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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腳下瓷磚傳來的冰冷觸感,似乎帶上了一種粘稠的質感。那攤屬于林晚的暗褐色血液,在慘白燈光下,顏色仿佛更深了,像一汪通往地心的污穢沼澤。空氣里消毒水的氣味被另一種更原始、更荒蕪的氣息所覆蓋——那是純粹的“空”的味道,是“虛無”本身散發出的、能吞噬一切生機的腐朽氣息。

林晚的身體在我掌下劇烈地痙攣起來,不是因為失血,而是因為更深層次的侵蝕。她肩膀上方,那頭龐大的“虛無”巨獸,在鏡中陰影那兩道猩紅目光貪婪的注視下,龐大的黑暗身軀竟開始微微顫抖。它那對血紅的漩渦之眼,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毀滅性的意志似乎受到了某種干擾,產生了一絲……混亂?一絲被更強大、更本源的存在所覬覦的……不安?

它不再僅僅凝視林晚,也不再僅僅與鏡中陰影的猩紅目光交匯。它那充滿絕對否定意志的視線,猛地轉向了我!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種鎖定目標的冰冷,而是帶著一種被冒犯的狂暴,一種被掠奪者闖入領地的憤怒!兩道毀滅性的紅光如同實質的炮擊,轟然撞向我的靈魂!

嗡——!

靈魂深處那片永恒的留白之地,再次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但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震撼,而是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我的存在本身,被這兩股來自不同“虛無”巨獸的意志當成了爭奪的戰場!一邊是林晚身上那頭龐大、凝練、具象化的湮滅巨獸的狂暴怒意,一邊是鏡中那片源于我自身、更本源、更貪婪的陰影的冰冷饑渴!它們在我的意識深處激烈地碰撞、撕扯!

我的眼前瞬間被純粹的黑白噪點覆蓋,握著林晚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喉嚨里涌上一股濃烈的鐵銹味,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呃啊……”林晚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呻吟,身體蜷縮得更緊。她那只被我握住的手,傳遞過來的不再是絕望的依附,而是同步的痛苦共鳴。鏡中陰影的猩紅目光,似乎因為這份共鳴而更加明亮、更加……愉悅?

就在這意識瀕臨撕裂的瞬間,我強行壓下翻騰的嘔吐感和眩暈感,目光越過林晚痛苦扭曲的臉,再次投向那面巨大的鏡子。

鏡中,我的臉蒼白得如同石膏面具,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正沿著鬢角滑落。而在我身后,那片濃稠的陰影,在鏡面中仿佛獲得了某種程度的“實體化”。它不再僅僅是依附于我的背影,而是像一團活著的、不斷翻涌的暗物質,緩緩地……膨脹了!

那兩點猩紅的幽芒,如同深淵最底層的燈塔,在膨脹的黑暗中穩定地亮著,冰冷地注視著鏡外這場因它們的“覺醒”而引發的、發生在兩個宿主靈魂深處的無聲戰爭。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層灰翳被純粹的恐懼撕得粉碎。她喉嚨里滾動的嗚咽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死寂——一種被無形之物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我的手掌下,她的生命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急速流失。不是失血,不是休克,而是某種更本源的東西正被強行抽離。她的皮膚迅速失去最后一點暖意,變得像浸泡在冰水里的石膏,冷硬而了無生氣。那只被我覆蓋的手,原本還在傳遞著絕望的依附,此刻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迅速蔓延的冰涼。

鏡中,那片依附于我身后的陰影,膨脹的勢頭驟然加劇!濃稠的黑暗不再是緩慢翻涌,而是如同沸騰的墨漿,激烈地鼓蕩、扭曲。那兩點猩紅的核心,亮度已經攀升到令人無法直視的程度,不再是單純的注視,而是化作了實質的、貪婪的吮吸!猩紅的光暈如同活物,順著無形的通道,穿透鏡面,貪婪地纏繞上林晚那頭顫抖的“虛無”巨獸。

那頭龐大的黑暗巨獸,在林晚生命力被抽離的瞬間,發出了無聲的、瀕臨崩潰的尖嘯!它血紅的漩渦之眼瘋狂閃爍,毀滅性的意志在自身存在的根基被撼動時,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暴怒。龐大的身軀痛苦地扭曲、坍縮,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它對林晚的鎖定徹底崩解,兩道猩紅的毀滅光束不再轟擊我,而是如同失控的探照燈,在診室狹窄的空間里狂亂地掃射!掃過冰冷的器械,掃過慘白的墻壁,掃過地上那攤暗褐色的血泊,最后,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猛地釘在了——

天花板那盞慘白的頂燈上!

嗡——!

刺耳的電流爆裂聲毫無征兆地炸響!燈管劇烈地明滅閃爍,慘白的光芒如同垂死的巨獸在掙扎,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電流噪音。光與暗在狹小的空間里瘋狂交替,每一次光明乍現,都清晰地映照出林晚那張迅速失去所有生氣的臉,以及我臉上那無法掩飾的、被靈魂深處撕裂劇痛扭曲的表情。每一次黑暗降臨,鏡中那兩點猩紅便如同深淵之眼,在絕對的漆黑中灼灼燃燒,貪婪地吞噬著僅有的、來自巨獸崩潰邊緣逸散出的“虛無”之力。

就在燈光即將徹底熄滅的瞬間,借著最后一次刺目的白光,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了林晚手腕上那圈浸透鮮血的紗布——

血,凝固的暗紅血痂,正在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蠕動!

不是流淌,不是滴落。那凝固的血塊,仿佛被賦予了獨立的、令人作嘔的生命力,正沿著紗布的邊緣,極其緩慢地、一縮一縮地,朝著她被我覆蓋的手背方向……爬行!如同無數細小的、饑渴的黑色水蛭,嗅到了更甜美的源泉,正爭先恐后地涌向那連接著我們、也連接著鏡中陰影的“通道”——我的手!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腥臭的粘稠感,瞬間穿透了我的掌心皮膚!

那不是幻覺!

鏡中,那片沸騰的陰影核心,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熾盛到了頂點,幾乎將整個陰影都染上了一層妖異的血光!一種滿足的、飽食后的慵懶波動,透過那冰冷的凝視傳遞過來,與掌心那令人作嘔的粘稠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褻瀆性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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