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著替路秀薇涂藥的手都忍不住停了一下。

“哎喲，我的天哪，沈翠芬，你吃錯藥了吧？怎么這次就聽進去了？該不是開玩笑說著玩的吧？”

此時的陳醫生滿臉不信地問道。

要知道啊，勸說沈翠芬離婚這件事情，陳醫生已經說了有十幾年。

有時候她自己都在想，是否真的有點不太地道，老是在勸人家庭分崩離析。

可每次一看到沈翠芬身上那一道道傷痕以及青紫淤痕。

她就覺得這事兒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在這個地方嘛，離婚并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可是對于沈翠芬來說，讓她邁出離婚那一步簡直比登天還難。

明明是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慘兮兮的。

還得低三下四地央求別人千萬不要傳出去。

就怕讓村里面知道路衛東竟然毆打老婆孩子，會敗壞了他在村里的名聲。

沈翠芬笑了笑，嘴角輕輕揚起。

“陳醫生，你說得對，要是不小心走進了死路，那當然得趕緊掉頭。”

聽到她這番話，陳醫生臉上的神情頓時一滯。

整個人都蒙了。

“我講的是什么意思，你沒聽明白嗎？”

“進了死胡同就得及時回頭重新選路，可不是讓你腦袋往鍘刀上送啊！”

面對陳醫生近乎抓狂的表情，沈翠芬不為所動地撇了撇嘴。

“行啦行啦。”

沈翠芬咧開嘴干笑幾聲。

隨即伸手拉住身旁的女兒路秀薇幫忙調整背包帶。

“差不了多少。”

說完，又低頭試了試包帶松緊程度滿意后點頭。

“你幫我再纏緊點，我要回去了。”

傷口處理完畢之后，在路秀薇細心扶持下，沈翠芬緩緩地從衛生所門口走出來。

陽光灑落在母女身上。

目送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漸漸遠去。

陳醫生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轉過身時，恰好看見沈翠芬正附在女兒耳邊悄悄說著什么。

不多一會兒，路秀薇便點頭應允，然后攙扶著母親朝人群聚集方向挪移而去。

方才結束的表演余韻尚存，大家并未立刻散場。

反而圍在一起討論剛才的戲劇。

“媽，你現在頭上還疼不疼？”

被問及傷勢時，沈翠芬輕輕哼了一聲，開口說道：“哎喲—，真疼死我啦！”

雖然說話聲音不算大，但卻恰好能夠讓周圍人聽見。

尤其是站得比較近、素來以嗓門高著稱的大嗓門王瓊英。

果然，隨著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哀鳴傳入耳中。

正在與旁人交談的王瓊英猛然轉頭。

當看見滿臉慘白痛苦神色的沈翠芬，頓時嚇了一跳差點跌倒。

“哎呀媽呀，翠芬呀你這是遭了啥罪？頭上一圈圈裹得比我家包包子還要厚！”

原本還在各自聊天的人們紛紛圍攏過來。

只見此時沈翠芬腦袋被紗布層層包裹。

“嗚嗚，大姐瓊英，我不想再活著了！真的活不下去啦！”

沈翠芬一邊抹眼淚，一邊哽咽著說。

王瓊英一聽見這話連忙從旁邊走了過來，扶住還在抽泣的沈翠芬，攙著她在旁邊一棵樹下坐下。

“別哭、別哭，事情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啊？好好的一個人，咋突然就說出這種話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說說。”

旁邊的路秀薇眼看著母親情緒如此低落，心里難過極了，也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睛。

母女兩人此刻坐在那棵樹旁。

“全都是那個路衛東害的！那個沒良心的東西！他竟然想要用八百塊錢把我閨女給賣了！”

沈翠芬越說越是激動，邊說邊抬起手比劃。

“我說啥也不能同意啊！可他呢？二話不說，抄起棍子就往我腦袋上敲啊！”

在場的人一聽這話，神情立刻變得復雜了起來。

“大夫，哦，是陳醫生，她說了我媽差一點就沒命了……好不容易才搶回來！”

在一旁聽著的母親女兒路秀薇忍不住開口說道。

王瓊英等人聽后，臉上頓時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宋琴琴站在人群中插話道，眉頭緊蹙起來，嘴角有些抽動。

“我覺得路大哥不是這樣的人啊！他一向老實溫和，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沈翠芬正好聽到這個話音，抬起臉來看了一眼發聲的女人，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哎，我還怎么從沒聽說過路衛東有個妹妹？”

她直接盯著宋琴琴冷冷地質問道。

“你是跟他從小睡在一個炕上長大的是吧？要不然咋可能比我還要了解自己的丈夫呢！”

這句回懟當場讓周圍幾個圍觀的村民忍不住低下了頭，悄悄掩嘴笑了起來。

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來。

王瓊英聽了之后語，原本還算穩重的臉色也略微變化了一下。

“你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宋琴琴怒氣沖沖地跺了跺腳，大聲反駁道。

她情緒激動，連臉色都泛紅了起來，話音剛落便猛地一轉身，跑了出去。

沈翠芬冷哼了聲，目光冰冷地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思緒不由得回溯過去。

當初看到她是個單身寡婦、生活艱辛。

常常將自家種的新鮮蔬菜送給宋琴琴，自己也未曾計較過。

誰能想到今天會發展成這番光景？

曾經的好心竟然被這般踐踏！

每當她開口求助時，沈翠芬幾乎沒有拒絕過。

可如今回想起來，心中卻充滿了被辜負的憤怒。

王瓊英站在一旁，盯著宋琴琴離去的方向，嘴唇緊繃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啐了一口，嘴里低罵了一句。

“真會裝模作樣！嘴上說得比誰都可憐，背地里做的事情倒是一點都不手軟。”

她罵得痛快了些。

但當她抬起頭來瞥見圍觀的人群時，那些話語立刻咽了回去。

為了不再引起更多的非議和關注，她選擇了沉默。

然后，她輕輕拉著沈翠芬的手。

“翠芬啊，你剛剛說的那個老光棍，他叫李永平嗎？今年四十四？你說的名字沒錯吧？”

面對王瓊英那焦急詢問的眼神，沈翠芬遲疑片刻后緩緩點頭確認了下來。

王瓊英聽完，臉色驟然一變，驚呼出口。

“我的天！那個李永平可是出了名的禍害，聽說接連克死了三個老婆！外面的人都說就是因為他作踐得太厲害了，才會讓一個個妻子自縊……這樣的人，根本就是畜牲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