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副局長感覺自己手里的手機，重得像塊燒紅的烙鐵。

他顫抖著手，把手機放到耳邊，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市局周局長那雷霆萬鈞的咆哮。

“劉建國！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想死別拉上老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你知不知道包廂里坐的是誰？那是省委新來的樊領導！省里排名第三的大領導！你他媽長了幾個腦袋？”

周局長的聲音，大得連旁邊的張小果都聽得清清楚楚。

省委……樊領導？

省里……排名第三的大領導？

劉副局長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轉筋，手一軟，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周……周局……我……我不知道啊……是……是他……”

“我不管你他媽的！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子滾回來！回來再跟你算賬！”

電話被“啪”的一聲掛斷了。

劉副局長握著電話，呆立在原地，渾身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他抬起頭，看向那個一直被他無視，穿著普通夾克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的警察生涯，到今天，算是徹底結束了。

他小心翼翼地，雙手將手機還給了那個年輕的李秘書。

“李……李秘書，對……對不起，我……我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說完，他一把抓住還在發愣的張小果的胳膊，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是哀求的語氣說道：“我的小祖宗哎！快跟我走！你今天捅了天大的簍子了！”

張小果還沒從剛才那通電話的震驚中反應過來。

省委第三把手？樊領導？

他雖然紈绔，但不傻。他知道這幾個字的分量。

他爸在人家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他看著那個正和曹煦談笑風生的中年男人，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還愣著干什么？快走啊！”劉副局長急得都快哭了，也顧不上什么禮貌了，拽著張小果就往外拖。

張小果這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跟著劉副局長，逃出了這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包廂。

包廂里，等那兩個礙眼的“蒼蠅”終于消失后，氣氛才重新變得輕松起來。

“哈哈，讓大家見笑了。”樊育良笑著擺了擺手，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一些地方上的害群之馬，影響了大家的雅興，我代表蘇省，向各位藝術家道個歉。”

“樊領導您太客氣了。”陳寶國連忙說道，“這事兒跟您沒關系，是現在有些風氣，確實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是啊。”魏綜萬也感慨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飯局總算可以正式開始了。

樊育良特意讓服務員把他的座位，安排在了曹煦的旁邊。

“曹導啊，不瞞你說，我今天來，主要就是沖著你來的。”樊育良端起酒杯，主動敬了曹煦一杯。

“邵林是我多年的老同學，他前兩天跟我打電話，把你夸得是天上有地下無。說你年紀輕輕，就有大師之風，不光會導戲，會寫劇本，還會寫歌，簡直是個全才。我當時還不信，今天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曹煦趕緊端起酒杯：“樊領導您過獎了，我就是個拍戲的，跟您和幾位老師比，還差得遠呢。”

樊育良聽完，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曹煦，對張邵林說：“你看看，你看看！這小子，不光有才華，還這么會說話，滴水不漏！難怪老首長會喜歡他！”

這一下，算是徹底把話挑明了。

老首長，樊領導，曹煦這一下就對上號了。

包廂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熱烈。

包廂外。

劉副局長拽著失魂落魄的張小果，一路小跑地沖出了會所。

直到坐進車里，張小果的腿還是軟的，臉色煞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劉……劉局，我……我們現在怎么辦？”他聲音都在發抖。

劉副局長一屁股癱在駕駛座上，感覺自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他點上一根煙，猛吸了一口，手卻還在抖。

“什么怎么辦？”他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你小子，趕緊給你爸打電話！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晚了，你爸都得被你連累死！”

張小果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爸張建國的電話。

電話那頭，張建國剛開完一個會，心情正好，語氣也很輕松：“喂，小果啊，這么晚了，什么事啊？”

“爸……我……我闖禍了……”張小果帶著哭腔，把剛才在會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他每說一句，電話那頭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等他說完，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足足有半分鐘，張建國那壓抑著滔天怒火的聲音，才從聽筒里傳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說……你……得罪了……樊……育……良……書……記？”

“爸，我……我不知道是他啊……”

“你這個逆子！”張建國終于爆發了，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我他媽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這么個蠢貨！你知不知道樊領導是誰？他是省委副領導！是咱們整個蘇省政法系統的頂頭上司！你得罪他，就等于把咱們全家都往火坑里推！”

“你他媽現在在哪兒？在車里？好！你給老子聽著！現在，立刻，馬上去買最快一班回老家的火車票！滾回你奶奶家去！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再踏進湖陽市半步！”

“還有，把你那些狐朋狗友的電話，全都給老子刪了！以后再敢跟他們混在一起，老子親手打斷你的腿！”

張建國在電話里咆哮著，那是張小果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到他爸發這么大的火。

他知道，這次，他是真的，把天給捅破了。

掛了電話，張小果癱在座椅上，如喪考妣。

一旁的劉副局長，聽著電話里的咆哮聲，心里也是一片冰涼。

他知道，張建國這棵大樹，他是靠不住了。不但靠不住，這棵樹倒下來的時候還可能把自己砸死。

他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只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

包廂里，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樊育良顯然對曹煦非常滿意，拉著他聊了很多。從影視文化，聊到歷史典故，再到對當前一些社會現象的看法。

曹煦重生者的眼界和見識，讓樊育良越聊越心驚，越聊越欣賞。他發現，這個年輕人，不光是會拍戲，他的思想深度和格局，遠超同齡人，甚至比很多體制內的老油條，看得都更遠，更透。

難怪老首長會對他刮目相看，能幫他出手解決那個難題，還能和他在那個小院子里聊那么久。

“曹導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飯局結束時，樊育良緊緊握著曹煦的手，感慨道，“以后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多來我們蘇省走走，我們省委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