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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首批樣衣:被供銷社主任看中

臘月的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打在糧倉改造的廠房窗戶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沈星晚捏著枚銀針,正給件寶藍(lán)色的確良襯衫鎖最后一道邊,指尖的凍瘡被針尖刺了下,疼得她往回縮了縮手。

“星晚姐,你看我這領(lǐng)型對不對?”小花舉著件淺粉色襯衫跑過來,辮梢的紅繩掃過縫紉機臺面,帶起片細(xì)小的布屑。她的鼻尖凍得通紅,鼻尖上還沾著點白灰——那是早上刷墻時蹭的。

沈星晚放下手里的活計,接過襯衫仔細(xì)端詳。領(lǐng)口的元寶弧度圓潤流暢,像用圓規(guī)畫過似的,針腳密得能數(shù)清根數(shù)。“比上次強多了,”她用指尖拂過領(lǐng)尖,那里的明線直得像尺子量過,“就是領(lǐng)深再放半寸,不然穿起來勒脖子。”

廠房里的三臺縫紉機“咔嗒”作響,像三支合唱的曲子。劉寡婦正在給卡其布褲子鎖邊,機器的嗡鳴里,她時不時抬頭看眼墻上的掛鐘;小玲則蹲在角落,用王師傅教的法子熨燙的確良襯衫,蒸汽把她的睫毛打濕,像沾了層露水。

王師傅坐在最暖和的靠窗位置,手里捏著把竹尺,正給件男式工裝衫量肩寬。她的藏藍(lán)色斜襟棉襖上,別著根銀質(zhì)頂針,是年輕時在服裝廠得的獎狀換的。“肩縫再收三分,”她用粉筆在布料上畫了個小記號,“現(xiàn)在的年輕小伙都愛利落款,別做得像唱戲的袍子。”

沈星晚看著這一幕,心里像揣了個暖爐。自從王師傅留下后,廠房里的活計一天一個樣。以前歪歪扭扭的針腳,現(xiàn)在密得能擋住風(fēng);以前皺巴巴的領(lǐng)口,現(xiàn)在挺得能立住鉛筆。連最靦腆的小玲,都能把的確良熨得像鏡面似的亮。

“陸大哥去公社報信了嗎?”劉寡婦踩踏板的腳頓了頓,鎖邊機的線跡突然歪了個小彎,“李主任說今兒上午來,可別路上出啥岔子。”

“放心吧,”沈星晚把鎖好邊的襯衫掛起來,寶藍(lán)色的布料在風(fēng)里輕輕晃,“他騎車穩(wěn)當(dāng)著呢,說不定這會兒已經(jīng)在公社門口等了。”話雖這么說,她的手卻忍不住捏緊了衣角——這是她們做的第一批樣衣,能不能拿下供銷社的訂單,就看今天了。

正說著,廠房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卷著股寒風(fēng)。陸戰(zhàn)鋒先進來,軍綠色的棉襖上沾著雪粒子,他跺了跺腳上的泥,聲音帶著點喘:“李主任來了。”

緊隨其后的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穿著件深藍(lán)色的中山裝,領(lǐng)口別著支鋼筆,正是供銷社的李主任。他的眉頭習(xí)慣性地皺著,眼神像桿秤,掃過廠房里的縫紉機時,帶著股審視的勁兒。

“李主任,快屋里坐。”沈星晚趕緊迎上去,手在棉襖上蹭了蹭——剛才鎖邊時沾了點線頭。

李主任沒動,目光落在墻上掛著的樣衣上。那里掛著五件襯衫、兩條褲子,都是王師傅親自把關(guān)做的,顏色從寶藍(lán)到淺粉,布料從的確良到卡其布,整整齊齊像排小旗子。“這些就是你們的樣衣?”他的語氣里帶著點懷疑,上次來看的半成品,針腳歪得能跑馬。

“是我們按您給的尺寸做的,”沈星晚側(cè)身讓開,“您隨便看。”

李主任走到最前面那件寶藍(lán)色的確良前,伸手捏了捏領(lǐng)口。他的指尖劃過滾邊,忽然“咦”了一聲——那滾邊用的是雙線,比供銷社賣的單線程結(jié)實多了。“這領(lǐng)型是按新樣子做的?”他回頭時,眉頭舒展了些。

“是王師傅教我們改的,”沈星晚把老人往前推了推,“她以前在縣服裝廠干了四十年,最會做這個。”

王師傅不卑不亢地站著,手里還捏著那把竹尺:“李主任要是不放心,可以拆開看看針腳。我們這明線每寸十三針,暗線十五針,比國營廠的標(biāo)準(zhǔn)還高兩針。”

李主任還真就拿起件卡其布褲子,翻到內(nèi)側(cè)看縫份。那里的毛邊鎖得整整齊齊,連最容易偷工減料的褲腳,都用了來去縫——這種縫法費工時,卻不容易開線。他的眼睛亮了亮,又拿起那件淺粉色的確良,這次直接往身上比了比。

“這版型……”李主任的聲音里帶著驚訝,“比我上次在縣城百貨大樓看的還合身。”他平時穿襯衫總覺得領(lǐng)口緊,這件卻松快得正好,抬手時胳膊也不卡。

“我們按您上次說的,領(lǐng)圍放了三分,”沈星晚解釋道,“肩寬收了兩分,您試試抬胳膊。”

李主任依言抬了抬胳膊,果然活動自如。他把襯衫脫下來時,手指不小心勾到了袖口,那里的紐扣晃了晃——是那種帶花紋的有機玻璃扣,比供銷社常用的塑料扣看著精致多了。“這扣子哪兒買的?”

“托人從上海帶的,”陸戰(zhàn)鋒在一旁接口,“比普通扣子貴三分錢,但不容易碎。”

李主任沒說話,又拿起最后那件男式工裝衫。這件是給武裝部做的,卡其布厚得能擋風(fēng),胸前的口袋上還縫了道加固線。他捏著口袋邊緣扯了扯,線跡紋絲不動。

廠房里靜得能聽見雪粒子打窗戶的聲音。小花緊張得攥著衣角,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劉寡婦的鎖邊機早就停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主任;小玲更是躲在王師傅身后,只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

李主任把工裝衫往桌上一放,終于開口:“這些樣衣,我都要了。”他看著沈星晚,眉頭徹底舒展開,“你們能保證批量生產(chǎn)也是這個質(zhì)量?”

“能!”沈星晚的聲音有點發(fā)顫,不是因為怕,是激動,“我們王師傅會盯著質(zhì)量,不合格的絕不往外送。”

王師傅點點頭,竹尺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李主任要是信得過,我們可以先簽合同,質(zhì)量不達(dá)標(biāo)的,我們包退包換。”

李主任笑了,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份合同:“我就喜歡你們這股實在勁兒。”他指著合同上的數(shù)字,“先訂五十件,年前要。要是做得好,開春我再給你們加量,不光我們供銷社要,我還能幫你們聯(lián)系縣城的百貨大樓。”

沈星晚的手哆嗦著,差點捏不住筆。陸戰(zhàn)鋒趕緊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溫度燙得她胳膊發(fā)麻。“謝謝李主任!”她簽下名字時,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坑。

李主任走的時候,雪下得更大了。他抱著那幾件樣衣,腳步輕快得像年輕了十歲:“我讓會計明天把定金送來,你們可得抓緊!”

“您放心!”沈星晚和陸戰(zhàn)鋒送他到門口,雪粒子落在她的睫毛上,化成了水。

回到廠房,小花突然“哇”地一聲哭了,眼淚混著臉上的灰,流得一道一道的:“我們……我們真的做到了!”

劉寡婦也抹起了眼淚,手里還攥著把剪刀:“我這輩子,還是頭回做的衣服被供銷社看上……”

小玲沒哭,卻抱著王師傅的胳膊笑得像朵花:“奶奶,我們能掙錢了!”

王師傅拍著她的手,眼眶也紅了:“好,好,以后日子就好過了。”

沈星晚看著這群哭哭笑笑的姐妹,忽然覺得鼻子發(fā)酸。她轉(zhuǎn)頭看陸戰(zhàn)鋒,他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他的側(cè)臉忽明忽暗。“陸大哥,”她走過去,聲音輕得像雪,“我們真的成了。”

陸戰(zhàn)鋒抬起頭,額角的疤痕在火光里泛著紅。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塊凍硬的烤紅薯:“剛才在公社門口買的,你嘗嘗。”

沈星晚接過來,冰涼的紅薯在手里卻焐得人心頭發(fā)燙。她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在嘴里散開,混著點冰碴子。“你咋知道我愛吃這個?”

“看你總買。”陸戰(zhàn)鋒的耳根有點紅,轉(zhuǎn)身去看那堆樣衣,“得趕緊安排生產(chǎn),五十件呢,年前怕是要加班。”

“不怕,”沈星晚把紅薯遞給他,“大家都樂意干。”

果然,聽說要趕工,沒人抱怨。劉寡婦主動說晚上住在廠房,省得來回跑;小花把攢的蠟燭都拿來了,說夜里能多縫兩件;小玲則纏著王師傅,要學(xué)最快的鎖邊技巧。

陸戰(zhàn)鋒把倉庫的角落收拾出來,用木板搭了張簡易的床,又找來個舊煤爐,燒得旺旺的。“晚上冷,”他給每個人的搪瓷缸里都倒了熱水,“別凍感冒了。”

王師傅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忽然對沈星晚說:“這小伙子,是個能靠得住的。”

沈星晚的臉“騰”地紅了,低頭假裝數(shù)布料,手指卻數(shù)得一塌糊涂。爐火“噼啪”響著,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挨得緊緊的。

夜里加班時,廠房里的燈亮到后半夜。縫紉機的“咔嗒”聲、王師傅的指點聲、姐妹們的說笑聲,混著窗外的風(fēng)雪聲,像支熱鬧的曲子。沈星晚踩著踏板,看著布料在手下變成一件件像樣的襯衫,忽然覺得,重生以來吃的所有苦,都值了。

陸戰(zhàn)鋒沒走,坐在角落給大家烤紅薯。火光把他的輪廓照得很柔和,他時不時抬頭看看沈星晚,眼神里的東西,像煤爐里的火星,不顯眼,卻暖得持久。

凌晨時分,第一件成品襯衫縫好了。沈星晚把它掛起來,寶藍(lán)色的的確良在燈光下泛著光,領(lǐng)口挺括,針腳整齊,比樣衣還要好。劉寡婦摸了摸布料,忽然說:“星晚姐,等開春,我也想做件這樣的襯衫,給我家娃上學(xué)穿。”

“我也想!”小花舉手,“要淺粉色的,像樣衣那件!”

“都有,”沈星晚笑著說,“等這批活干完,每個人都送一件,隨便挑顏色。”

歡呼聲差點掀翻屋頂。王師傅看著這群年輕的姑娘,又看看角落里默默添煤的陸戰(zhàn)鋒,嘴角的皺紋里盛著笑意。她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回見這么有奔頭的日子。

天快亮?xí)r,雪停了。沈星晚推開廠房的門,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麥田蓋上了厚厚的雪被,像條通往遠(yuǎn)方的路。陸戰(zhàn)鋒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件軍大衣,輕輕披在她肩上。

“別凍著。”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沈星晚裹緊大衣,聞到上面淡淡的機油味,心里忽然很踏實。她知道,這五十件襯衫只是個開始,她們的路還長著呢。但只要身邊有這些姐妹,有王師傅,有身邊這個人,再難的坎,也能邁過去。

回到屋里時,王師傅已經(jīng)在教小玲做盤扣了。銀線在姑娘們手里翻飛,很快就編成朵小小的梔子花,跟沈星晚襯衫領(lǐng)口繡的那朵一模一樣。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盤扣上,閃著細(xì)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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