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嘴角微揚，聲音低沉如從深淵傳來：“你們可知，天蓬元帥為何會被貶？”

話音未落，他雙目驟然爆開兩道幽藍光束，直射青銅棺面。光痕劃過之處，黑水倒卷，怨靈嘶鳴后退，甲板劇烈震顫。那光并非凡物，似由魂魄深處擠出，帶著天河倒灌的寒意與禁令破碎的裂響。

陳玄奘九環錫杖橫于胸前，杖頭輕震，梵音未起，卻已感知文牒中殘存的羅漢虛影正急速黯淡。他抬手將文書覆于豬八戒額頭，金紋流轉，顯出一幕舊影——金蟬子第七世身披銀甲，立于天河斷崖，身旁并肩而立者正是天河水軍第四營監淚使，手持雙刃，背影清瘦，額間龍鱗紋隱隱與白素貞如出一轍。

豬八戒渾身一顫，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咬破舌尖，鮮血噴濺在棺面。藍光轉熾，化為白焰，反向灌入八字咒文：“天蓬監令，封淵止歸！”

字字如釘，嵌入青銅，棺體轟然一震，黑水凝滯，怨靈齊聲哀鳴，口中“歸位”二字戛然而止。

一滴血自他嘴角滑落，砸在甲板上，滋然作響。血痕蔓延，浮現出半枚殘缺令符，紋路古樸，中央刻“天河”二字，邊緣已被歲月蝕去大半。沙僧目光掃過，手中寶杖微顫，銘文再度浮現：“執令守淵”，旋即隱沒。

白素貞盤坐舟心，龍珠劇震，阿修羅戰旗烙印自皮下蔓延至頸側，龍血在經脈中逆流。她十指交扣，掌心相對，強行逆轉龍族真元，將四周殘存怨靈吸入指隙。龍火自掌心燃起，幽藍火焰煅燒七息，哀鳴聲中，九道怨靈凝為一顆幽珠，懸浮于她指尖，珠光流轉，映出倒懸水晶宮虛影。

陳玄奘以錫杖點地，杖頭承接豬八戒殘留藍光，九環共振，梵音驟起。經文自杖身浮現，非《金剛》《心經》，而是《地藏王菩薩本愿經》中“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一節。金光如潮，壓向淚珠核心，珠內星砂停轉，再無震蕩傳出。

孫悟空立于舟首，火眼金睛掃過弱水屏障。禁制未破，水面如鏡，觸之即化骨，唯有心魔結界方能至此。他拔下腦后三根女媧石毫毛，吹出口真氣。毫毛迎風化形，龜蛇盤繞，玄武真形現世，背甲裂紋縱橫，竟與陳玄奘腦后功德輪紋路完全重合。

“上！”孫悟空低喝，玄武沉身入水，背甲托起眾人。

白素貞持避水珠前行，珠光所照，弱水自動退避三丈。水底黑影翻涌，殘棺沉浮，怨靈蜷縮于淤泥之中，不敢逼近。玄武踏水而行，每一步都激起漣漪，女媧石毫毛所化之軀開始虛化，龜甲裂紋加深。

渡舟在禁制邊緣徹底崩解，沙僧的骷髏串隨水流散開，第九顆珠子撞上祭壇基座，裂為兩半。他俯身拾起，指尖觸及裂面瞬間，一道極細的楊柳枝虛影悄然浮現，纏繞珠體，微光一閃即逝。

他凝視片刻，未言，默默將殘珠系回頸間。

玄武行至半途，身形驟然一沉。孫悟空以金箍棒點其背甲，注入最后一絲女媧石能量。玄武仰首嘶鳴，踏出最后一躍，穩穩落于祭壇基座。

陳玄奘以錫杖插地，金光擴散，穩住眾人身形。白素貞單膝跪地，避水珠脫手墜落，滾至祭壇邊緣，停在一道細縫之前。珠光映入縫隙，竟照出內里景象——一尊石像背對而立，手持楊柳枝，衣袂飄動，似在等待。

沙僧低頭看著頸間殘珠，神識忽閃一幕：金蟬子第九世被推入青銅門剎那，一只素手自虛空中伸出，以楊柳枝輕點其眉心，蓮花印記驟然亮起，隨即隱沒。

孫悟空收起毫毛，火眼金睛掃視祭壇四周。禁制已破，但空氣中仍有滯澀之感，仿佛有無形之網尚未收盡。他伸手探向石像方向，指尖觸及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紋。

白素貞緩緩抬頭，銀發披散，額間鱗紋尚未褪去，指尖仍滲著血。她望向石像背影，忽然開口：“那年，我奉命守淵，你說歸位令已毀。”

陳玄奘握緊錫杖，杖頭九環輕響。

石像衣角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