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祖母
- 世子聽我心聲后,哭著求我別和離
- 花間提夜壺
- 2092字
- 2025-07-17 08:00:00
蘇棠寧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半分猶豫,只剩下算計。
蘇棠寧從隨身攜帶的紫檀木小書匣里取出紙筆,提筆蘸墨。
筆尖懸停片刻,隨即落下,一行行簪花小楷流暢而出:
“昔有國君,感念忠臣之功,特賜良緣,為其子與功臣之女賜婚。然夫妻二人,性情相左,成婚數載,終日爭吵,家宅不寧,竟至拔劍相向,夫欲殺妻……”
她寫得很慢,字字斟酌。
故事是假的,影射卻是真的。
賜婚、不和、矛盾激化到危及性命,這些內容她必須讓康乾帝看到,若他再堅持,等待這對怨偶的,絕非佳話,而是血濺五步的丑聞。
唯有當矛盾尖銳到無法調和,危及性命時,國君應允和離,才會被百姓視為英明,而非自打嘴巴。
“國君初聞震怒,斥其胡鬧,不予準許。然其子殺心已熾,事態危急,國君權衡再三,終頒旨允和離。消息傳出,天下百姓皆贊國君圣明,體恤臣下,保全無辜性命。”
最后一筆落下,墨跡未干。
蘇棠寧吹了吹紙頁,看著這薄薄一張紙,唇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這便是她投石問路的石頭,亦是懸在裴硯之頭上的利刃。若他識相,這便是和離的臺階,若他不識相,這故事里“夫欲殺妻”的結局,未必不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馬車行至熱鬧的朱雀大街,速度放緩。
蘇棠寧掀開側邊車簾一角,目光銳利地掃過街邊林立的店鋪招牌。
“佑康茶館”那四個熟悉的大字很快映入眼簾。
前世她無意中得知,這家茶館背景雖不顯赫,但掌柜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精明角色,且嘴嚴。
更關鍵的是,兩日后,康乾帝會微服出宮,按前世軌跡,必來此聽一段新上的評書。
“停車?!碧K棠寧命令車夫。
馬車在茶館斜對面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口停下。
蘇棠寧戴好帷帽,白紗垂落遮住面容。
她只帶了最信任的陪嫁丫鬟春喜下車,快步穿過街道,直接走入佑康茶館。
茶館人聲鼎沸,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江湖軼事。
蘇棠寧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徑直走向柜臺后那個正低頭噼里啪啦打著算盤的中年男人。
“掌柜的,談筆生意?!彼穆曇敉高^帷帽白紗傳出,帶著一種威壓。
掌柜抬起頭,綠豆小眼精明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衣著不俗卻遮著臉的夫人:“夫人有何指教?”
蘇棠寧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連同兩張面額不小的銀票,輕輕推了過去:“我要你這里最好的說書先生,從明日開始,連講三天這個故事。一天三場,一場不能少。這五十兩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五十兩?!?
她的手指點了點那兩張銀票,又加重語氣,“故事,一個字不許改。人,要口齒最伶俐的??赡苻k到?”
掌柜的目光掃過銀票,又瞥了眼那張紙,綠豆眼瞬間亮了亮。
一百兩,頂他茶館小半年的流水了!
他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一把將銀票和紙張迅速攏進袖中,拍著胸脯保證:“夫人放心。包在小的身上!保準給您辦得漂漂亮亮,滿城皆知!”
蘇棠寧不再多言,微微頷首,轉身帶著春喜快步離開,重新登上馬車。
車簾放下,隔絕了茶館的喧囂。
她靠在軟墊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第一步,成了。
也是湊巧。
因蘇棠寧這次是光明正大回娘家,裴硯之大概覺得她翻不出浪花,加之他那邊似乎有更要緊的事需用人,便將盯著她的暗衛臨時調走了。
所以,她今日的一舉一動,裴硯之全然蒙在鼓里。
蘇棠寧暗暗想著:兩日后,康乾帝必然會來佑康茶館。她只需掐準時辰,恰巧也去聽書。
當皇帝聽到自己寫的那個故事,心頭震動之際,她再適時地出現在他面前,賣慘訴苦,效果可想而知。
隨后最關鍵的一步,她需要裴硯之在場。
若他本就在場最好,若不在……她眸色轉冷??傆修k法讓他“恰好”出現。
然后,利用他的自負,甚至他對自己的厭惡,在皇帝面前,逼他激他,讓他親口說出“和離”二字。
由他主動提出,皇帝有了臺階,保全了顏面,她全身而退的幾率才最大。
馬車重新啟動,車輪滾動的聲音像是敲在蘇棠寧的心上,帶著一種沉重。
她閉目養神,將整個計劃在腦中反復推演,確保每一個環節都盡可能沒有疏漏。
成敗,在此一舉。
蘇府那熟悉的朱漆大門終于映入眼簾。
門房早已得了信,大門洞開。
馬車徑直駛入,在垂花門前停下。
蘇棠寧剛被春喜攙扶著下了車,一道蒼老卻滿含慈愛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寧兒!我的寧兒回來了!”
蘇棠寧猛地抬頭,只見祖母蘇老夫人被兩個丫鬟攙扶著,顫巍巍地快步從抄手游廊那頭走來。
老人家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穿著一身深紫色繡福壽紋的錦緞褙子,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眼神殷切地落在她身上。
看到祖母,感受到那份毫無保留的疼愛,蘇棠寧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鼻尖,直抵眼眶。
前三世,無論她身處何等絕境,祖母都是她心底最堅實的依靠。
是祖母拖著病體去昭平侯府為她討說法,是祖母在她被禁足時偷偷送信送藥……
“祖母……”蘇棠寧只來得及喊出這兩個字,喉嚨便被堵住,酸脹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下意識地想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讓祖母安心的笑容,就像前三世每一次強顏歡笑那樣。
可是,這一次,她做不到了。
那強撐的笑容尚未成型,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已經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她像個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終于回到家的孩子,所有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肩膀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
蘇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被巨大的驚怒取代。
她一把甩開攙扶的丫鬟,幾步搶上前,枯瘦卻有力的手緊緊抓住蘇棠寧的手腕,聲音陡然拔高:“寧兒,告訴祖母!是不是裴家那小子給你委屈受了?是不是昭平侯府那幫子混賬東西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