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6章：初入紅塵，人間煙火

窗外的夜，如同上好的徽墨在宣紙上緩緩洇開，濃郁而靜謐。而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便成了這幅夜景圖上最溫暖的點綴，將人間與天上的星河，巧妙地連接在了一起。

雅間的氣氛，在經歷了初見的喧鬧與新奇之后，沉淀出一種難得的溫馨。

小龍女趴在窗邊，看得有些癡了。

那每一扇窗后透出的橘色光暈，都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她從未聽聞過的、關于“家”的故事。那里有飯菜的香氣，有父母的叮嚀，有夫妻的笑語，有孩童的打鬧……這些尋常人家最平凡不過的景象，于她而言，卻是比任何武功秘籍都要深奧、都要吸引人的存在。

她那顆在古墓中被冰封了十八年的心，正被這股名為“人間煙火”的暖流，一點一點地，溫柔地融化著。

“龍兒，夜深了，窗邊風大。”

一件帶著熟悉體溫和淡淡陽光氣息的披風，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上。云飛揚的聲音，如同窗外溶溶的月色，溫柔地流淌進她的心田。

她沒有回頭，只是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一些，那清冷如雪的側顏上，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云哥哥，”她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眷戀，“你說，以后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家……那我們的家，會是什么樣子的？”

這個問題，問得天真，也問得充滿了期待。

一旁的黃蓉，正小口地品著新上的桂花釀，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那雙慧黠的眸子在兩人之間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充滿了揶揄的笑意。

“哎呀，龍姐姐，你這可就問對人了。”黃蓉故意拉長了語調，“以我看，云兄他呀，巴不得現在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一棟大房子，把你給藏起來，誰也不讓見呢。到時候，他白天練功，晚上給你數星星，小日子過得不要太美哦！”

這番話，說得小龍女的臉頰上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連耳根都微微泛著粉。她有些羞赧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云飛揚。

云飛揚無奈地瞪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黃蓉一眼，卻也知道她并無惡意，只是性喜玩笑。他沒有急著反駁，而是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力量，仿佛是在描繪一幅已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畫卷。

“我們的家，會有一座種滿了花草的院子，有你最喜歡的睡蓮池。我們會養幾只小動物，或許是溫順的兔子，或許是聰明的畫眉。房子不用太大，但一定要溫暖、明亮。”

他走到小龍女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的萬家燈火。

“清晨，我為你畫眉。午后，我們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你靠著我，我為你念書。傍晚，我們一起研究新的菜式，看看是你的廚藝進步快，還是我的要求變得更高。”

“到了晚上，如果天氣好，我們就坐在屋頂上看星星，我跟你講那些你沒聽過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如果下雨了，我們就點一盞溫暖的燈，聽著窗外的雨聲，相擁而眠。”

他的描述里，沒有江湖的刀光劍影，沒有朝堂的權謀詭計，只有最樸實、最溫暖的相守與陪伴。

這番話，不僅讓小龍女聽得癡了，連一向見慣了風浪的黃蓉，都難得地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一絲向往。

她自幼喪母，父親黃藥師雖然疼她，卻也是個性格古怪之人。她所渴望的，不也正是這樣一份簡單而純粹的溫暖嗎？她與靖哥哥之間，雖然情深義重，但肩上卻也扛著太多家國天下的重擔。

像云飛揚這樣，將兒女情長描繪得如此理所當然，如此細致入微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呆子……”小龍女過了許久，才從唇間吐出兩個字。

聲音輕若蚊蚋，卻清晰地落入了云飛揚和黃蓉的耳中。

這聲“呆子”，沒有絲毫責備，反而充滿了無限的嬌嗔與甜蜜，聽得黃蓉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哎呀呀，我可受不了啦！”黃蓉夸張地抖了抖身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們倆再這么膩歪下去，這酒樓的桂花釀都要變成糖漿了！走走走，閑著也是閑著，我帶你們去見識一下這鎮上真正的‘人間煙火’！”

“真正的人間煙火？”云飛揚挑了挑眉。

“當然！”黃蓉得意地一揚下巴，“白日里看到的，不過是皮毛。一個城鎮最活色生香、最有趣的地方，永遠是它的夜市！”

……

果不其然，當三人走出酒樓，來到鎮中心的青石主街時，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熱鬧景象，便如畫卷般在眼前展開。

白日里的喧囂，是屬于生計的忙碌。而夜晚的喧囂，則是屬于生活的愜意。

整條長街燈火通明，一盞盞或圓或方的燈籠，被高高地掛在屋檐下，將街道照得亮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

有賣餛飩的，那薄如蟬翼的皮里裹著鮮美的肉餡，在滾燙的骨湯中上下翻滾，撒上一把碧綠的蔥花和紫菜，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有捏糖人的，老師傅氣運丹田，吹拉捏剪之間，一塊平平無奇的麥芽糖，就變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或是一條威風凜凜的游龍，引得一群孩子圍著拍手叫好。

有賣各色小玩意兒的，撥浪鼓、竹蜻蜓、彩色的絲線、精致的面具，琳瑯滿目。

還有街頭賣藝的，胸口碎大石的硬橋硬馬，噴火吞劍的驚險刺激，引來陣陣喝彩。

小龍女徹底被眼前這幅充滿了生命力的景象給迷住了。

她的小腦袋，像一只好奇的貓兒，不停地轉來轉去，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寫滿了新奇與茫然。她的小手，緊緊地攥著云飛揚的衣角，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在這片喧鬧的人潮中走散。

“龍姐姐，快看那個！”黃蓉像一只快活的蝴蝶，在人群中穿梭，她指著一個賣面具的攤子，興奮地喊道。

那攤子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面具，有威武的將軍，有猙獰的鬼怪，有滑稽的小丑，還有一個……是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豬。

黃蓉拿起那個小豬面具，不由分說地就戴在了云飛揚的臉上，然后自己拿起一個狐貍面具戴上，看著云飛揚的滑稽模樣，笑得前仰后合。

“云哥哥……你……”小龍女看著戴著豬臉面具的云飛揚，那張清冷的臉上，也忍不住綻放出了一抹絕美的笑意。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曇花乍現，讓整個喧鬧的夜市，都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色彩。

云飛揚無奈地取下面具，寵溺地刮了一下她挺翹的鼻尖。他沒有去管黃蓉的胡鬧，而是拿起了一個描繪著月宮仙子的白色面具。

這個面具，典雅而圣潔，眉眼間的神態，竟與小龍女有幾分神似。

“喜歡這個嗎？”他柔聲問道。

小龍女看著那個面具，又看了看云飛揚，輕輕地點了點頭。

云飛揚笑著為她戴上。面具遮住了她那足以傾倒眾生的容顏，也隔絕了周圍那些過于熾熱的目光，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戴著面具的她，少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多了幾分少女的俏皮與神秘。

“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云飛揚一手牽著小龍女，另一只手還要提防著黃蓉這個“破壞分子”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三人匯入人潮，向著夜市深處走去。

他們嘗了桂花糕，那軟糯香甜的滋味，讓小龍女瞇起了眼睛。

他們喝了酸梅湯，那冰涼酸爽的感覺，讓她覺得新奇又解渴。

云飛揚還看到一個賣冰糖雪梨的小攤，他要了一碗，用湯匙細心地將梨肉搗碎，吹涼了，才一勺一勺地喂給小龍女吃。

那份細致與溫柔，讓一旁的黃蓉都看得有些牙酸。

“云飛揚，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不是帶龍姐姐出來闖蕩江湖的，你是把她當女兒來養的！”黃蓉酸溜溜地說道。

“有何不可？”云飛揚坦然地反問，又喂了一勺到小龍女嘴邊，“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寵著。”

這句霸道而又充滿愛意的話，讓小龍女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低著頭，默默地吃下那口雪梨，只覺得從舌尖到心底，都是一片化不開的甜。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前方傳來。

“滾開！別擋著大爺的路！”

一個囂張霸道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人群被粗暴推開的混亂聲。

云飛揚眉頭微皺，將小龍女和黃蓉護在身后，抬頭望去。

只見三個穿著流里流氣、一看便是地痞無賴的壯漢，正大搖大擺地在人群中橫沖直撞。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他一邊走，一邊推搡著擋路的行人，態度極其蠻橫。

一個賣花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因為躲閃不及，被那光頭一把推倒在地，滿滿一籃子嬌嫩的鮮花，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爛。

小女孩沒有哭，只是愣愣地看著滿地的殘花，眼中噙滿了淚水。

那光頭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反而嫌惡地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弄臟了大爺的鞋！”

周圍的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紛紛避讓。

黃蓉的柳眉瞬間倒豎了起來，她最是見不得這種恃強凌弱的場面，當即便要發作。

云飛揚卻按住了她的肩膀，對她搖了搖頭。

他能感覺到，這幾個地痞，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混混，連武功的門檻都沒摸到。若是黃蓉出手，以她的性子，非得把這幾人打得滿地找牙不可，反而會破壞了今晚的興致。

對付這種人，他有更簡單的辦法。

他牽著小龍女，緩步上前，正好擋在了那三個地痞的面前。

“小子，活膩了是吧？敢擋你爺爺的路？”那光頭見云飛揚一身錦袍，氣質不凡，身邊還跟著兩個戴著面具、但身段婀娜的女子，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貪婪與嫉妒。

云飛揚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彎下腰，將那個跌倒在地的小女孩，溫柔地扶了起來，又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別怕。”他的聲音，溫暖得如同春風。

然后，他才緩緩地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向那個光頭。

就在那光頭被看得心里發毛，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云飛ayet揚的身上，一股無形的氣勢，驟然勃發！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

仿佛眼前的這個俊雅公子，在瞬間變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一片深不見底的淵海。

那眼神，平靜，卻又蘊含著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光頭和他那兩個同伴，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懼，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他們的雙腿，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上下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遠古兇獸給盯上了，只要對方一個念頭，自己就會被撕成碎片。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們的衣衫。

“滾。”

云飛揚從唇間，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這個字，仿佛帶著某種言出法隨的魔力。

那三個地痞如蒙大赦，屁都不敢放一個，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頃刻間就消失在了人群的盡頭，狼狽得像三條喪家之犬。

整個過程，沒有動手，甚至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

周圍的百姓，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三個平日里橫行霸道的惡棍，被那個白衣公子瞪了一眼，就嚇得屁滾尿流。

這簡直比看胸口碎大石還要精彩！

云飛揚卻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小錠銀子，至少有五兩重，輕輕地放在了那個賣花小女孩的手中。

“這些花，我們都買了。剩下的錢，拿回去給你娘買些好吃的。”

小女孩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銀子，又看了看云飛揚那溫和的笑臉，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但這次，卻是喜悅的淚水。她不停地鞠躬：“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

云飛揚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他轉過身，看到戴著面具的小龍女和黃蓉，正靜靜地看著他。

黃蓉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異彩連連。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了。他可以溫柔如水，也可以霸道如山。他殺伐果斷，卻又心懷慈悲。這種收放自如的掌控力，遠比單純的武功高強，更讓她感到心折。

而小龍女面具下的那雙美眸里，則充滿了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

那是一種……名為“崇拜”與“驕傲”的光。

原來，這就是云哥哥所說的人間。有美好，也有丑惡。

但只要在他身邊，所有的丑惡，都會被他輕易地驅散。

而他，會在驅散了黑暗之后，回過頭來，溫柔地對你微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種感覺，讓她無比的安心，也無比的……著迷。

……

夜深了，喧鬧的夜市也漸漸散去。

云飛揚帶著意猶未盡的二女，回到了下榻的客棧。

“店家，三間上房。”云飛揚對店小二說道。

“好嘞！”

黃蓉聞言，促狹地對云飛揚擠了擠眼睛，低聲道：“假正經。”

云飛揚懶得理她。他知道，小龍女雖然對他無比依賴，但畢竟心性單純，有些事情，必須循序漸進，給予她足夠的尊重和適應的時間。

回到房間，小龍女脫下了那身天水碧色的長裙，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枕邊。又拿出了那個月宮仙子的面具，和在夜市上買的一個小小的、會唱歌的竹哨，并排放在一起。

她坐在床邊，看著這些屬于“人間”的東西，心中一片寧靜。

白日里下山時的忐忑與不安，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與期待。

她期待著，明天醒來，又能看到云飛揚那溫柔的笑臉。

她期待著，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這樣，跟在他的身邊，去看不一樣的風景，去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古墓的清冷，已經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后。

紅塵的溫暖，正緩緩地將她擁入懷中。

原來，人間煙火，是這般美好的滋味。

帶著一抹淺淺的、發自內心的微笑，小龍女緩緩躺下，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這是她離開古墓的第一夜，也是她有生以來，睡得最安穩、最幸福的一夜。

門外，月華如水，靜謐無聲。

一場真正的江湖之旅，即將伴隨著明日的朝陽，正式啟程。而此刻的溫馨與寧靜，將會是他們記憶中最寶貴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