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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進貨困境:國營批發部的刁難

天剛蒙蒙亮,沈星晚就把自己做的發飾仔細打包好,塞進二八自行車后座的竹筐里。竹筐里還放著個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她這陣子賣發飾攢下的錢,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八十多塊——這是她打算用來進布料的本錢。想到收音機里說的服裝展銷會,想到那些新穎的款式,她的心里就像揣了團火,燒得人渾身是勁。

“星晚,這么早就要走?”王大娘端著一盆剛摘的青菜從隔壁過來,看見她推著自行車要出門,不由得叮囑道,“批發部的人眼高于頂,你一個小姑娘家,可得當心點,別被他們糊弄了?!?

“我知道,謝謝您大娘?!鄙蛐峭硇χ淹醮竽锶o她的兩個煮雞蛋放進布包,“您放心,我心里有數?!?

國營批發部坐落在公社最顯眼的位置,是棟兩層的紅磚小樓,門口掛著塊燙金的牌子,寫著“紅星批發部”。沈星晚推著自行車走到門口時,里面已經有不少人了,大多是供銷社的采購員,穿著筆挺的中山裝,手里拿著厚厚的提貨單,臉上帶著矜持的優越感。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身上的碎花褂子,這才邁步走了進去。批發部里光線不太好,幾盞昏黃的白熾燈懸在天花板上,照得貨架上的布料顏色都暗淡了幾分。各種顏色的的確良、卡其布、燈芯絨堆得像小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漿糊味。

“同志,請問布料在哪個區?”沈星晚走到一個柜臺前,柜臺后面坐著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件藍色的卡其布褂子,袖口別著塊紅袖章,上面寫著“售貨員”三個字。她正低著頭用算盤噼里啪啦地算賬,聽到沈星晚的聲音,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邊。”女人朝左邊努了努嘴,聲音里透著股不耐煩,像是被打擾了清靜。

沈星晚沒在意她的態度,順著她指的方向走到布料區。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正背著手在貨架前踱步,看胸牌上的字,應該是這里的負責人,姓王。他身邊還跟著個年輕的售貨員,點頭哈腰地匯報著什么,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王經理,這批上海來的的確良質量真是沒的說,您看這顏色,多正!供銷社的李主任昨天還來問了,說要訂五十米呢!”年輕售貨員的聲音又尖又亮。

王經理捻著下巴上的幾根胡茬,慢悠悠地說:“嗯,不錯。不過價格得再往上提提,現在這行情,緊俏貨就得有緊俏貨的價?!?

“還是您有遠見!”年輕售貨員拍著馬屁,眼睛余光瞥見站在旁邊的沈星晚,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哎,你誰啊?這兒是你能隨便逛的嗎?要買布去外面供銷社,這兒不零售!”

沈星晚被他這態度弄得一愣,隨即解釋道:“同志,我不是來零售的,我想批發些布料,越多越好?!?

“批發?”年輕售貨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上下打量著沈星晚,目光在她洗得發白的褂子和自行車上的竹筐之間轉了一圈,嘴角撇得能掛油瓶兒,“就你?批發多少?一尺還是兩尺?”

周圍幾個采購員也跟著笑了起來,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沈星晚身上,讓她臉頰發燙。但她握緊了手里的布包,挺直脊背說:“我要五十米的確良,二十米卡其布,還有……”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搗亂了。”年輕售貨員不耐煩地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我們這兒不做個體戶的生意,走走走,別影響我們王經理辦公!”

“個體戶怎么了?”沈星晚的火氣也上來了,“個體戶就不能批發布料了?你們批發部不就是給人批發東西的嗎?還分什么身份?”

“嘿,你這丫頭片子還挺橫!”年輕售貨員被噎了一下,臉漲得通紅,“我們就是不賣給個體戶!怎么著?有本事你去告??!”

王經理這時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他戴著副金絲眼鏡,眼神里透著股居高臨下的傲慢。他上下打量了沈星晚一番,慢悠悠地說:“小姑娘,不是我們不賣給你,是規定。國營批發部的布料,優先供應給國營單位和集體企業,個體戶嘛……”他拖長了調子,沒再說下去,但那輕蔑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星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在她看來,只要有錢,買東西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在這國營批發部,卻要看身份。她攥緊了布包里的錢,指節都捏白了:“王經理,我真的需要這些布料。我想做些新款式的衣服賣,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該多少錢我就給多少錢,絕不還價。”

“錢?”王經理嗤笑一聲,鏡片后的眼睛瞇了起來,“小姑娘,你知道這的確良多少錢一米嗎?八塊!而且要票!你有票嗎?”

沈星晚的臉瞬間白了。她只知道布料貴,卻沒想到還要票。在這個年代,買很多東西都需要票,糧票、布票、工業券……她一個剛從村里出來的個體戶,哪里來的布票?

“我……我沒有票,但我可以多給錢?!鄙蛐峭硪Я艘а?,這是她最后的辦法了,“別人八塊,我給十塊,不用票,行不行?”

“十塊?”年輕售貨員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夸張地笑了起來,“你知道十塊錢能買多少斤豬肉嗎?就你這窮酸樣,拿得出這么多錢?我看你是來搗亂的吧!”

“我有錢!”沈星晚猛地把布包往柜臺上一放,拉鏈“刺啦”一聲拉開,里面的錢票露了出來,有整沓的十塊,也有零碎的毛票,雖然不算多,但在當時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王經理和年輕售貨員。他們顯然沒料到這個穿著普通的農村姑娘,竟然能拿出這么多錢。

王經理的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傲慢的樣子:“就算你有錢,沒有票也不行。這是規定,誰也不能破例。”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道,“除非……你能找到單位給你開介紹信,證明你是為集體采購,那或許還能通融一下?!?

沈星晚的心徹底涼了。開介紹信?她一個個體戶,哪個單位會給她開這種介紹信?這分明就是故意刁難!

她看著貨架上那些光鮮亮麗的布料,上海產的寶藍色的確良泛著柔和的光,廣州來的碎花卡其布看著就讓人喜歡,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料子,有了它們,她就能做出展銷會上那些時髦的衣服,就能把生意做大……可現在,這些布料就近在眼前,她卻連碰都碰不到。

一股挫敗感涌上心頭,沈星晚的眼圈有點紅了。她不明白,為什么想靠自己的雙手掙點錢就這么難?為什么這些國營單位的人就能這么傲慢?就因為他們端著“鐵飯碗”,就可以看不起個體戶嗎?

“怎么回事?”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星晚猛地回頭,看見陸戰鋒正站在門口,他穿著件干凈的白襯衫,袖子挽到肘彎,露出結實的胳膊,額角的疤痕在燈光下若隱若現。他怎么來了?

陸戰鋒顯然是看到了沈星晚的自行車,才進來看看的。他走到沈星晚身邊,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和柜臺上的錢,又看了看王經理和年輕售貨員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我愛人想買些布料,請問有什么問題嗎?”陸戰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威嚴,目光像刀子似的刮過王經理的臉。

“愛人”兩個字讓沈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瞬間紅了,剛才的委屈好像也淡了些。

王經理被陸戰鋒的氣勢懾住了,尤其是看到他胳膊上隱約露出的疤痕時,心里咯噔一下。他訕訕地笑了笑:“沒什么問題,就是這位同志沒有布票,也沒有介紹信,按規定我們不能賣給她。”

“規定?”陸戰鋒皺起眉頭,“我記得上級有文件,說要支持個體經濟發展,你們批發部就是這么支持的?”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正是他的退伍證,“我是退伍軍人,我愛人做點小生意,自食其力,買些布料怎么就不行了?”

王經理的臉色變了變。退伍軍人的身份在當時還是很受尊重的,尤其是陸戰鋒身上那股煞氣,讓他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囂張。

“這……這是我們內部的規定……”王經理支支吾吾地說。

“內部規定大得過上級文件?”陸戰鋒步步緊逼,“還是說,你們是故意刁難個體戶?”

年輕售貨員想替王經理辯解,被陸戰鋒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嚇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周圍的采購員也開始竊竊私語,顯然是覺得王經理他們做得有點過分了。

王經理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看了看陸戰鋒,又看了看沈星晚,終于松了口:“那……那好吧,的確良可以賣給你們,但價格要按零售價,八塊五一米,而且不能超過二十米?!边@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既沒違反“規定”,又給了陸戰鋒一個面子。

沈星晚沒想到事情會出現轉機,她感激地看了陸戰鋒一眼,點了點頭:“行,二十米就二十米,謝謝王經理。”她知道,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能買到二十米的確良,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陸戰鋒“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但那眼神依舊帶著股威懾力,直到王經理乖乖開了票,讓售貨員把布料打包好,他才接過布料,和沈星晚一起離開了批發部。

走出批發部的大門,陽光照在身上,沈星晚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剛才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她看著手里的布料,心里五味雜陳——有買到布料的喜悅,更有被刁難的委屈。

“謝謝你,陸大哥?!彼椭^,聲音有點啞,“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一塊布都買不到?!?

陸戰鋒把布料放在自行車后座上,眉頭還皺著:“他們就是欺負人?!彼D了頓,看著沈星晚泛紅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別往心里去,這種人不值得?!?

“我知道。”沈星晚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個笑容,“就是覺得有點不甘心。憑什么他們就能高高在上,我們想做點事就這么難?”

陸戰鋒沉默了片刻,說:“會好起來的。國家不是說了要支持個體經濟嗎?總有一天,個體戶也能堂堂正正地進貨,不用看他們的臉色?!?

沈星晚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力量。她用力點了點頭:“嗯,會好起來的?!?

兩人推著自行車往家走,路上碰到了王大娘的侄子,也就是大隊文書李強。李強看到他們手里的布料,好奇地問:“星晚姐,你們買這么多布干啥?做新衣服啊?”

“不是,想做點衣服賣。”沈星晚笑著說,“剛才在批發部差點沒買到,多虧了你陸大哥?!?

李強一聽就明白了,他皺著眉頭說:“那批發部的王經理就是個勢利眼,上次我去給大隊買東西,他也陰陽怪氣的。星晚姐,要不我幫你想想辦法?我認識供銷社的李主任,說不定他能幫你弄到布票?!?

沈星晚眼睛一亮:“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你李強!”

“謝啥,都是街坊鄰居?!崩顝姄狭藫项^,“我下午去供銷社問問,有消息了就告訴你。”

看著李強熱情的背影,沈星晚心里暖暖的。她轉頭對陸戰鋒說:“你看,還是好人多?!?

陸戰鋒“嗯”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回到家,沈星晚迫不及待地把布料攤開在八仙桌上。寶藍色的的確良在陽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摸起來滑溜溜的,手感極好;碎花卡其布顏色鮮艷,圖案是時下流行的小雛菊,看著就讓人喜歡。

“真好看。”沈星晚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有了這些布,我就能做展銷會上那種喇叭褲和襯衫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陸戰鋒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心里也替她高興。他拿起一塊布料,輕輕摸了摸:“這布確實不錯,做衣服肯定好看。”

“對吧?”沈星晚拿起剪刀和尺子,開始比劃起來,“喇叭褲的褲腿要裁得大一點,這樣穿起來才時髦;襯衫的領口要做成翻領的,再釘上幾個好看的紐扣……”她一邊說一邊剪,動作熟練而專注,仿佛已經看到了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在她手中誕生。

陸戰鋒沒打擾她,只是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的側臉在布料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溫婉,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有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容,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的方向。

他忽然覺得,這場假結婚,或許并不全是壞事。至少,他有機會看到她這樣生動的樣子,看到她為了夢想而努力的樣子。這種感覺,很溫暖,也很安心。

下午的時候,李強果然帶來了好消息。他不僅弄到了十張布票,還說供銷社的李主任愿意幫沈星晚牽線,從別的地方調些布料過來,價格也比批發部便宜些。

“太謝謝你了李強!”沈星晚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改天我做件新衣服給你妹妹送去!”

“那我先替我妹謝謝你了!”李強笑著說,“星晚姐,你要是以后還需要幫忙,盡管跟我說,別客氣。”

送走李強,沈星晚把布票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充滿了感激。她知道,自己能順利買到布料,離不開陸戰鋒的幫忙,也離不開李強和李主任的支持。在這個年代,想要做成一件事,光靠自己的努力還不夠,還需要身邊人的幫助和理解。

陸戰鋒看著她手里的布票,說:“明天我陪你再去一趟批發部,有了布票,他們應該不會再刁難你了?!?

“嗯!”沈星晚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睛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雖然這次進貨遇到了不少困難,但沈星晚并沒有被打倒。相反,這些困難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目標——她要做出最好看的衣服,要讓更多的人穿上她做的衣服,要靠自己的雙手,在這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年代里,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而陸戰鋒,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她最堅實的后盾。他或許不會說太多甜言蜜語,但他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著她,守護著她。這種無聲的陪伴,比任何語言都更能打動人心。

夜深了,沈星晚躺在床上,聽著身邊陸戰鋒均勻的呼吸聲,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她知道,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又會有新的挑戰在等著她,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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