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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言靈

蘇微沒去扶她,只是將那張燃盡的符紙灰攏在手心,任由風卷著碎屑飄向夜空。“你剛才罵的話,聽見了嗎?”

李紀昭愣了愣,剛想反駁“我罵的是這些鬼東西”,卻見蘇微抬手指向天臺邊緣——那里的空氣正泛起漣漪,剛才被符紙打散的黑煙并未完全消散,正聚成細小的漩渦,而漩渦中心,隱約浮動著她剛才脫口而出的“鬼”字輪廓,像被墨汁染過的霧氣。

“‘?’靠情緒活,人嘴里的話,尤其是帶著強烈情緒的,對它們來說就像路標。”蘇微的指尖劃過那團霧氣,“但對有些人來說,話不只是話。”

她從口袋里摸出塊小小的青銅鏡,鏡面照向李紀昭的臉。鏡中除了她蒼白的神情,嘴唇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金芒,像有層薄紗裹著。“你剛才罵的時候,羽毛在發燙吧?”

李紀昭下意識摸向手心,那片羽毛果然熱得像塊小烙鐵。剛才只顧著害怕,竟沒察覺那股暖意順著喉嚨往上涌,像有什么東西要跟著罵聲一起沖出。

“巡夜者的羽毛引的不只是界門,”蘇微收回銅鏡,聲音被風撕得很輕,“還有‘言’。守界人的祖上有傳說,真正能定界膜的,不是符咒,是‘說出口的規矩’——說‘止’,魑魅就得停,說‘散’,?就得潰。”

她頓了頓,看向遠處被灰線纏繞的教學樓:“但現在沒人信這些了。話越來越輕,規矩越來越薄,界膜才會破。”

“那如果我說我要發財……”

蘇微被逗得嘴角彎了彎,那點笑意像冰面上化的水,很淡,卻讓人覺得她終于有了點活氣。“發財?”她抬手敲了敲李紀昭的額頭,指尖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言靈得沾‘界’才行。守界人的話,是給兩個世界定規矩的,跟柴米油鹽不搭邊。”

她從舊木箱里翻出個布包,倒出幾枚銹跡斑斑的銅錢,銅錢邊緣刻著模糊的符號。“你看這個,”她捏起一枚往空中一拋,銅錢懸在半空,發出細微的嗡鳴,“以前的守界人畫符,必念‘敕令’,那不是咒語,是跟墟境訂的合同——你不越界,我不驅你。”

李紀昭盯著那枚懸著的銅錢,突然想起爺爺修祠堂時,總對著梁上的木雕念叨“左三右四,莫過界”,當時只當是順口溜,現在想來,那些話里裹著的鄭重,和蘇微說“規矩”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所以說‘我要發財’沒用?”她不死心,戳了戳手心發燙的羽毛,“那說‘讓這些鬼東西都消失’呢?”

話音剛落,羽毛“嗡”地一聲亮起來,天臺邊緣那團墨霧般的“鬼”字突然劇烈震顫,像被無形的手撕碎,化作點點黑屑散了。蘇微猛地轉頭看她,眼底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看來,”蘇微慢慢收回目光,聲音里帶了點不易察覺的雀躍,“跟‘界’沾邊的話,你說出來,已經有點用了。”

李紀昭沉默了,她看著蘇微,所以到底有什么意義呢,知道真相,然后呢?當一切沖動過去,他忍不住的深思。他為什么要經歷這些?以后會怎么樣?

蘇微的眼睛看著對方,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李紀昭的頭。

“我當時也這么想,我的父母都在告訴我這是屬于我的使命,一些就是每個人要經歷的,守護,然后在時間中消亡”

沉默了許久,蘇微輕聲說:“走吧,刮風了。”李紀昭沉默的跟在對方身后,看著對方的背影閉了閉眼。

燈拉長了影子,綠色的引路燈顯得詭異,一切都很安靜,李紀昭突然出聲:“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么?”

“活下來。”蘇微的聲音沉沉的十分可靠,讓李紀昭不僅思考,直到躺在宿舍的床上,才有活了今天的實感,當所謂的“視”開啟后就像潘多拉盒,身邊平時的一切都開始有了細微的改變。

走廊綠色的一點一點聚在一起的光,在天上繁多的像星星一樣的?,無一不在告訴李紀昭這不是夢。

李紀昭盯著天花板上旋轉的吊扇,扇葉上纏著幾縷幾乎看不見的灰線,正隨著轉動慢慢往下掉。她突然想起蘇微說“?”靠負面情緒活,那這些掉下來的線,是不是吸飽了某個熬夜趕論文的學生的焦慮?

“咔噠”一聲,對面床的蘇微翻了個身,床簾縫隙里透出點朱砂的紅光。李紀昭摸出手機,屏幕光照亮掌心——那片羽毛不知何時從手機殼里滑了出來,正貼著皮膚發燙,像塊不肯安分的暖寶寶。

她悄悄掀開床簾一角,看見蘇微的書桌前立著個小小的稻草人,草人胸口別著張黃符,符紙邊緣在無風自動。白天沒注意,現在用“視”看過去,才發現草人身上纏著圈細細的金線,金線盡頭連著那只紅布蓋著的陶罐,罐口飄出的霧氣正順著金線往草人身體里鉆。

“那是‘替身’。”蘇微的聲音突然從床簾后傳來,嚇了李紀昭一跳,“墟境的東西記仇,我上次燒了只‘影蝕?’,它的同類總想來找補,讓替身替我擋著。”

李紀昭趕緊放下簾子,心臟砰砰直跳:“那……我們以后每天都要跟這些東西打交道?”

“不一定每天,但不會停。”蘇微的聲音很輕,像怕驚動什么,“界膜破的地方越來越多,上個月東區操場的柳樹下裂了道縫,跑出來十幾只‘竊語蟲’,專偷人夢里的話,被偷過的人會整天說胡話。”

李紀昭想起老家院角的老槐樹,春天開花時滿院都是甜香,爺爺總在樹下擺張竹椅,說“這里涼快,邪祟不敢來”。當時只當是老人怕熱,現在才明白那樹下的陰涼里,藏著多少看不見的屏障。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臉,眼下的青影比白天更重了些。她捏了捏那片羽毛,金光透過指縫漏出來,在墻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星星落在了房間里。

“明天教你認‘?’的種類。”蘇微的聲音帶了點困意,“先學會躲,再學怎么打。活下來的第一步,是知道什么該碰,什么得跑。”

李紀昭“嗯”了一聲,把羽毛重新塞回手機殼。走廊里的綠光還在明明滅滅,像有人提著燈籠在巡邏。她閉上眼睛,卻總覺得天花板上的灰線正慢慢往下落,落在她的睫毛上,帶著點潮濕的腥氣——那是墟境的味道,也是她從今往后,必須習慣的味道。

后半夜李紀昭沒怎么睡實,總覺得有細碎的響動在耳邊打轉。她瞇著眼往天花板看,吊扇早就停了,可那些灰線還在往下掉,像斷了線的蛛絲,落在枕頭上時帶著點冰涼的觸感。

“別碰。”蘇微的聲音隔著床簾飄過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那是‘?’褪的皮,沾了會做噩夢。”

李紀昭趕緊往被窩里縮了縮,指尖摸到枕頭下的羽毛,那點暖意讓她稍微定了定神。她想起白天在天臺看到的城市輪廓,那些灰蒙蒙的線像血管一樣扎進各個角落,突然明白蘇微說“活下來”不是隨口說說——他們就站在血管的末端,稍不注意就會被那些流動的“灰”吞噬。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走廊里的綠光終于散了。李紀昭掀開簾子,看見蘇微正坐在書桌前,用朱砂在黃符上畫著什么,符紙鋪在那本舊書上,書頁里夾著的半片暗金羽毛,正和她手心的那片遙遙相對,發出細微的共鳴聲。

“羽毛不是誰都能拿到的,它們會盯上你。”

“為什么我可以,因為我是天命之女?”

蘇微輕笑:“可以這么說,但是這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嗎?總之,你以后會很辛苦。”

蘇微告訴李紀昭如何關閉“視”并讓對方少用,會傷害精神力,長時間使用會疲憊,甚至衰弱。

李紀昭看著蘇微:“那平時怎么分辨?,豈不是很容易被誤導”她想起早上蘇微說的當情緒被耗盡,甚至放棄自我的人就會被?代替。

“心跳,呼吸。它們的心跳很慢,并且每個人在呼吸的時候都會自主呼吸,下意識的呼吸,有節奏,而?不是,他們是控制自己的呼吸節奏,所以會有很多下意識忘記呼吸,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就可以注意這一點。”

李紀昭盯著自己的手腕,那里的脈搏正規律地跳動,每一次起伏都帶著鮮活的暖意。她突然想起昨晚在走廊里看到的綠光,那些光點聚在一起時,總透著種僵硬的滯澀,像被人提著線的木偶——原來那是沒有自然呼吸的緣故。

“就像……機器人模仿人喘氣?”她試著總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羽毛,那點暖意順著皮膚往四肢蔓延,驅散了殘留的困意。

蘇微把畫好的符紙疊成三角形,塞進她的口袋:“差不多。你見過裝睡的人嗎?就算閉著眼,睫毛也會抖,呼吸也會亂。但‘?’不會,它們學不會‘下意識’,就像學不會真正的情緒。”

她頓了頓,指了指窗外:“食堂門口賣豆漿的阿姨,每天五點半準時掀簾子,打豆漿時會習慣性吹吹浮沫;掃地的大爺總在七點整咳嗽三聲,那是他常年彎腰累的,改不了。這些‘改不了的習慣’,就是活人最好的證明。”

李紀昭想起爸爸修復古籍時,總在翻到第三頁時輕輕舔一下指尖,說“這樣翻頁不損紙”;媽媽量門楣時,會下意識用左手食指敲三下卷尺,說“老規矩,校準”。這些她以前從未在意的細節,此刻像珠子一樣被串了起來,連成一道看不見的防線。

“試試關掉‘視’。”蘇微的聲音帶著引導的意味,“集中精神想‘看不見’,跟著羽毛的暖意走。”

李紀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手心的羽毛像塊溫熱的鵝卵石,暖意順著血管緩緩流淌,所過之處,那些纏繞在吊扇上的灰線、書桌上的金線、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微光,都像退潮般慢慢隱去。再睜眼時,寢室里的一切都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舊木箱就是個普通的舊箱子,蘇微的書就是本泛黃的舊書,連空氣里的腥氣都淡了,只剩下清晨的陽光和灰塵的味道。

“這感覺……像摘了副奇怪的眼鏡。”她有些恍惚,抬手摸了摸蘇微的書桌,木質的觸感真實而溫暖,再沒有那些蠕動的灰線。

“但別摘太久。”蘇微把稻草人收進木箱,鎖扣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食堂的包子快好了,去晚了只剩菜餡的。”

李紀昭跟著她往門外走,路過走廊時,特意留意了那些曾經泛著綠光的角落。此刻空空蕩蕩,只有保潔阿姨拖著拖把走過,水桶碰撞的聲音清脆而真實。她看著阿姨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看著她抬手抹汗時下意識皺起的眉頭,突然覺得這平凡的一幕比任何符咒都讓人安心。

“對了,”她想起什么,轉頭問蘇微,“你有什么改不了的習慣?”

蘇微的腳步頓了頓,抬手按了按后頸,那里的青紋在陽光下幾乎看不見。“畫符時,總在收尾處多勾一筆。”她的聲音很輕,像在說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我媽教我的,說這樣‘規矩才立得穩’。”

食堂的香氣遠遠飄過來,混著豆漿的甜和包子的咸。李紀昭捏了捏口袋里的符紙,突然覺得所謂的“守界”,或許不只是跟墟境斗,更是守住這些煙火氣里的“下意識”——那些會抖的睫毛,會亂的呼吸,會多勾的一筆,才是這個世界最結實的界膜。

吃著飯李紀昭感到無比踏實,她看著吃飯溫柔,看著就讓人舒服的蘇微,她并不會在吃飯的時候玩手機,讓李紀昭感到敬佩。

“怎么能有人吃飯連手機都不看!太恐怖了。”

“噗嗤,食不言寢不語,好好吃飯,以后我會教你?的種類還有……如何活下去。”

李紀昭嘴里的包子差點噴出來,她趕緊咽下去,喝了口豆漿順順氣:“教我活下去?這聽起來像武俠小說里的門派秘籍。”

蘇微夾起一根油條,輕輕掰成兩段,動作慢悠悠的,像在拆解什么精密的東西:“比秘籍麻煩。比如‘竊語蟲’,你得在它鉆人耳朵前說‘噤’;遇上‘影蝕?’,得盯著它的影子罵‘散’,光動手沒用。”她頓了頓,把掰好的油條遞過來半根,“就像你家修書,得先知道哪頁紙脆,哪段線松,不然一使勁就碎了。”

李紀昭接過油條,突然想起爸爸修復過一本南宋的殘卷,書頁薄得像蟬翼,爸爸用竹鑷子夾著補了整整三個月,每天只敢修兩頁。當時她覺得沒必要這么慢,現在才明白,有些東西急不得,守界和修書,原是一個道理。

“那……先從哪種‘?’學起?”她咬了口油條,酥脆的聲響在安靜的食堂里格外清晰,旁邊桌的情侶在小聲說笑,有人對著手機刷視頻,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落滿細碎的塵埃——這平凡的一切,突然變得值得珍惜。

蘇微指了指窗外的梧桐樹:“先認‘纏枝?’,它們常附在老樹上,長得像藤蔓,會順著人的影子往上爬,被纏上的人會總覺得累,像背著塊濕海綿。”她抬眼看向李紀昭,眼神里帶了點認真,“它怕‘燥’,你罵句‘滾開’就行,不用帶太多情緒,越平靜,言靈越穩。”

李紀昭點點頭,心里默默記下“纏枝?”和“滾開”。她看著蘇微安靜吃飯的樣子,突然覺得對方不像個孤僻的室友,倒像本攤開的舊書,每一頁都藏著需要慢慢讀懂的字。

“對了,”她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那張醒神符,符紙邊角被手心的汗浸得有點軟,“這個要是用完了怎么辦?我總不能天天讓你畫吧。”

蘇微的嘴角彎了彎,這次的笑意很明顯,像春風拂過冰面:“等你言靈練熟了,就不用這些了。

食堂的廣播突然響起,播放著早間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平穩而清晰。李紀昭咬著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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