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胡仁德時時間才晚上的九點三十分，陳百安送胡仁德到了醫院對門的老式小區門口，而后轉身往醫院急診科而去。

綜合病房醫生休息室，董勝華正坐躺著休息，聽到推門動靜半條腿已開始下床候命，看到是陳百安后才舒緩下緊張的肌肉：“陳哥啊…我還以為是黃老師呢?！?

陳百安一邊放包進休息室里的置物柜，略偏頭：“董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對了，你吃晚飯了沒？”

董勝華收了一下自己的雙腳，表情憨厚，聲音老實：“陳哥，你不用和我特別客氣，我們說好了十二點換班就是十二點?！?

“其實不換也沒關系，笨鳥先飛，我也正好多學點東西?！?

陳百安了解董勝華，他是一個非常踏實勤奮的，很相信勤能補拙，不是陳百安來了才如此：“董哥，一直熬著也不行?！?

“我們兩個輪班休息，這樣都扛得住些，以后的時間可長著呢?！?

董勝華想了一下，提出來一個折中方案：“陳哥，我能不能跟你班啊？”

“就是你主值班，我在旁邊看著，偶爾給你做個助手什么的，我主要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操作、學習的。”董勝華的語氣小心謹慎。

是在給陳百安解釋他不是為了搶陳百安的操作機會。

同為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普通規培，他知道手術量非常難積累，手術和操作量基本就是進步的根源。

董勝華在黃濤的愛護投喂下，操作機會并不少，所以董勝華覺得可能是自己學習方法不好，才致學習效率不如陳百安。

陳百安定住了手里的動作，語氣遲疑：“董哥，這不合適吧？你和我都是住院醫師…你來當我助手？”

一般來講，有住院醫師作為助手，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陳百安是上級，要么陳百安是‘高年級’，董勝華是剛來規培的‘萌新’。

這兩個條件都不符合，那陳百安帶一個‘規培’當助手就有些‘亮眼’了。

“陳哥，我給黃老師和劉老師都講過，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董勝華擠出笑容，真摯若渴。

陳百安可以肯定董勝華跟著自己學‘方法’沒卵用，也不好拒絕得太生硬：“董哥，其實我也沒啥學習技巧，就怕你會失望。”

“沒關系，沒關系，陳哥。你就按照你的節奏來，我跟著看就行?！倍瓌偃A笑了起來。

說話間，董勝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陳哥，我點的咖啡到了，我出去拿一下?！?

顯然董勝華提前就做好了這樣的籌備，不管陳百安怎么說，他都會留下來。

……

綜合病房里的跟班值班就只有兩點規則，有事做事，沒事就‘等’！

咖啡到后，陳百安與董勝華確定了病房里的患者病歷都已經寫完，沒有將手術的病人，全都是擬出院或者待轉走的病人后，二人便開始了雙排農藥。

“下路，董哥，抓一下下路…”

“來了。你先勾引一下……”

陳百安在瘋狂試探，一頓操作猛如虎，兩秒鐘后突然黑了屏：“臥槽，對面中路來了…”

“我給你報仇?！?

“去你MLGB的，我也死了……”董勝華在打游戲的時候，就沒有平時那么老實了，也是粗口不斷。

一個多小時后，休息室里便響起兩處鼾聲。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黃濤推開了休息室的門，喊了一聲：“陳百安，出來一下…有病人。”

剛喊完，黃濤先看到了董勝華熟悉的大圓頭，愣神片刻呵斥：“你怎么還沒回去？”

“黃老師，我跟陳哥一段時間班，跟他學習一下。”董勝華一邊穿白大褂，扣扣子。

陳百安也已經立身而起，白大褂的扣子已經扣完，主動問：“黃老師，是什么病人？”

“闌尾炎的，已經過來綜合病房了，術前檢查在診室就已經完善了，等結果就行，你寫一下大病歷，談話簽字，檢查結果出來之后就進手術室?！?

“陳哥…我來寫病歷，你給病人查體、簽字這些吧…”董勝華毛遂自薦道。

“也行吧，你跟陳百安一段時間是好事，他也可以帶下你?！秉S濤都懶得管陳百安和董勝華兩個人要怎么分配任務！

交代完他就轉身繼續去了副高辦公室閉目養神了。

胡仁德第一時間就把陳百安的考核成績告訴了他，黃濤現在都還有點懷疑人生，在常市第一人民醫院里，單項考核能拿到八十分以上的主任醫師寥寥可數。

接近八十分是主任醫師的主流，陳百安一個小規培怎么會有一項這么高的分數。

黃濤這個副主任醫師，單項能力的考核最高分數也就才73點，這還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膽囊切除……

關鍵是，陳百安拿到高分的還是進步最慢的基礎技能。

這還不算陳百安那些匪夷所思的‘專科操作’闌尾切除術和膽囊切除術呢……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與陳百安相差有點大，他都想申請跟一段陳百安的班，看看陳百安有什么學習竅門了。

醫學會的評分設定很‘給面’，想要及格很簡單，但及格之后想要再提一分，都需要長年累月的技術積累。

病人與家屬一起來的，陳百安帶著病人到了床旁后，便開始詳細地查體和問診，董勝華則是拉著家屬問基本信息，大概病史、就診史、用藥史、既往史這些常規信息……

“阿姨，你老公這個情況，根據現有的檢查結果，可以確診就是闌尾炎的急性期?！?

“右下腹游走性疼痛，腹部平片還有彩超等結果都可以證實這一點，這是必須要急診進行手術的，不能拖?！标惏侔矊颊叩睦掀耪f，病人因疼痛在床上休息。

“好，我知道，做手術，我簽字，你們快點做?！卑⒁袒氐?。

“心電圖、胸片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還要等一下凝血功能這些抽血結果，沒有手術禁忌癥才做，如果有手術禁忌癥的話，則必須謹慎?！?

“手術禁忌癥，就是不能做手術的癥象，做了有可能危及性命，我們必須要小心?！?

“闌尾炎只會疼痛，像一天左右的短時間都不會造成其他的后遺癥。所以我們值得等，也必須等?！?

“手術常規有一些風險，發生的幾率都非常非常小，但他的確發生過。”

“這就好比，走在路上，被不明物砸到的情況，幾率非常低，可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因為高空墜物、甚至被冰雹砸傷，這是不可控、不可預料的情況……”

這不是陳百安危言聳聽，陳百安看過一個科普文章，根據全球多機構（WHO、國際建筑安全協會、聯合國人居署）等綜合統計數據，全球每年因高空墜物致死人數約為2.6萬-3.4萬人，日均死亡人數在71-93人之間……

“就比如說這個麻醉過敏的情況，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但根據全球麻醉安全監測機構的數據，每年因麻醉藥物或材料引發嚴重過敏反應（包括類過敏反應）導致的死亡人數約為3800-4500人，占全球手術麻醉相關死亡的12%-15%。”

“醫生，你們別嚇我…”阿姨的聲音僵硬。

“這不是嚇人，是真實的統計數據，是客觀事實。”陳百安的語氣很謹慎。

這就是他一貫的手術談話風格，用客觀的統計數據將一些東西盡量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