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汽還沒散盡，鏡子蒙上一層薄霧。我伸手抹了把，鏡中映出的臉算不上頂帥，但勝在輪廓分明，加上健身房練出的肩背線條，足夠讓酒吧里的姑娘們頻頻舉杯。水珠順著鎖骨滑進浴巾，我扯過浴袍搭在肩上，赤腳踩過客廳的羊毛地毯——這是爸媽上個月剛換的意大利手工款，踩上去像陷進云里。

帝都大學研究生的身份是塊體面的敲門磚，優渥家境是與生俱來的底氣，再配上這身挑不出錯的皮囊，我在校園里從來沒缺過簇擁者。那些姑娘們的眼神我太熟了，有故作矜持的，有直球示好的，眼底藏著的崇拜與算計像透明玻璃，一眼就能看穿。昨晚那個藝術系的學妹還發消息說“下次想請你聽音樂會”，我隨手回了個“看檔期”，對話框就沉進了消息列表的深海里。

沒意思。比起猜女人心思，還是游戲里的勝負更純粹。

我趴倒在臥室的真皮沙發上，隨手撈過充電的手機。屏幕亮起，《王者農藥》的圖標在暗夜里泛著微光。點開，加載界面的龍紋特效閃過，熟悉的峽谷地圖鋪展開來。

“就你了。”我挑眉，指尖在屏幕上輕點，鎖定了中單諸葛。勝率78%，市級排名第12，這才是我真正拿得出手的戰績。

指尖在虛擬搖桿上靈活滑動，二技能精準位移躲開刺客突襲，被動法球像有生命般追著殘血敵人打。中路清線、支援游走、蹲草反打，節奏被我捏得死死的。最后一波團戰，我預判對面走位，閃現貼臉甩出元氣彈，“咻”的一聲貫穿戰場，四殺播報在耳機里炸響時，敵方水晶正搖搖欲墜。

就在勝利音效即將響起的瞬間，手機屏幕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不是電量耗盡的暗下去，而是像有無形的手撬開了屏幕，將一團滾燙的光狠狠砸進我的眼眶。

耳邊的游戲音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毫無起伏的電子音，像冰錐鑿在鋼板上：

“異世界能力篩選啟動，檢測到高頻適配行為——《王者農藥》深度用戶。”

“篩選對象：羅森，24歲，帝都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

“適配權限開啟：可選擇任一游戲角色，繼承其核心能力。”

我猛地坐起身，浴袍滑落半邊肩膀也沒察覺。手機屏幕已經黑了，但那聲音就在腦海里回蕩，清晰得不像幻覺。客廳的落地窗外，二環的霓虹正透過紗簾滲進來，在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晚高峰殘留的車流聲——一切都真實得不像話。

這是新出的病毒？還是哪個損友搞的惡作劇？我捏著手機起身，冰涼的金屬殼硌得指節發白。

“請在60秒內做出選擇。超時將視為放棄資格。”電子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放棄？

我嗤笑一聲，心臟卻沒來由地狂跳起來。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英雄的身影：韓鑫的長槍破風而來，李柏的劍穗拂過鼻尖，凱開大時那道撕裂黑夜的光……而諸葛的身影格外清晰——羽扇輕搖，法球環繞，抬手便是運籌帷幄的氣場。

那些只存在于代碼里的技能，若真能攥在手里？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骨節分明，剛洗過澡的皮膚泛著暖光。這雙手能在答辯會上侃侃而談，能在酒桌上玩轉酒杯，此刻卻因為一個荒誕的聲音微微發顫。

“30秒。”

風流倜儻，智計百出……這不就是我該有的樣子？我舔了舔下唇，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比起那些蠻力，諸葛亮的智謀與靈動，顯然更合我意。

“10秒。”

“諸葛。”我開口，聲音比預想中穩得多，帶著慣有的篤定，“我選他。”

話音落地的剎那，一股清涼的氣流順著脊椎竄上來，不像水流的溫潤，更像碎冰裹著風鉆進四肢百骸。指尖突然泛起淡藍色的微光，像極了游戲里諸葛被動疊加時的法球特效。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重新亮起的屏幕上，壁紙不知何時換成了諸葛立于赤壁之上的插畫，羽扇輕揚，眼底盛著半壁江山。

電子音徹底消失了。

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樓下鄰居的咳嗽聲隱約傳來。我抬手，看著指尖那抹淡藍微光緩緩褪去，像從未出現過。

但鎖骨處還殘留著那股清冽的觸感，像有什么東西順著血管，悄無聲息地鉆進了骨血里。

我重新躺回沙發，拿起手機點開游戲。加載界面一切如常，可當指尖再次觸碰到諸葛的頭像時，竟有種……血脈相連的錯覺。

或許，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真的不一樣了。

而此刻，數萬米高空之上，一顆不起眼的光點正掠過地球大氣層。水滴狀的飛船內部，幽藍色的光屏映照著白袍人的臉。

“這就是地球？”有人低語，語氣里滿是不屑，“文明等級墊底，大氣里漂浮著工業毒素，上層為何要選中這里？”

“誰知道呢，”另一個聲音接話，“或許是看中了這些碳基生物的……可塑性？”

議論聲戛然而止。一個身著黃袍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光屏前，白袍人們瞬間噤若寒蟬，紛紛躬身行禮。黃袍人抬手撫過光屏上那顆蔚藍的星球，指尖劃過亞洲大陸東北角的那片燈火——那里是帝都的方向。

“篩選計劃，”他開口，聲音像從亙古傳來，帶著金屬的冷硬，“正式啟動。”

光屏上，代表羅森的那個紅點，正微微閃爍。

大氣層外，此刻正上演著一場無聲的奇觀。

數不清的光點如同被打翻的星砂，密密麻麻地綴在深藍色的天幕上。絕大多數是柔和的白色，像漂浮在深海里的浮游生物，安靜地閃爍著；偶爾夾雜著幾抹醒目的黃，亮度稍強，像被點燃的星火，在白點中格外扎眼。

而在這片光的海洋里，108個紅點正散發著熾熱的光芒。它們不像白點那樣溫吞，也沒有黃點的跳躍感，而是帶著一種凝練的銳利，像懸在夜幕上的108枚針，精準地釘在地球的各個角落——有的落在繁華都市的寫字樓頂，有的隱在偏遠小鎮的瓦舍間，有的甚至沉在翻涌的海浪之下。

水滴狀飛船內，黃袍人指尖劃過光屏，108個紅點的坐標被逐一放大。

“核心篩選者已確認。”他淡淡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白袍人們屏氣凝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光屏邊緣——在那些光點之間，還散落著零星的黑點。

那不是光線不足的黯淡，而是一種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它們比宇宙背景更暗，像一個個微型黑洞，靜靜懸浮在光海之中。每當有白色光點不小心靠近，就會被那片黑暗無聲無息地吞沒，連一絲漣漪都不會留下。

“那些……是異常適配體？”一個白袍人忍不住低聲問，語氣里帶著忌憚。

黃袍人沒有回頭，指尖停在其中一個黑點上。光屏放大，顯示出那片黑暗對應的坐標——南美洲某片原始雨林深處。

“是‘污染體’。”他的聲音冷了幾分，“篩選機制的副作用，不必在意。”

“可它們在擴散……”

“無妨。”黃袍人收回手，光屏上的光點依舊在無聲閃爍，“108個種子已經埋下，好戲才剛剛開始。”

飛船外，地球緩緩轉動，藍色的海洋與褐色的陸地在光影中交替。無數白色光點如同沉睡的螢火，黃色光點偶爾明滅，108個紅點堅定地散發著光芒，而那些幽深的黑點，正像墨汁滴入清水般，悄悄暈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一場席卷整個星球的異變，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