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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舊債新局

  • 焚心為祭
  • 太上妙有天
  • 6488字
  • 2025-07-10 01:37:19

濃烈得如有實質的尸臭,粘稠地糊在無名村每一寸空氣里,鉆入鼻腔,直抵腦髓,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月光慘白,吝嗇地灑在村中唯一一塊空地上,卻照不透那中央巨大的、用鮮血和某種暗綠色粘液勾勒出的詭異陣法。陣眼處,堆積如小山的尸體——男女老幼,死狀各異,干癟或腫脹,皮膚呈現出一種尸蠟般的青灰色,在月光下泛著令人作嘔的油光。更遠處,破敗的茅屋歪斜著,像一具具巨大的、被抽干了血肉的骨架,空洞的窗口如同絕望的眼窩,無聲地注視著這場獻祭。

死寂。連蟲豸都噤了聲,唯有血液緩慢滲入干裂土地的“滋滋”微響,以及……某種沉重、緩慢、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搏動。

“咚…咚…咚…”

柳寒舟站在村口一株枯死的歪脖子老槐樹下,陰影籠罩著他挺拔的身姿。一身靛藍色的粗布趕尸人短褂,漿洗得發白,卻一絲不茍。腰間懸著磨得锃亮的趕尸鈴和一把半舊的桃木劍,劍柄纏著褪色的紅繩。他面容年輕,線條卻異常冷硬,薄唇緊抿,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此刻正專注地凝視著那座尸山血海中央的祭壇。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僵硬的、扭曲的肢體,掠過那些凝固著無盡恐懼的面孔,最終定格在祭壇中心那點最深沉的黑暗上。沒有悲憫,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刻骨的專注,仿佛在欣賞一幅驚心動魄的杰作,評估著每一筆、每一劃。

“時辰……到了?!彼驼Z,聲音輕得如同嘆息,瞬間被濃重的死寂吞沒。

隨著他話音落下,祭壇上暗綠色的粘液驟然發出幽幽的光,如同無數只復活的鬼眼。地上的血陣猛地亮起,紅光刺破慘白的月光,將整個村莊映照得如同煉獄血池!堆積的尸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蠕動,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揉捏、擠壓。骨骼碎裂的“咔嚓”聲、皮肉撕裂的“嗤啦”聲密集地響起,令人頭皮炸裂!

“轟隆——!”

大地深處傳來沉悶的咆哮。祭壇中心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裂開一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縫隙!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萬年尸骸腐朽和幽冥地府硫磺氣息的滔天濁氣,如同黑色的巖漿,轟然噴薄而出!濁氣翻滾,瞬間凝聚成一個扭曲的、不斷變幻的巨大輪廓——人形,卻又非人。它沒有固定的面貌,只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頭部位置灼灼燃燒,那是它的眼睛,冰冷、貪婪、俯瞰著渺小的祭品。

黑山睜開了它的“眼睛”。

同一時間,祭壇邊緣,濁氣最濃郁之處,一個身影緩緩凝聚。它身形佝僂,披著一件由無數枯葉和扭曲藤蔓編織成的寬大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覆蓋著青苔和扭曲樹瘤的木質面具,面具的眼孔后,是兩點同樣猩紅、卻帶著一絲玩味與嘲弄的光。山鬼,黑山的意志化身,從亙古的沉眠中蘇醒。

它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尸山血海,又緩緩抬起,指向遠處槐樹下的柳寒舟。一種無聲的、飽含惡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柳寒舟的腦海:【新鮮的怨恨……恐懼……滋養……很好……凡人……繼續……獻祭……】

柳寒舟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放松下來。他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銳利鋒芒,對著那巨大的黑影,微微躬身,姿態謙卑。

黑山那由濁氣凝聚的巨大輪廓發出一陣無聲的咆哮,猩紅的“眼睛”貪婪地掃過祭壇上的血肉。濁氣如活物般翻滾而下,包裹住尸堆,開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噬。山鬼則發出低沉沙啞、如同枯枝摩擦的“桀桀”笑聲,身影在濁氣中若隱若現。

柳寒舟不再停留,轉身,腳步無聲地融入村外更深的黑暗。他的背脊挺直,步伐穩定,仿佛身后那吞噬血肉的地獄景象,不過是趕尸途中一處尋常的亂葬崗。

數日后,湘西腹地,趕尸客?!傲x莊”。

空氣里常年彌漫著劣質香燭、陳年棺木和防腐草藥混合的沉悶氣味。一盞昏暗的油燈在柜臺上搖曳,勉強照亮方寸之地。柳寒舟坐在角落一張掉漆的方桌旁,面前放著一碗早已涼透的粗茶。他手里捏著一塊硬邦邦的雜糧餅,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目光沉靜地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店小二縮在柜臺后打盹,整個客棧死寂得如同墓穴。

“砰!”

客棧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踉蹌著撲了進來,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是柳無涯,柳寒舟的師父。他身上的青布道袍幾乎被血浸透,腹部一道巨大的撕裂傷,深可見骨,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色,絲絲縷縷的黑色尸氣正從傷口中不斷逸散出來。

“師……師父!”柳寒舟猛地站起,臉上瞬間褪盡血色,那屬于“正直趕尸人”的驚愕與恐慌演繹得恰到好處。他幾步搶到柳無涯身邊,試圖將他扶起。

柳無涯猛地抓住柳寒舟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里。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柳寒舟,瞳孔深處燃燒著一種復雜到極點的光芒——有深切的恐懼,有洞悉一切的悲涼,還有一絲……近乎解脫的決絕。

“走……黑……黑山……”柳無涯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去找……阿蠻……別信……山鬼……賭約……是……”他的話斷斷續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他顫抖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小小物件,塞進柳寒舟手中。入手沉重,帶著師父身體的余溫和濃重的血腥氣。

“拿著……快……走……記住……你……是個……好孩子……”柳無涯眼中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最后幾個字輕若蚊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沉沉砸在柳寒舟心頭。他緊緊抓著柳寒舟的手猛地一松,身體徹底軟倒,瞳孔徹底散開,再無一絲生氣。

柳寒舟抱著師父尚有余溫的尸體,身體微微顫抖。他低下頭,額發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是悲傷?是憤怒?還是別的什么?無人看清。只有他緊握成拳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緩緩松開拳頭,一層層剝開那染血的油布。里面是一卷顏色暗沉、邊緣磨損的古老羊皮紙,觸手冰涼,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感。羊皮紙上,繪制著崎嶇的山脈、詭異的符號,以及中心一個醒目的、如同眼睛般的漩渦標記——那是黑山的標記。旁邊,還有一行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古老文字。

就在柳寒舟的目光觸及那行文字時,異變陡生!

那行字跡突然變得灼熱滾燙,仿佛烙鐵!一縷縷細密的、如同發絲般的黑紅色煙霧猛地從字跡中鉆出,帶著刺鼻的硫磺與鐵銹混合的腥氣,瞬間在他眼前凝聚、扭曲!煙霧翻騰,竟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

這蝴蝶詭異絕倫。它的翅膀薄如蟬翼,卻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腐敗內臟般的暗紅色,脈絡清晰可見,如同凝固的血管。翅膀邊緣,點綴著細碎的、如同骨粉般的慘白斑點。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蝶翼上天然形成的扭曲花紋,赫然構成一張模糊的、不斷變幻哭泣表情的人臉!蝴蝶無聲地扇動著翅膀,懸停在柳寒舟面前,兩點微弱的幽綠光芒在“人臉”的眼眶位置閃爍,冰冷地注視著他。

尸蝶!傳說中只誕生于極陰絕地、以尸氣怨念為食的妖物!

尸蝶懸停片刻,仿佛在確認目標,隨即猛地調轉方向,不再看柳寒舟,而是朝著窗外沉沉的、黑山所在的方向,以一種詭異的、忽快忽慢的軌跡,無聲無息地飛去。

柳寒舟看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一點慘紅微光,又低頭看了看手中染血的羊皮卷和師父死不瞑目的臉。他臉上那屬于“正直趕尸人”的悲慟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封般的沉寂,以及眼底深處,一絲終于等到獵物踏入陷阱的、近乎瘋狂的熾熱。

他輕輕合上師父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是說給那具冰冷的尸體聽,又像是說給冥冥中某個存在:

“師父,您的債,徒兒……會替您討回來?!?

他站起身,將羊皮卷仔細貼身收好,最后看了一眼師父的遺體,沒有多余的動作,轉身大步踏出“義莊”的門檻,身影徹底融入門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朝著尸蝶指引的方向——黑山,決然而去。

尸蝶引路,如同黑夜中一點飄忽的磷火。

它穿過瘴氣彌漫的密林,越過白骨散落的深澗,最終停在一片絕壁之前。絕壁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幽谷,濃得如同墨汁的黑暗在其中翻滾。尸蝶懸停在絕壁邊緣,翅膀上那張扭曲的哭臉似乎更加清晰,幽綠的光點閃爍不定。

柳寒舟站在崖邊,山風獵獵,吹動他靛藍色的衣袂。他低頭凝視著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臉上沒有任何猶豫或恐懼,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他咬破食指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妖異的色澤。他屈指一彈,血珠精準地飛向懸停的尸蝶。

血珠觸及蝶翼的瞬間,“嗤”的一聲輕響,仿佛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尸蝶猛地一顫,翅膀上那張哭臉驟然扭曲,發出無聲的尖嘯!整個蝶身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如同燃燒的炭火!紅光如箭,猛地射向下方的黑暗幽谷!

那濃稠的黑暗,竟被這紅光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口子!紅光所過之處,景象驟變!

紅光穿透黑暗,如同神祇撥開了厚重的帷幕。柳寒舟只覺得腳下堅實的巖石驟然消失,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向著那紅光撕裂開的通道急速墜落!風聲在耳邊凄厲地呼嘯,失重感攫住了心臟。他緊閉雙眼,調動體內微弱的法力護住周身要害,任由那股力量裹挾。

下墜感不知持續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當雙腳終于再次踏上堅實的觸感時,風聲戛然而止,一股奇異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睜開眼。

饒是柳寒舟心堅似鐵,謀劃千年,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他站在一片無法想象的巨大“花海”邊緣。腳下是冰冷、堅硬、泛著金屬般烏光的黑色巖石,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而在這片死寂的黑巖之上,盛開著無邊無際的彼岸花。血一般的紅,濃烈得刺眼,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凝固的火焰,又像是剛剛流淌出的鮮血。它們沒有葉子,只有孤零零的花莖從黑石縫隙中倔強地刺出,托舉著那妖異的花朵,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一直燃燒到視野的盡頭。

這里沒有風,花朵卻詭異地微微搖曳著,如同無數靜默燃燒的燭火??諝饫飶浡鴿庥舻昧钊酥舷⒌奶鹣?,如同陳年的酒釀,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氣息。這香氣鉆入肺腑,竟帶來一種奇異的眩暈感,仿佛靈魂都要被這甜膩的死亡氣息融化。

花海的中心,矗立著一座由無數巨大、慘白的骸骨壘砌而成的王座。那些骸骨形態各異,有粗壯的獸骨,有纖細的人骨,甚至有些扭曲得無法辨認的奇異骨骼,層層疊疊,散發著亙古的蒼涼與純粹的死亡威壓。

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人影。

赤紅的衣裙,如同這花海中最濃烈的一朵花,潑灑在森森白骨之上,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她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在無邊紅花的映襯下,像最上等的冷玉。墨色的長發蜿蜒流淌,一部分散落在白骨王座上,一部分垂落至腰際。她微微側著頭,一只手慵懶地支著下頜,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一小截精致的鎖骨。

柳寒舟的目光,最終凝固在她的臉上。

那是一種超越了凡俗認知的美。五官精致得如同神匠用冰雪雕琢,每一分線條都恰到好處,組合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冷艷。然而,她的眼眸——那雙眼睛,才真正攝人心魄。瞳孔是純粹的、深不見底的黑色,如同吞噬一切光線的宇宙深淵,邊緣卻燃燒著一圈細密的、跳躍的猩紅火苗。那火焰冰冷,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無盡的空洞和一種俯瞰塵世的、非人的漠然。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白骨王座上,赤足懸空,纖細的腳踝上,一串由細小彼岸花籽串成的腳鏈,紅得滴血。她是這片死亡花海的主宰,是萬古孤寂的化身。

阿蠻。

柳寒舟的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撞擊著肋骨,千年的謀劃,七世的輪回,所有的算計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悸動,幾乎要沖破他精心構筑的堤防。他死死咬住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底深處那抹狂熱的癡迷被他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刻意放大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絲恰到好處的、屬于凡人對未知神魔的敬畏與恐懼。

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仿佛被這景象徹底震懾,失魂落魄。他的目光落在阿蠻那雙燃燒著冰冷紅焰的眸子上,又飛快地垂下,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帶著一種被巨大沖擊后的沙啞和不確定:

“你……你是誰?這……這里是什么地方?”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完美地演繹著一個誤入絕境的凡人趕尸人應有的反應。他甚至還下意識地、有些慌亂地摸向腰間的桃木劍,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阿蠻的目光,終于從虛無的遠處收回,落在了柳寒舟身上。那目光冰冷而銳利,如同實質的冰針,瞬間穿透了他刻意營造的脆弱表象,直刺靈魂深處。她的紅唇,緩緩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帶著一種洞悉萬物的嘲弄。

“柳寒舟?!彼穆曇繇懫?,并非凡俗的聲波,更像是一種直接在靈魂深處回蕩的低語,清冷、縹緲,帶著彼岸花特有的甜膩與腐朽交織的氣息,“七世輪回,你竟又回到了這里?!彼⑽⑼犷^,猩紅火苗在眼底跳躍,“是這黑山的尸氣太誘人,還是……你終于想起了,那場以我七次焚身為祭的賭約?”

柳寒舟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他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純粹的、被揭穿隱秘的驚駭和茫然:“賭約?什么賭約?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急促地辯解著,眼神慌亂地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逃離的路徑,“我只是一個趕尸人,奉師父遺命而來!我師父他……他臨死前讓我來黑山……”

“哦?”阿蠻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她緩緩抬起一只手,指尖纖細瑩白,輕輕拂過王座扶手上一個猙獰的骷髏頭骨。隨著她的動作,一縷極其細微的、帶著柳無涯氣息的魂力波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冰冷的空氣中蕩漾開來。

柳寒舟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悲痛瞬間變得無比真實:“師父!是師父的氣息!你……你把他怎么了?”他聲音嘶啞,帶著壓抑的憤怒和哀傷,向前沖了一步,卻又仿佛畏懼王座的威壓而硬生生停住。

阿蠻看著他眼中那真切的悲慟,燃燒著紅焰的眼底,那冰封千年的漠然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堅冰上一閃即逝的裂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她指尖那縷魂力波動悄然散去。

“一個不自量力,妄圖窺探黑山秘密的螻蟻罷了。”她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空洞,仿佛剛才那絲波動從未存在,“魂飛魄散,是他最好的歸宿?!彼D了頓,目光再次鎖定柳寒舟,那審視的意味更濃,“倒是你,柳寒舟。你的魂魄里,有黑山渴求的氣息。更難得的是……你似乎,還保留著一點點……屬于凡人的‘正直’?”

她微微前傾身體,白骨王座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猩紅的衣裙垂落,赤足踏在冰冷的黑巖上,足踝的花籽鏈發出輕微的碰撞脆響。她一步一步走下骸骨堆砌的臺階,走向柳寒舟。每一步落下,她足下的黑巖便無聲地蔓延開一圈細微的漣漪,仿佛水面,而周圍搖曳的彼岸花則向著她微微俯首。

那股混合著甜膩與腐朽的奇異花香驟然濃郁,帶著一種直抵靈魂的壓迫感。柳寒舟只覺得呼吸一窒,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不是偽裝,而是源自靈魂深處對這存在本能的戰栗。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繃緊。

阿蠻停在他面前三尺之處。如此近的距離,柳寒舟能清晰地看到她蒼白肌膚下細微的青色血管,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冷意,更能看清她眼底那跳躍的猩紅火焰深處,那亙古不變的、深不見底的虛無。

“黑山異動,尸界不穩。”她的聲音如同冰珠墜地,清晰而冷漠,“它需要新的‘錨’。一個魂魄堅韌,且……心懷愧疚的‘錨’。”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入柳寒舟的眼底深處,“你師父的死,這黑山萬靈的哀嚎,皆是因這封印松動而起。柳寒舟,你口口聲聲要替師父討債,要守護蒼生……”

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天鵝般優美的頸項線條,那姿態帶著一種神祇俯瞰眾生的漠然與施舍:

“可敢與吾訂下‘尸契’?以你魂魄為鎖,鮮血為引,與這黑山共生共滅?助吾徹底鎮壓此獠,平息這尸界之禍?如此,或許能償你前世今生,那滔天的罪孽之萬一?”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敲打在柳寒舟的心上。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血色盡失,眼神劇烈地掙扎著,充滿了巨大的恐懼、茫然,還有一絲被“滔天罪孽”這個指控所激起的、屬于趕尸人柳寒舟應有的震驚與無辜的痛苦。他嘴唇翕動,似乎想辯解什么,最終卻化為一聲痛苦的、壓抑到極致的嘶吼:

“罪孽……我的罪孽……”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直直迎向阿蠻那燃燒著冰冷火焰的雙眸,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破碎,“好!只要能贖罪!只要能阻止這禍患!我柳寒舟……這條命,給你!”

他猛地單膝跪地,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猶豫地劃向自己的左腕!鋒利的指甲瞬間割開皮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現,滾燙的、帶著奇異生命力的鮮血瞬間涌出!

鮮血滴落在冰冷的黑色巖石上,并未滲入,反而如同滾燙的熔巖,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勾勒出一個古老、繁復、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色契約符文!符文的核心,正是黑山的眼睛標記!

柳寒舟抬起頭,額上布滿細密的冷汗,臉色因失血而更加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和……一絲隱藏在最深處的、微不可查的狂熱,死死盯著阿蠻:

“契約在此!我柳寒舟,愿以此魂此血,助你鎮壓黑山!若有虛言,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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