濱江的異常關切,都指向了它!
她將寫好的材料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確保邏輯清晰,證據鏈(盡管間接)完整。然后,她拿起筆,在最后鄭重地寫下:
“以上情況,懇請組織予以重視,并徹查濱江倉庫火災、污染事件與濱海市紡織工業局副局長孫國富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我愿為我所陳述的一切負責。另,所有相關物證(膠卷底片、票據殘角、現場記錄)我已妥善保管,隨時可提交調查組。”
落款:夏雨。日期。
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但心卻依然懸著。這材料,該交給誰?濱江這邊的調查組?孫國棟似乎能施加影響。直接寄給濱海市紀委?跨市舉報,流程漫長,而且對方是副局長,能量不容小覷。
她想到了一個人——陳師傅。這位老工人正直可靠,而且在廠里頗有威望。或許可以通過他,想辦法將材料遞交給更高級別、更可信的部門。
正當她思索之際,枕邊的BP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寂靜的病房里,這聲音格外刺耳。
夏雨拿起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后面跟著簡短的信息:“夏姐,急事,速回電。小馬。”
小馬?倉庫保衛科的那個年輕干事?火災那天晚上,就是他第一個發現異常并沖進去救人的。他找自己什么事?還這么急?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夏雨。她立刻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回撥了過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那頭傳來小馬壓得極低、急促甚至帶著一絲驚慌的聲音:“夏姐!是你嗎?不好了!”
“小馬,別急,慢慢說,怎么了?”夏雨的心提了起來。
“剛才…剛才孫總的秘書小張,又來找我們科長了!”小馬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他拿著孫總的手條,說要調閱火災前后幾天的全部監控錄像備份!還要…還要查看那天晚上所有進出人員的登記本原件!”
夏雨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時候的事?”
“就下班前!科長本來有點猶豫,說有些資料調查組已經封存了。但小張說就是調查組需要補充核查,孫總特批的!硬是把東西拿走了!”小馬喘了口氣,聲音更低了,“我覺得不對勁!夏姐,調查組前兩天不是剛把原始證據提走嗎?怎么又要?而且…我偷偷看到小張在翻登記本的時候,好像特別留意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時間段的記錄…就是你說可能有人偷偷進來的那個時候!他…他是不是想找什么?或者…想毀掉什么?”
如同冰水潑面,夏雨瞬間通體冰涼!
果然!他們果然在行動!孫國棟!他哪里是要配合調查,他分明是想趁機篡改甚至銷毀可能存在的、對他弟弟孫國富不利的證據!監控錄像?進出登記?他們是想抹掉那個“鴨舌帽徽章男”可能存在的痕跡!是想坐實王麻子一個人的罪責,徹底切斷通往濱海的線索!
好狠毒的手段!好快的動作!
“小馬!”夏雨的聲音因緊張而繃緊,“謝謝你!這個情況非常重要!你聽著,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再有任何動作,也不要對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就當不知道,明白嗎?”
“我明白,夏姐,你…你也要小心啊!”小馬的聲音帶著擔憂,匆匆掛斷了電話。
電話聽筒從夏雨手中滑落,撞在機座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坐在床邊,手臂上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愈發刺眼。冷汗,再一次浸濕了她的病號服。
濱江的暗流,不僅沒有平息,反而因為她的發現和楊平安在濱海的破局,變得更加洶涌、兇險!對方已經狗急跳墻,開始公然動用權力掩蓋和毀滅證據了!
她猛地看向小桌板上那份剛剛寫好的材料。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把它送出去!送到一個孫國棟、孫國富兄弟無法觸及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明天!明天一早就找陳師傅!無論多難,必須將這枚驚雷,炸響在該聽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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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濱海市,燈火闌珊。楊平安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設計研究所的筒子樓。白天的興奮早已被那種無形的、粘稠的阻力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焦灼。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廣交會的日期日益臨近,而他們似乎被困在了一張由“規定”、“程序”、“研究”編織的網中,每一步都艱難無比。孫國富甚至不需要明確反對,他只需要“依法依規辦事”,就能輕易地扼住“海魂”的咽喉。
他打開門,狹小逼仄的房間內,一片清冷。唯一的暖光來自桌上那臺老舊的臺燈。燈光下,那具覆蓋著深藍絨布的模特支架靜靜矗立,如同一個沉默的戰友。
他走到模特前,伸出手,緩緩掀開絨布的一角。燈光流淌在“海魂”硬朗的線條、冷硬的鉚釘、醒目的熒光條上。它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蘊藏著無盡的力量,等待著奔赴它命定的戰場——碼頭,工地,油田,乃至廣交會那琳瑯滿目的展臺。
可是現在,它卻被困在這里,困在無休止的扯皮和拖延里。
楊平安的手指撫過那堅實的肩膀襯墊,那加固的腋下鉚釘。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海叔他們期盼的眼神,聽到了李強描繪的廣闊藍圖,更看到了夏雨在病床上堅韌而憂懼的目光。
不能放棄。
絕不能讓孫國富的陰謀得逞!
趙明遠副市長給了他們一把尚方寶劍,他們必須用它劈開一條路來!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猛地劈入他的腦海!
程序?規定?好!那就用你們的規定!
他猛地轉身,撲到書桌前,打開臺燈,抽出稿紙,筆尖在紙上飛快地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春蠶食葉,又如同戰士磨刀。
他在起草一份報告。一份直接呈送給趙明遠副市長的匯報!不是申訴,不是告狀,而是匯報“海魂”項目的最新進展,以及當前遇到的、需要市領導協調解決的“實際困難”!
他在報告中詳細羅列了項目立項后的積極動作——面料篩選、設計優化、與省紡二廠溝通的技術細節、廣交會的籌備計劃。然后,筆鋒一轉,開始“如實反映”遇到的“情況”:合作協議因“涉及國有資產評估需謹慎研究”而暫緩;面料采購因“需嚴格履行三家比價及質量檢測程序”而延遲;甚至辦公用品申請也需“雙簽背書”…他客觀陳述,不加評論,但所有細節組合起來,卻清晰地勾勒出一幅“特事特辦”批示下,項目仍在舊有官僚流程中艱難跋涉的圖景。
他重點提到了廣交會的緊迫時限,委婉表達了對此番拖延可能錯過參展機會的深切憂慮。最后,他筆觸誠懇地寫道:“…我們深切理解并堅決擁護局里依法依規、穩妥推進工作的原則。‘海魂’項目組全體成員,定當全力以赴,克服一切困難,嚴格按照各項規章制度完成準備工作。唯盼上級領導能鑒于廣交會時限迫近,予以協調關注,加快相關流程審批速度,使我等項目能如期為國爭光。”
他寫完最后一個字,重重地落下筆,胸膛劇烈起伏。這是一招險棋,近乎于“逼宮”。但他別無選擇。他必須借助趙明遠的力量,來擊碎孫國富利用程序設置的暗礁。他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趙明遠對“海魂”的真正欣賞和對改革阻力的不容忍上。
他仔細地將報告疊好,裝進信封。明天,他要想辦法繞過局辦,直接通過市府辦的渠道,將這封信送到趙明遠秘書的手中。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走到“海魂”面前,默默凝視。
“伙計,”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別怕。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背著你闖過去。為了海叔他們,為了小雨,也為了我們自己殺出的這條血路!”
窗外,夜潮拍岸,聲聲不息,如同時代奔流的脈搏,沉悶而有力,預示著潛藏的巨大能量與不可阻擋的前路。
冰與火的較量,從未停止。暗礁試圖阻擋奔流,而奔流,終將尋找到自己的出口,洶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