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晶的藍光變成了消防斧的紅繩。
方玖盯著那截紅繩在眼前晃,繩結是昭嘉禾慣用的“雙套結”,他總說這樣結實,就算被礦鬼拽住也不會松。可現在這繩結在慢慢松開,像有只無形的手在解——昭嘉禾從不解自己打的結,他說“結是信,解了就散了”。
“發什么呆?”昭嘉禾的聲音在耳邊響,帶著煤渣的氣息,“前面就是出口了,你看,礦晶的光直往那邊跑?!?
方玖抬頭,果然看見幽藍的光往礦道盡頭飄,像條會動的河??伤麆偺鹉_,就踢到了塊碎石——這碎石的形狀,和他十分鐘前踢到的那塊一模一樣,連邊緣的青苔位置都沒差。
“我們是不是來過這兒?”方玖的聲音發飄,割皮刀的銅鈴貼在掌心,涼得像塊冰。
昭嘉禾笑了,伸手拍他的背,力道和在深海祭典時一模一樣:“你太累了,出現幻覺了?!彼闹讣鈩澾^方玖的手腕,那里有道新傷,是剛才被掘墓工劃的,“你看,這傷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可方玖盯著那道傷,突然想起八房臺的血晶——當時他也以為血晶是真的,直到它在掌心徹底變暗。有些“真實”,比幻覺更會騙人。
礦道盡頭的光突然消失了。昭嘉禾的消防斧突然指向方玖的喉嚨:“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他的臉在昏暗中慢慢變成阿武的樣子,又變回昭嘉禾,“你從一開始就不信我,覺得我藏著事,覺得我會像當年丟下半隊人那樣丟下你?!?
方玖的割皮刀沒動。他看見“昭嘉禾”的后頸——那里沒有深海寄生體留下的疤痕。真正的昭嘉禾在紅樹林里替他擋過寄生體的攻擊,后頸有塊淡褐色的印記,像片小樹葉。
“你不是他。”方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醒什么,“他后頸有疤?!?
“昭嘉禾”的臉突然扭曲,紅繩從消防斧上滑落,在地上纏成個死結:“那又怎么樣?就算這個是假的,下一個呢?下下個呢?”礦道兩側的巖壁突然滲出黑血,映出無數個昭嘉禾的影子,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舉著消防斧對著自己,“怨魂在洗你的腦子,它要讓你覺得,所有昭嘉禾都是假的,連你自己的記憶都是假的?!?
方玖突然蹲下身,用割皮刀在地上劃——他在畫深海的潮汐圖,昭嘉禾當時教他認的,說“漲潮時浪頭會比退潮時快三秒”??僧嫷揭话?,他突然停了筆——他根本不記得昭嘉禾教過他這個,這是幻覺硬塞給他的“記憶”。
原來所謂的“熟悉”,全是怨魂編的。那些并肩作戰的瞬間,那些互相掩護的默契,甚至連昭嘉禾后頸的疤痕,都可能是假的。
“他根本沒來?!狈骄镣蝗恍Τ雎?,笑聲在礦道里撞來撞去,像碎玻璃,“黑礦副本的傳送名單上,從一開始就只有我一個人?!彼肫鸪霭l前的登記冊,自己簽完字就被系統傳送了,根本沒看見昭嘉禾的名字——那是他自己腦補的,因為習慣了身邊有個扛消防斧的身影。
“昭嘉禾”們突然一起停了動作。他們的臉在藍光里慢慢透明,露出底下的怨魂本體——是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方玖,像在看個終于認清真相的獵物。
“對嘍。”最前面的“昭嘉禾”笑了,聲音變成礦道坍塌的轟鳴,“他在第九區好好待著,喝著茶,擦著他的消防斧,根本不知道你在這里。你所有的掙扎,所有的信任,都是對著空氣?!?
方玖的割皮刀掉在地上。他想起剛進副本時,昭嘉禾數腳印的樣子;想起他擋在身前的背影;想起他說“別信他的”時的眼神——原來這些畫面,和八房臺的紙人、深海的寄生體一樣,都是副本用來折磨他的工具。
怨魂的眼睛突然亮起,礦道里響起無數個昭嘉禾的聲音,有的在喊他的名字,有的在求救,有的在罵他“騙子”。方玖捂住耳朵,卻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混在里面——是他剛才吼的“你不是他”,現在聽著像在自欺欺人。
他突然想起江燁和許鑫雨。那對情侶到死都握著對方的手,他們的信任是真的,所以就算被海嘯吞沒,也不會像他這樣,困在自己編的夢里。
割皮刀的銅鈴突然響了。不是預警,是很輕的一聲,像有人在遠處敲鈴鐺。方玖低頭,看見刀柄的銅鈴上沾著點東西——是片干枯的野菊花瓣,是從一區帶回來的,昭嘉禾當時說“這花能安神”。
那花瓣是真的。他記得昭嘉禾把花瓣塞進他口袋時,指尖的溫度;記得對方說這話時,后頸的疤痕在陽光下很清晰。
“你們騙不了我?!狈骄翐炱鸶钇さ?,聲音還有點抖,卻不再發飄,“他有沒有來,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他轉身走向礦道深處,不再看那些“昭嘉禾”的影子。怨魂的嘶吼越來越響,巖壁上的眼睛越來越亮,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驗不是分清哪個是真的,是就算被全世界騙,也愿意相信自己記得的那些瞬間。
割皮刀的銅鈴偶爾響一聲,像在應和遠處的什么。方玖摸著口袋里的野菊花瓣,突然笑了——就算這一切都是假的,至少他愿意相信的那份心意,是真的。
礦道盡頭又亮起了光,這次不是幽藍的礦晶光,是暖黃的,像第九區基地的路燈。方玖握緊割皮刀,一步步走過去,他不知道前面等著的是真的昭嘉禾,還是新的幻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這心牢里。
因為真正的信任,從來不是不怕被騙,是就算可能被騙,也愿意往前走。
割皮刀的銅鈴第27次卡在礦縫里時,方玖終于數清了循環的規律。
他總是在“走出礦洞”的瞬間驚醒——出口的光明明觸手可及,腳剛邁過那道銹跡斑斑的鐵門,就會突然失重,下一秒就摔回最初的礦道,后腦勺磕在同一塊帶棱的煤塊上,割皮刀永遠卡在右前方的石縫里,刀柄的銅鈴半懸著,像只停擺的鐘。
“第27次了?!狈骄翆χ諝庹f話,聲音在礦道里蕩開,撞出細碎的回音。他蜷起腿,把臉埋在膝蓋里,礦燈的光束照在前方,那里蹲著個模糊的影子,是“昭嘉禾”——每次循環到第三分鐘,這個影子就會出現,遞給他半塊壓縮餅干,說“再堅持一下,出口就在前面”。
但這次,方玖沒接。
他盯著影子的手腕——真正的昭嘉禾在深海祭典時被寄生體劃傷,手腕內側有道月牙形的疤,而這個影子的手腕光滑得像塊新礦玉?;糜X的破綻越來越明顯了,就像劣質的戲法,重復次數多了,總能看出線繩的痕跡。
“你不是他?!狈骄恋穆曇艉茌p,卻帶著種近乎瘋狂的冷靜,“怨魂想困住我,總得找個更像的替身。”
影子突然扭曲起來,餅干掉在地上,化作一灘黑血。“昭嘉禾”的臉開始融化,露出底下掘墓工的齒尖:“你知道又怎樣?走不出去的?!钡V道兩側的巖壁滲出黑水,在地上匯成個巨大的圓環,把方玖圈在中間——這是循環的邊界,只要踏出圓環,就會立刻摔回起點。
方玖突然笑了。他撿起割皮刀,銅鈴在刀柄上輕顫,這次他沒去掰卡住的刀刃,反而故意把手指伸進石縫,讓銅鈴的鏈條纏得更緊?!八姥h的好處是,規律永遠不變?!彼⒅鴪A環邊緣的黑水,“每次循環到第七分鐘,你就會變成掘墓工;第九分鐘,礦頂會掉碎石;第十二分鐘,出口的光會變亮——這些都是‘設定’,對不對?”
影子的動作頓住了。黑水組成的圓環突然泛起漣漪,像被戳中了要害。
“怨魂用我的記憶織了個牢,牢門就是礦洞出口。”方玖站起身,割皮刀在掌心轉了個圈,刀刃劃破掌心,血珠滴在銅鈴上,“它以為我會一直追著‘出口’跑,像追著胡蘿卜的驢?!彼蝗粵_向圓環邊緣,在第七分鐘到來前,主動踩進了那灘黑水。
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像被無數只手拽向深淵。方玖的意識在撕裂——他看見自己躺在礦道里抽搐,又看見自己站在出口前猶豫,還看見昭嘉禾在斷層對面朝他伸手,這次的昭嘉禾手腕上有月牙形的疤,手里的消防斧沾著新鮮的礦晶粉末。
“這才是真的。”方玖在意識碎片里抓住那道影子,割皮刀的銅鈴突然爆發出清響,震碎了周圍的幻覺。黑水組成的圓環劇烈波動,露出底下的巖層——那里有個極小的裂縫,裂縫里嵌著塊半透明的礦晶,正發出和銅鈴共鳴的光。
是怨魂的本體。它藏在循環的縫隙里,用幻覺消耗他的精神,只要他放棄掙扎,意識就會被徹底吞噬。
“你以為我累了,就會認命?”方玖的聲音在意識里炸開,他攥緊割皮刀,將掌心的血按在裂縫上,“死循環的破綻,就是重復本身。你每次模仿昭嘉禾,都會漏過那個疤;每次掉碎石,位置都差半寸——這些‘不完美’,就是破局的鑰匙?!?
礦晶的光突然順著裂縫涌出,將黑水組成的圓環燒出個缺口。方玖感覺拽著自己的手松開了,意識像從深海浮上水面,猛地嗆了口氣——他還站在圓環邊緣,腳下的黑水正在蒸發,影子化作的掘墓工發出凄厲的尖叫,身體被礦晶的光燒成灰燼。
割皮刀終于從石縫里掙脫出來,銅鈴的響聲清脆得像破曉的鐘。方玖回頭時,礦道盡頭的斷層處傳來消防斧劈石的聲音,這次不是幻覺——昭嘉禾正趴在斷層邊緣,手腕上的月牙疤在礦燈下清晰可見,手里舉著塊完整的礦晶,光映著他的臉,帶著真實的疲憊。
“你總算醒了?!闭鸭魏痰穆曇魩е硢?,“我喊了你快半個時辰,還以為你被礦鬼拖走了?!?
方玖望著他手腕上的疤,突然笑了,眼眶卻有些發熱。他沒解釋剛才的死循環,只是舉起割皮刀,銅鈴的響聲引著礦晶的光,在前方照出條通路。“走吧,這次該真的出去了?!?
礦道里的碎石還在掉,掘墓工的嘶吼從遠處傳來,但方玖的腳步很穩。他知道破局的關鍵從不是找到出口,是在無數次重復的絕望里,依然能認出“真實”的痕跡——比如那道疤,比如銅鈴的共鳴,比如無論幻覺多逼真,真正的昭嘉禾永遠不會讓他一個人留在循環里。
割皮刀的銅鈴響在前面,消防斧的腳步聲跟在后面,這次沒有再回到起點。
割皮刀的銅鈴卡在礦縫里第三十二次震顫時,方玖指尖的血珠正順著刀刃往下滴。
礦道深處傳來消防斧劈石的脆響,“昭嘉禾”的聲音裹著煤煙飄過來:“方玖!這邊有礦晶!”
方玖握著刀柄的手突然收緊。他盯著對面巖壁上的影子——那影子正舉著消防斧劈向礦層,斧刃反射的礦燈光圈在巖壁上晃出個不規則的圓。真正的昭嘉禾劈斧時,光圈永遠是規整的扇形,他說過“這樣省力”,這是在第九區訓練場上磨了兩年的習慣,不可能錯。
“你劈偏了?!狈骄恋穆曇艉茌p,卻讓那道影子猛地頓住。他慢慢抽出被銅鈴鏈條纏住的手指,指腹蹭過鏈條上的刻痕——這是他親手刻的防滑紋,此刻卻摸到道額外的淺痕,像被什么東西啃過。
影子轉過身時,礦燈正照在“昭嘉禾”的后頸。那里本該有塊深海祭典時留下的疤痕,是被寄生體的觸須劃傷的,形狀像片楓葉。但眼前的后頸光潔如新,連最淺的印記都沒有。
“發什么呆?”影子舉著消防斧走過來,斧柄上的紅繩纏得比平時松了兩圈,“再不走,礦頂要塌了?!?
方玖突然笑了。他彎腰撿起塊碎礦燈玻璃,鏡面里映出自己的臉——瞳孔里布滿紅血絲,卻亮得驚人?!霸够昃幱洃浀臅r候,就不能編得仔細點?”他把玻璃片抵在影子的喉結上,“昭嘉禾從不把紅繩纏那么松,他說‘松了容易脫手’?!?
影子的喉結滾動了下,突然化作團黑霧。消防斧“哐當”掉在地上,斧刃里映出無數張臉,都是方玖見過的死者——八房臺被鍘掉手臂的玩家、深海祭典里被海嘯卷走的情侶、礦洞里失蹤的探礦隊員。
“你早就知道了?”黑霧里傳來無數重疊的聲音,像把鈍鋸在磨骨頭,“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方玖直起身,割皮刀的銅鈴突然發出清響。他想起剛進副本時的違和感——系統傳送時,本該和他一起落地的昭嘉禾遲遲沒出現,他當時以為是傳送偏差,現在才明白,從始至終,這個副本里只有他一個活人。
怨魂編織的虛假記憶像層濕紙,被剛才那幾個細節戳得千瘡百孔:昭嘉禾的消防斧明明在第九區的武器庫保養,不可能憑空出現在礦洞;他后頸的疤痕是方玖親手包扎的,絕不可能消失;還有紅繩的纏法、劈斧的習慣,這些刻在骨子里的細節,怨魂模仿得再像,也會露出破綻。
“從你讓他喊我名字的時候?!狈骄恋母钇さ吨赶蚝陟F,“昭嘉禾從來只叫我‘老方’,除非有危險?!彼蝗粵_向黑霧,刀刃劃破空氣的瞬間,礦道兩側的巖壁突然滲出黑血,在地上匯成溪流,溪流里浮著無數枚“七”字徽章。
這是怨魂的殺招——用探礦七隊的怨念具象化,形成血沼,一旦踏入就會被拖進記憶深淵,永遠困在“沒能救下同伴”的悔恨里。
方玖卻突然停在血沼邊緣,反手將割皮刀插進巖壁。銅鈴的鏈條繃直,正好擋住撲來的黑霧?!澳銈円詾槲視裾鸭魏棠菢永⒕危俊彼穆曇魩еN近乎瘋狂的冷靜,“我沒參與過你們的過去,這些怨念困不住我。”
黑霧猛地收縮,化作阿武的樣子,手里攥著那本焦黑的日志:“那這個呢?你以為昭嘉禾為什么沒來?他根本不想和你組隊,他怕你發現他當年的事!”
日志突然翻開,頁面上浮現出虛假的聊天記錄——昭嘉禾對趙硯說“別讓方玖知道探礦七隊的事”,說“他太較真,知道了會看不起我”。這些文字像針一樣扎過來,精準刺向方玖最在意的信任。
方玖的呼吸亂了半拍。他確實懷疑過昭嘉禾為什么隱瞞身份,確實擔心過這段友誼是不是建立在謊言上。怨魂抓住了這個縫隙,血沼里的徽章突然開始發光,映出昭嘉禾躲閃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畫面,卻被拼接成最傷人的模樣。
“他要是不想來,當初就不會在深海祭典替我擋寄生體?!狈骄恋穆曇舭l啞,卻伸手拔起巖壁上的割皮刀,刀刃在血沼表面劃出火花,“你們不懂,真正的朋友,不是永遠坦誠,是就算有秘密,也不會在你落難時丟下你。”
他突然想起昭嘉禾在第九區訓練場上說的話:“老方,我欠了些人情,以后可能會給你惹麻煩?!碑敃r他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麻煩一起扛”。原來從那時起,昭嘉禾就在鋪墊,只是怨魂把這份坦誠扭曲成了背叛。
血沼里的徽章突然炸裂,濺起的黑血在空中凝成掘墓工的利爪。方玖側身躲過,割皮刀劈向利爪的關節——那里是之前觀察到的弱點,怨魂的具象化攻擊總有這個破綻,就像編記憶時會漏掉疤痕一樣。
“你們的攻擊和你們的謊言一樣,有規律?!狈骄恋牡度袆澠评Γ陟F四散的瞬間,他看見礦道盡頭的核心礦脈在發光,“礦晶在那里,對不對?你們怕我拿到它,怕它凈化你們的怨念。”
黑霧突然集體涌向核心礦脈,形成道黑色的墻。阿武的聲音從墻后傳來:“就算你知道又怎樣?沒有昭嘉禾的消防斧,你打不破這堵墻!”
方玖看著自己的影子落在黑墻上,突然笑了。他想起虛假記憶里,昭嘉禾總說“消防斧適合破防”,卻忘了割皮刀的真正用途——八房臺的仙姑說過,這把刀能斬斷“因果線”,無論是怨念的聯系,還是虛假的記憶。
“誰說我需要消防斧?”方玖握緊割皮刀,掌心的血順著刀刃流下,在刀柄的銅鈴上凝成血珠,“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沖向黑墻的瞬間,銅鈴突然發出震耳的響聲,不是之前的輕顫,是近乎爆裂的轟鳴。刀刃接觸黑霧的剎那,方玖感覺像是劈進了團冰冷的棉花,卻又在深處碰到了堅硬的東西——是無數怨念糾纏成的核心,像塊黑色的礦晶。
“就是這里!”方玖猛地發力,割皮刀的刀刃沒入核心,黑霧發出凄厲的尖叫,無數張臉從黑墻里擠出來,都是探礦七隊的隊員,他們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們困在這里太久了?!狈骄恋穆曇粼谵Z鳴中異常清晰,“昭嘉禾沒有拋棄你們,他一直帶著小花的徽章,一直想回來給你們收尸?!彼肫鹪谔摷儆洃浝锟吹降蔫F盒,想起那枚變形的“12”號徽章,那些細節或許是假的,但昭嘉禾的愧疚是真的。
黑墻突然劇烈波動,核心的黑色礦晶開始出現裂痕。探礦隊員的臉慢慢變得平靜,像終于聽到了想聽的答案。方玖的割皮刀繼續深入,直到整把刀沒入核心,銅鈴的響聲和礦晶的震顫合在一起,形成道無形的沖擊波。
“斬斷吧?!狈骄灵]上眼,猛地抽出割皮刀。
黑墻在瞬間崩塌,化作漫天光點,像場遲來的葬禮。核心礦脈的真正礦晶暴露出來,發出溫暖的白光,照亮了整個礦洞——這里根本沒有斷層,沒有血沼,只有條筆直的通路,通往出口的方向。
方玖站在礦晶前,割皮刀的銅鈴還在輕響,卻帶著種解脫的輕快。他終于明白,怨魂最厲害的不是編織虛假記憶,是利用真實的情感放大猜忌;而破局的關鍵,不是識破謊言,是在謊言中守住對朋友的信任。
“?!?
系統的提示音突然響起,尖銳得像指甲劃過玻璃,在空曠的礦洞里反復回蕩。
【黑礦魅影副本通關】
【存活人數:1】
【評價:S+(超額完成任務,凈化核心怨念)】
方玖望著出口的光,突然覺得這聲音格外刺耳。它像在贊頌這場瘋狂的勝利,又像在嘲笑這份孤獨的冷靜——他贏了怨魂,卻也確認了昭嘉禾真的沒來,那些并肩作戰的記憶,終究是場空。
割皮刀的銅鈴慢慢停了。方玖握緊刀柄,轉身走向出口,礦晶的白光在他身后亮起,像在替那些沒能走出礦洞的人,照亮最后一段路。他知道,出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昭嘉禾,不是質問,是告訴他:“探礦七隊的兄弟們,終于可以安息了?!?
出口的光越來越亮,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終于卸下重擔的旅人。系統提示音還在回響,但方玖已經不在意了,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回去,找到那個沒進副本的朋友,把這場勝利,也分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