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拉吉夫死了。
然而,他的死訊在席卷全國的滔天巨浪中,甚至連一朵像樣的浪花都未能激起。
因為就在同一天,一個更具爆炸性、更具象征意義的消息如同核彈般引爆了整個印度政壇和輿論場——
那位以鐵腕推行“絕育行動”的印度女總理,遇刺身亡了!
一場由最高層發(fā)起、以國家機器強制推進、旨在控制人口的激進政策。
最終卻以政策核心人物被刺殺、地方執(zhí)行者暴斃橫死的方式。
畫上了一個無比荒誕、充滿黑色幽默的休止符。
這場轟轟烈烈、席卷全國、造成八百萬男性被強行閹割的“絕育行動”,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血腥味的肥皂泡。
在最高潮處“噗”地一聲破滅了,只留下滿地狼藉和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
諷刺的是,這前后總共八百萬被剝奪了生育能力的男性,絕大多數(shù)竟是未婚青年和四五十歲、生育能力本就衰退的中老年男子。
而那些真正生育了四五個、甚至更多孩子的家庭,卻往往因為種姓、地域、賄賂或其他原因,得以豁免于這場“國策”的鐮刀。
控制生育的目標,以一種南轅北轍、極其荒謬的方式徹底失敗了。
然而,歷史的車輪從不因鬧劇的收場而停止轉動,它只會碾過廢墟,駛向更光怪陸離的方向。
絕育風暴的驟然平息,并未帶來預想中的人口喘息。
相反,它像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一直對印度教主導地位虎視眈眈、且教義鼓勵生育的伊斯蘭教,敏銳地嗅到了權力真空和人口結構的巨大機遇。
“看啊!濕婆的子孫們自己閹割了自己!”
清真寺的宣禮聲中,阿訇們的布道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振奮。
“真主的恩典在于繁衍!每一個新生的穆斯林,都是真主花園里最燦爛的花朵!”
穆斯林教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生育熱潮,新生兒數(shù)量節(jié)節(jié)攀升。
這景象立刻刺激了印度教和錫克教的神經(jīng)。
印度教祭司們在被焚毀的濕婆神廟廢墟前捶胸頓足:
“毀滅(濕婆)的權柄豈能被曲解為自絕后嗣?!”
“繁衍!唯有繁衍,才能延續(xù)達摩(正法),才能對抗異教徒的侵蝕!”
錫克教的古魯們也在金廟敲響警鐘:
“錫克勇士的血脈豈能斷絕?生育,是錫克精神的延續(xù),是對圣典的忠誠!”
一場由宗教危機感驅動的、史無前例的生育競賽,在印度各大宗教派別間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整個社會陷入了一種更加魔幻的狂熱:多子多福不再是家庭愿望,而是宗教使命和生存之戰(zhàn)。
就在這信仰焦慮彌漫、生育崇拜達到頂點的時刻,瓦拉納西——
這座本就神明遍地、信仰交織的圣城——
一個全新的“神跡”誕生了。
一位自稱庫納爾的男子橫空出世。
他皮膚白嫩,面容陰柔,周身散發(fā)著一種介于男女之間的矛盾氣質,仿佛剛從古老的壁畫中走出。
他宣稱自己并非凡人,而是毀滅與重生之神濕婆的第十三次轉世!
“信眾們!”
庫納爾的聲音低沉,在瓦拉納西擁擠的街頭、在無數(shù)渴望的耳朵里轟鳴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直抵靈魂的震顫。
“你們可曾記得濕婆大神的無上威能?”
“他能焚毀三界,亦能孕育生命!他是苦行的瑜伽士,亦是宇宙間最磅礴的生殖力量的象征!”
“那場愚蠢的絕育風暴,是凡人對生命法則最卑劣的褻瀆,是對濕婆大神神圣‘創(chuàng)造’權柄的踐踏!”
他的話語極具煽動力,精準地戳中了當下最深的社會傷口和集體渴望:
“看看你們周圍!那些異教的信徒們,正用生命瘋狂地填充他們神明的花園!”
“而我們,濕婆大神正統(tǒng)的子孫,難道要因為一場人為的、骯臟的災難,就此斷絕高貴的血脈嗎?不!絕不!”
他猛地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要擁抱整個絕望的世界。
“濕婆的慈悲與力量,遠超凡俗螻蟻的想象!毀滅之后,必有更輝煌的新生!”
“我,庫納爾,濕婆大神在世間的第十三次化身!”
“承載著大神‘再生’的至高權柄,于此末世降臨!”
他莊嚴宣告,自己掌握著濕婆大神于冥想中親授的至高秘法——‘林伽再生秘儀’!
無需手術,無需藥物,只需最虔誠的信仰、修習特定的、蘊含宇宙生命能量的瑜伽體位。
那些被黑暗剝奪了根基的男性,將有機會重獲生機。
甚至孕育出更加強壯、更具靈性、天生親近濕婆大神的圣潔后代!
這宣稱無異于在干透的柴薪堆上投下了熊熊烈火!
尤其是對那八百萬陷入深淵般絕望的男性及其家庭而言,庫納爾的出現(xiàn),就是劈開黑暗的唯一神諭之光!
什么現(xiàn)代醫(yī)學,什么科學理性,在“濕婆轉世”和“再生神跡”這面金光閃閃的旗幟面前,瞬間化為齏粉,被狂熱的信徒踩在腳下。
瓦拉納西的圣城廣場,此刻已成了庫納爾一個人的神壇。
黑壓壓的人群擠滿了每一寸空地,目光灼熱如信徒仰望太陽。
人數(shù)早已過萬,并且還在不斷匯聚。
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焚香的氣息和一種名為“狂熱”的集體荷爾蒙。
庫納爾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如同磁石般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引發(fā)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誦經(jīng)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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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教神廟工地,已接近封頂?shù)牡{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考沙爾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眺望著圣城廣場方向那喧囂震天的聲浪,眉頭擰成了疙瘩。
“呸!這又是哪里冒出來的神棍!搞這么大陣仗!”
考沙爾狠狠啐了一口,黝黑的臉上寫滿了不屑與警惕。
“裝神弄鬼,比那些只會吹牛皮的苦行僧還能忽悠!他那套鬼話,也就騙騙那些急昏了頭的可憐蟲!”
阿蘭德不知何時也爬了上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廣場方向那洶涌的人潮,商人敏銳的嗅覺讓他嗅到了威脅和……一絲商機被抄襲的不爽。
“考沙爾,這回可不能小看?!卑⑻m德聲音低沉。
“這可不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鬧的野神。你看這聲勢,比當初河神大人顯圣時還要浩大幾分!”
“這家伙,背后肯定有高人指點,深諳煽動人心和造勢之道。”
“他瞄準的,就是那八百萬人的‘剛需’啊!我們礦泉水廠的訂單,這幾天都少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