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這日，峨眉山下來了一隊紅衣商人。

程映雪帶著三名師妹在集市采買米糧時，正遇上這群人在酒肆高談闊論。為首的疤臉漢子一腳踏在條凳上，唾沫橫飛：“什么峨眉派？不過是一群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學了幾手繡花功夫就敢開宗立派！“

酒客們哄堂大笑。程映雪握緊了劍柄，卻想起門規第七條“無故不得與俗人爭“，只得低頭加快腳步。

“喲，這不是峨眉派的小尼姑嗎？“疤臉漢子突然橫跨一步攔住去路，“買這么多糧食，莫不是要養漢子？“

他伸手去摸程映雪下巴，指尖還沾著酒漬。寒光一閃！

“啊——“

疤臉漢子捧著血淋淋的右手踉蹌后退，地上躺著半截小指。程映雪的劍甚至沒出鞘，僅用劍鞘便削斷了他手指！

“血刀門辦事！“漢子嘶吼著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血色彎刀紋身，“給我活剝了這幾個娘們！“

二十余名埋伏在集市各處的刀客同時亮出兵刃——這分明是早有預謀的挑釁！

金頂的暮鐘響到第三聲時，郭襄收到了飛鴿傳書。

展開染血的布條，上面是程映雪倉促寫就的求救信：「弟子于白水鎮遇血刀門伏擊，三人被擄，求師父...」

末尾字跡已被血污浸透。

“血刀門...“郭襄指尖燃起一縷九陽真氣，布條化為灰燼，“好得很。“

她轉身走向兵器架，卻沒取慣用的長劍，而是摘下那柄塵封多年的雁翎刀——刀身狹長如新月，正是當年楊過贈予她的及笄禮。

“師父！“余欣月慌張跑來，“山下來了百余名血刀門徒，揚言要...“

“要什么？“

“要峨眉派所有女弟子去血刀塢...當...當壓寨夫人...“

銅殿內的燭火突然齊齊暗了一瞬。郭襄撫過刀鋒，聲音輕柔得可怕：“傳令，所有弟子緊閉山門。今夜無論聽到什么動靜，不得下山。“

“師父您要...“

“殺人。“

血刀塢第一道寨門前，守衛正打著哈欠換崗。

忽有夜風拂過，帶著淡淡檀香。守衛甲揉了揉眼睛：“咦？哪來的花瓣？“

守衛乙低頭看去——地上果然散落著幾片粉白花瓣，形似桃花。他還未想明白這深秋時節哪來的桃花，脖頸突然一涼...

“第一個。“

郭襄甩去刀上血珠，白紗斗篷在月色下如煙似霧。她故意放慢腳步，讓寨門警鐘有足夠時間傳遍十八塢。

當第七道寨門的火光映入眼簾時，血刀門主終于帶著三百刀手蜂擁而出。這虬髯大漢肩扛九環大刀，胸前紋著滴血彎刀，正是兇名赫赫的“血刀老祖“。

“郭掌門深夜來訪，莫非想通了？“他淫笑著打量郭襄，“雖說年紀大了點...“

刀光如雪！

血刀老祖的九環大刀堪堪架住這一擊，卻被震退三步。他這才發現，郭襄的刀法根本不是峨眉路數，而是...

“古墓派的美人刀法？“他驚疑不定，“你與楊過...“

“第二十一個。“

郭襄刀勢突變，使的竟是血刀門秘傳的“血戰八方“！這一招她只看過程映雪身上的傷口，此刻卻使得比血刀老祖還正宗三分。

九環大刀應聲而斷，血刀老祖捂著噴血的肩膀倒地：“布陣！快布血刀大陣！“

三百刀手立刻結成刀網，層層疊疊向郭襄壓來。尋常高手面對這等陣勢，縱有通天本領也會被耗死。

郭襄卻笑了。

她摘下斗篷一抖，漫天白紗如云展開。更詭異的是，紗上沾著的桃花瓣遇風即燃，化作數百朵幽藍火蓮！

“以殺止殺...“

刀光起處，血火交迸。

血刀塢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

郭襄的刀鋒在月色下劃出一道道銀色弧線，每一刀都精準地穿過血刀大陣的縫隙。那些燃燒的桃花瓣并非為了傷人，而是標記——幽藍火焰照亮了每個刀手的破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

“第四十七。“

一個刀客捂著喉嚨倒下，至死都沒看清對方如何出刀。血刀老祖被親信攙扶著退到最后一道寨門，眼中終于露出懼色：“放箭！快放箭！“

寨墻上頓時箭如雨下。郭襄不避不閃，雁翎刀舞成光幕，箭矢撞上刀光竟紛紛反彈，反而射倒一片血刀門徒。

“這不是峨眉武功...“血刀老祖突然想起個可怕傳聞，“你...你融合了《九陰真經》的'移魂大法'？“

郭襄刀尖垂地，一滴血珠順著血槽滑落：“第九十三。“

血刀老祖終于崩潰，跪地狂喊：“快把峨眉弟子帶出來！“

地牢鐵門打開時，程映雪幾乎認不出師父。

素白的衣裙濺滿鮮血，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像雪地里怒放的紅梅。最讓她震驚的是師父手中的刀——那柄從未見其使用的雁翎刀，此刻竟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師父...“三名被俘弟子泣不成聲。

郭襄檢查過她們傷勢，目光停在程映雪被挑斷的右手筋脈上：“誰干的？“

“是...是我自己。“程映雪慘笑，“他們逼問峨眉心法，我寧可...“

話音未落，寨外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

“報——武當、丐幫、青城三派攻上山了！“

血刀老祖面如死灰。郭襄卻搖了搖頭：“張真人，我說過不必援手。“

寨墻轟然倒塌，張君寶手持真武劍踏月而來，身后跟著數百正道人士。看到郭襄無恙，他眼中擔憂才稍稍褪去：“郭掌門，血刀門勾結蒙古，證據確鑿。“

一名丐幫弟子呈上密信，赫然是血刀老祖與蒙古將領的往來書信！

“原來如此。“郭襄刀尖挑起血刀老祖下巴，“難怪突然挑釁我峨眉。“

“要殺要剮隨你！“血刀老祖獰笑，“但你別想從我這...“

刀光一閃，九環大刀的刀鞘突然爆裂，露出里面藏著的半張地圖——正是《武穆遺書》缺失的一部分！

“第八百零一。“郭襄收刀入鞘，“正好湊夠血刀門的人數。“

黎明時分，峨眉弟子們在山門焦急等待。

當郭襄的身影出現在石階盡頭時，余欣月第一個沖上去：“師父！師姐！“

她接過昏迷的程映雪，卻被師姐右手的慘狀驚得捂住嘴——三根手指筋脈盡斷，以后怕是再難握劍。

“欣月。“郭襄輕撫小弟子發頂，“《清心普善咒》可鎮痛，你來念。“

回山路上，張君寶與郭襄并肩而行：“程姑娘的手...“

“能治好。“郭襄望向云海盡頭，“薛神醫的《千金要方》里記載了續筋之法，只是...“

“需要昆侖冰蠶絲。“張君寶接口，“恰好武當藥庫存有一些。“

郭襄腳步微頓：“張真人今日援手之恩，峨眉銘記。“

“郭掌門。“張君寶忽然轉身，道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你可知我為何來得這般快？“

不等回答，他從袖中取出一支碧玉簪：“三日前有商人路過武當，說這是峨眉掌門訂制的...“

郭襄耳根一熱。這簪子是她半月前托人打造的，準備送給程映雪作二十歲生辰禮，怎會...

“那商人前腳剛走，后腳就聽說血刀門挑釁。“張君寶將玉簪輕輕插在她發間，“我心想，能讓你親自挑選首飾的弟子遇險，你必會...“

余欣月在后面偷偷笑了。師父向來從容的步法，此刻竟有些亂了。

銅殿內，程映雪在藥香中蘇醒。

“師父...我的手...“

郭襄正在研磨藥材，聞言抬頭：“筋脈可續，但需受些苦楚。“她拿起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想好了？“

程映雪伸出右手：“弟子不怕。“

第一針落下時，殿外突然響起《清心普善咒》的琴聲。余欣月坐在廊下撫琴，身后站著十二名師妹齊聲誦咒。更遠處，張君寶正指揮武當弟子將一箱箱藥材搬進峨眉藥庫...

雨后的峨眉山，彩虹橫跨金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