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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九陽殘照

少室山的晨鐘穿透薄霧,驚起一群飛鳥。

郭襄拄著竹杖站在少林寺山門前,右腿箭傷雖已結痂,卻仍隱隱作痛。她本可直接前往武當山尋張君寶,但母親信中那句“唯《九陰》《九陽》合璧可破“始終縈繞心頭——要對付八思巴的龍象般若功,她必須補全在華山聽覺遠大師口述的《九陽真經》。

“阿彌陀佛。“守門僧人合十行禮,“女施主有何貴干?“

“襄陽郭襄,求見無色禪師。“

僧人面色微變,低聲道:“郭姑娘請隨我來。“

穿過幾重院落,僧人將她帶到一處僻靜的禪院。院中古松下,一位白眉老僧正在掃地,動作緩慢卻暗含韻律,每一掃都帶起落葉旋轉成圓。

“師叔,郭襄姑娘到了。“

老僧抬頭,目光如電般在郭襄身上一掃:“郭姑娘為令尊令堂做法事?“

“為覺遠大師。“郭襄直視老僧雙眼,“也為一樁武林公案。“

無色禪師手中掃帚一頓。

禪房內茶香裊裊。無色禪師聽完郭襄的講述,長眉微顫:“覺遠師弟圓寂前,竟將《九陽真經》傳給了你和君寶?“

“只是部分口訣。“郭襄從懷中取出一卷手稿,“這是我憑記憶記錄的,請禪師過目。“

無色禪師接過細看,神色漸趨凝重:“確是《九陽真經》殘篇...但其中夾雜著桃花島內功心法?“

“晚輩嘗試將兩者融合。“郭襄坦然道,“覺遠大師曾說'武學無門派之分'。“

“好一個'武學無門派之分'!“門外突然傳來洪鐘般的聲音。一個身材魁梧的僧人邁步而入,正是羅漢堂首座無相禪師,“郭姑娘可知,就因覺遠私傳經文,導致少林七十二絕技外泄?“

郭襄不卑不亢:“大師此言差矣。經文是覺遠大師臨終所傳,何來'私授'之說?況且...“她指尖輕點手稿一處,“這段關于'三花聚頂'的闡述,與我外公的'奇經八脈論'頗有相通之處,可見天下武學本就有共通之理。“

無相禪師還要發作,無色禪師卻抬手制止:“郭姑娘此來,是為補全經文?“

“是為查明真相。“郭襄直視二人,“覺遠大師遭何人毒手?《九陽真經》全本下落何方?這些都與蒙古國師八思巴脫不了干系。“

禪房內霎時寂靜。

良久,無色禪師長嘆一聲:“郭姑娘果然聰慧過人。不錯,覺遠師弟圓寂前曾言,寺中混入了蒙古密宗弟子...“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老和尚話太多了。“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寒光直取無色禪師咽喉!

寒光乍現的剎那,郭襄竹杖橫掃,一招“風掃梅花“蕩開來襲的暗器。三枚鐵蒺藜“奪奪奪“釘入墻壁,通體幽藍,顯然淬了劇毒。

“密教大手印!“無色禪師白眉一揚,袖袍鼓蕩如帆,將隨后襲來的兩枚暗器卷入袖中。

窗外黑影一閃而過。無相禪師怒吼一聲,鐵掌拍碎窗欞,縱身追出。郭襄正要跟上,右腿卻傳來一陣刺痛,踉蹌半步扶住茶幾。

“郭姑娘且慢。“無色禪師按住她肩膀,從懷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箋,“老衲早知會有今日。這是覺遠師弟留下的《九陽真經》總綱,本該交給君寶,如今...“

“禪師!“郭襄急道,“那刺客——“

“不過是調虎離山。“老僧苦笑,“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藏經閣。“

仿佛印證他的判斷,遠處突然鐘聲大作,接著是雜亂的呼喊聲:“藏經閣走水了!“

郭襄奪門而出,只見少林寺西北角已騰起滾滾黑煙。她咬牙施展輕功,忍痛向火場奔去。

藏經閣前亂作一團。僧人們排成長龍傳遞水桶,卻壓制不住愈演愈烈的火勢。無相禪師正與三名黑衣人纏斗,肩頭已見血跡。

“讓開!“

郭襄抄起一桶水澆透全身,縱身躍入火場。熱浪撲面而來,濃煙嗆得她淚流不止。她伏低身子,憑借記憶向存放內功心法的西側書架摸去。

“果然...“

書架已被人翻得七零八落,《九陽真經》原本不知所蹤。但角落里,一個熟悉的青布包袱讓她心頭一跳——是覺遠大師隨身攜帶的經囊!

她一把抓起包袱沖出火場,剛躍出門檻,身后梁柱轟然倒塌。

“郭姑娘!“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郭襄抬頭,只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飛奔而來,眉目清秀,眼中卻含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張君寶?“

少年一怔:“姑娘認得貧道?“

郭襄這才想起,華山一別時他還是個小沙彌。如今蓄發入道,氣質已然不同。

“覺遠大師圓寂那日,我們在華山見過。“她喘息著遞過經囊,“這是你師父的遺物。“

張君寶雙手微顫,解開經囊——里面除了一串佛珠,還有半頁焦黃的殘經,正是《九陽真經》最后一章!

“師父...“少年道士紅了眼眶,卻強忍淚水,向郭襄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謝。“

遠處傳來急促的哨聲,黑衣人紛紛撤退。無相禪師渾身是血地走來:“讓他們跑了!但老衲扯下一人面巾,是金剛宗的番僧!“

郭襄與張君寶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八思巴的人!“

后山達摩洞中,三人檢視著殘經與郭襄的手稿。

“奇怪。“張君寶眉頭緊鎖,“這最后一章所述'陽極生陰'之理,與我武當心法竟有七分相似。“

郭襄若有所思:“我曾聽母親提過,當年王重陽真人借閱《九陰真經》后,創出《先天功》,或許...“

“佛道本是一家。“無色禪師突然道,“覺遠師弟晚年常言,少林武學過于剛猛,需以柔克剛之道調和。可惜...“

洞外雨聲漸起,打濕了殘經上的字跡。張君寶突然抬頭:“郭姑娘,可否將你補全的經文與我一觀?“

郭襄遞過手稿。少年道士細細研讀,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最后竟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勾畫起來。

“不對...這里氣走督脈太過兇險,當由帶脈中轉...“

郭襄湊近一看,只見他在地上畫了個人形,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穴位與行氣路線,竟將《九陽真經》與道家內功融為一體!

“妙啊!“她忍不住拍手,“這樣改動,女子修煉也不會傷及經脈!“

張君寶靦腆一笑:“貧道胡亂揣測,讓姑娘見笑了。“

“不,你是對的。“郭襄目光灼灼,“覺遠大師傳經時曾說'去蕪存菁',或許正是希望我們突破門戶之見。“

無色禪師看著兩個年輕人熱烈討論,突然道:“郭姑娘,老衲有一事相求。“

“禪師請講。“

“少林遭此一劫,短期內難復原氣。“老僧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牌,“請姑娘持此物前往襄陽,尋一位姓陳的丐幫長老。“

郭襄心頭一震:“陳孤雁?“

“不錯。他手中握有八思巴勾結朝中奸臣的鐵證。“無色禪師壓低聲音,“更重要的是...他保管著《九陰真經》的線索。“

雨越下越大,洞內火光搖曳。郭襄望向張君寶:“張道長可愿同行?“

少年道士收起樹枝,鄭重行禮:“固所愿也。“

洞外驚雷炸響,照亮了兩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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