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磐石寨，寒意刺骨。
寨墻上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將巡邏守衛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大部分人都已沉沉睡去，在夢中勾勒著這座新家未來的模樣。
“開門！快開門！”
一聲凄厲的嘶吼劃破了山谷的寧靜，緊接著是擂鼓般的砸門聲。
守衛被驚得一個激靈，探頭望去，只見一人連滾帶爬地沖到寨門前，身上滿是泥土和血污，正是石猛派去怒風盟舊址取東西的兄弟之一。
“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人聲音嘶啞，帶著哭腔，用盡全身力氣拍打著厚重的木門。
孟津和高衡幾乎是同時被驚醒的，兩人披上外衣，提著刀沖了出來。
寨子里瞬間燈火通明，睡眼惺忪的漢子們紛紛涌出營房，一股不安的氣氛迅速蔓延。
寨門轟然打開，那名報信的兄弟撲了進來，直接跪倒在地，渾身抖得像篩糠。
“孟先生……高大哥……”
他嘴唇哆嗦著，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血水，“猛哥他……猛哥他……”
孟津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厲聲問道：“石猛怎么了？說清楚！”
“死了……都死了！”
那人終于嚎啕大哭起來，“蒼狼團的雜碎！他們設了埋伏……猛哥為了掩護我，被……被弩箭射穿了后心……兄弟們，全沒了！”
“轟！”
這個消息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前一刻還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漢子們，此刻全都呆立當場，臉上的表情從震驚、難以置信，迅速轉為巨大的悲痛和憤怒。
“你說什么？”
“不可能！大哥武功那么高！”
“蒼狼團！我操他姥姥！”
短暫的死寂后，人群徹底炸開了鍋。
哭喊聲、咒罵聲、兵器碰撞聲混雜在一起，整個磐石寨瞬間陷入了混亂的邊緣。
有些人雙目赤紅地要去抄家伙，嚷著要下山尋仇；有些人則茫然四顧，主心骨的倒下讓他們瞬間失去了方向。
石云霓聞訊趕來，她穿著一身素衣，聽到“死了”兩個字時，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讓自己當場倒下，但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光彩正迅速黯淡下去。
“肅靜！”
孟津拔出刀，聲嘶力竭地吼著，試圖控制場面，但他的聲音很快便被更大的嘈雜聲淹沒。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的時刻。
“砰！”
一聲從未有過的、沉悶而又極具穿透力的巨響，驟然炸響在所有人的耳邊。
那聲音不像尋常的爆竹，更不像金鐵交擊，而像是一頭來自地獄的兇獸在耳邊咆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的威嚴。
整個山寨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這聲巨響震得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蘇長庚站在議事廳的臺階上，面無表情。
他手里握著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銃”，銃口還冒著一縷淡淡的青煙。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刺鼻的硝石味道。
他身后，葉波臉色陰沉，沉默不語。
高衡則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手按刀柄，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全場。
蘇長庚的目光冰冷而平靜，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那眼神里沒有悲痛，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能將一切都凍結的冷靜。
“哭，有用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喊打喊殺，你們知道仇人是誰，在哪，有多少人嗎？”
無人應答。
剛才還熱血上頭的漢子們，此刻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冷靜了不少。
“從今天起，磐石寨我說了算。有不服的，現在可以站出來。”
蘇長庚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人群一陣騷動，但終究沒有人敢開口。
石猛在時，他們敬佩蘇長庚的智謀；石猛死后，蘇長庚用一聲槍響和絕對的冷靜，讓他們感到了恐懼。
“很好。”
蘇長庚點點頭，開始有條不紊地下令。
“孟津。”
“在！”
孟津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第一，清點所有能戰之人，收攏兵器。第二，安撫家眷，尤其是……嫂夫人。”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搖搖欲墜的石云霓，“告訴她們，天塌不下來。第三，備好棺木酒水，石大哥的后事，我們要辦得風光。”
“是！”
孟津領命而去，腳步沉穩了許多。
“夜隼。”
一道黑影從角落里閃出，單膝跪地：“閣主。”
“帶幾個人，立刻下山。我要知道蒼狼團的所有動向：誰帶的隊，來了多少人，現在在哪。天亮之前，我要準確的消息。”
“遵命。”
夜隼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高衡。”
“在。”
“加強戒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今夜，一只兔子都不許溜進磐石寨。”
“明白。”
高衡立刻轉身，調動人手布防。
三道命令下去，原本混亂的局面迅速得到了控制。
眾人各司其職，悲痛依舊，卻不再是無頭蒼蠅。
蘇長庚這才走下臺階，來到石云霓面前。
他看著這個一夜之間失去丈夫的女人，
眼中終于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情緒，他輕聲道：“嫂夫人，節哀。石大哥的仇，我來報。”
石云霓抬起頭，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她看著蘇長庚，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在侍女的攙扶下，失魂落魄地離去。
蘇長庚目送她離開，轉身對剩下的核心成員道：“都跟我來。”
議事廳內，火盆燒得正旺。
蘇長庚命人抬來一個沉重的木箱，當著眾人的面，“哐當”一聲打開。
箱子里，是五支嶄新的煉金火銃，旁邊還整齊地碼放著二十柄寒光閃閃的精鋼長劍。
這是他通過蕭元及的渠道，費盡心機才弄到手的壓箱底的家當。
“這些，是為我們自己準備的。”
蘇長庚拿起一支火銃，撫摸著冰冷的槍身，“本來想等時機成熟再拿出來。現在看來，沒有時間等了。”
他將火銃和長劍分發給在場的核心骨干。
“從現在起，你們要熟悉它，把它當成自己的命。石大哥的血，不能白流。”
眾人接過武器，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和那份冰冷的殺意，眼中漸漸被一種名為復仇的火焰所填滿。
天色微亮時，夜隼回來了，帶回了確切的情報。
“閣主，查清楚了。是蒼狼團團首親自帶隊，動用了三十名精銳殺手，設伏于怒風盟舊址。他們得手后，連夜退回了城西的老巢，正在大擺宴席慶功。”
“慶功？”
蘇長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議事廳門口，望著東方泛起的一抹魚肚白，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絕。
“傳我命令，所有兄弟，吃飽喝足，準備家伙。”
“今天，我們也去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