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宮廷初遇
太醫院的藥香彌漫在初春的寒風中，沈清荷低頭研磨藥材，纖細的手指上沾滿了朱砂色的粉末。她不過十七歲，卻已是太醫院最年輕的醫女，皆因她繼承了父親——前任太醫院院使沈明遠的精湛醫術。
“清荷，太子殿下舊疾復發，你快去東宮一趟?！霸菏冠w大人匆匆走來，眉頭緊鎖。
沈清荷手一抖，藥碾差點打翻。太子蕭景珩，那個傳說中才華橫溢卻體弱多病的儲君，她只在宮宴上遠遠見過幾次。那人總是安靜地坐在皇帝身側，面色蒼白如紙，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英氣。
“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大人，我只是個醫女...“
“你父親當年是太子殿下的專屬太醫，他最了解殿下的病癥。如今你父親不在了，這擔子自然落在你身上。“趙大人嘆了口氣，“快去吧，殿下咳血了?！?
沈清荷的心猛地一沉。她迅速收拾藥箱，手指微微發抖。父親臨終前曾叮囑她遠離宮廷是非，可命運卻偏要將她推向漩渦中心。
東宮比想象中更為清冷。穿過重重宮門，沈清荷被引至一處臨水的暖閣。閣內熏著淡淡的沉水香，帷帳低垂，隱約可見榻上躺著一個人。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八蛟诤熗?，聲音輕若蚊鳴。
“進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虛弱，卻依然威儀十足。
沈清荷深吸一口氣，撩開簾子。眼前的男子半倚在榻上，一襲素白中衣，墨發未束，散落在肩頭。他的臉色確實蒼白得嚇人，唇邊還殘留著一絲血跡，可那雙眼睛——沈清荷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眼睛，如墨般漆黑，又如星般明亮，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是沈明遠的女兒？“蕭景珩問道，聲音里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回殿下，家父正是沈明遠。“她低頭回答，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過來，為本宮診脈?！?
沈清荷小心翼翼地靠近，跪在榻邊。當她將手指搭上太子的手腕時，發現他的皮膚冰涼如雪，脈搏卻急促紊亂。她微微蹙眉，專注感受脈象變化，全然忘記了面前的人是當朝儲君。
“殿下肺經郁熱，兼有寒邪入體?！八p聲道，“可是昨夜又熬夜批閱奏折了？“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么知道？“
“脈象不會騙人。“沈清荷打開藥箱，“微臣先為殿下施針緩解咳血之癥，再開一劑清肺化痰的方子?！?
她取出銀針，手法嫻熟地在蕭景珩手腕和頸部的穴位上施針。整個過程中，她能感覺到太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讓她耳根微微發熱。
“你很像你父親?！笆捑扮裢蝗徽f道，“當年他也是這樣，不問本宮做了什么，只從脈象就能推斷一切?！?
沈清荷手上一頓：“殿下還記得家父？“
“記得?！笆捑扮耖]上眼睛，“他是這宮里為數不多真心待本宮的人?！?
這句話讓沈清荷心頭一顫。她曾聽父親提起過，太子自幼喪母，在復雜的宮廷斗爭中孤獨長大。如今親眼所見，這位高高在上的儲君，也不過是個被病痛和政務折磨的年輕人罷了。
施針完畢，沈清荷寫下藥方，交代了煎藥的方法和禁忌。正當她準備告退時，蕭景珩忽然開口：
“從今日起，你每日來東宮為本宮診脈?！?
沈清荷驚訝地抬頭：“殿下，這...“
“這是命令?！笆捑扮竦穆曇舨蝗葜靡?，卻又補了一句，“你父親的醫術，本宮信得過?！?
二、情愫暗生
就這樣，沈清荷開始了每日往返于太醫院和東宮的日子。起初她只是例行診脈、調整藥方，漸漸地，蕭景珩開始留她用膳，偶爾還會讓她陪自己下棋、讀書。
一個月后的傍晚，沈清荷照例來為太子診脈。東宮的后花園里，蕭景珩正坐在一株盛開的梅花下看書。夕陽為他蒼白的臉龐鍍上一層暖色，竟讓他看起來健康了許多。
“殿下今日氣色不錯?！吧蚯搴晌⑿χ呓?
蕭景珩合上書：“多虧了你的調理。“他示意她坐下，“今日不診脈了，陪本宮說說話?！?
沈清荷猶豫了一下，還是跪坐在了他對面。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漸漸放下了最初的拘謹。太子雖然身份尊貴，私下卻溫和有禮，甚至偶爾會流露出幾分幽默。
“聽說你琴棋書畫皆通？“蕭景珩問道。
沈清荷低頭：“略知一二，不敢在殿下面前獻丑?！?
“你父親當年琴藝高超，曾教過本宮幾曲?！笆捑扮裱壑懈‖F懷念之色，“不知你可會《梅花三弄》？“
那是父親最愛的曲子。沈清荷鼻子一酸：“會的?！?
“彈給本宮聽聽。“
宮人取來古琴，沈清荷深吸一口氣，指尖輕撫琴弦。悠揚的琴聲在梅樹下流淌，仿佛與飄落的花瓣共舞。她完全沉浸在音樂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份，甚至忘記了面前的人是當朝太子。
曲終時，她才發現蕭景珩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清荷...“他輕聲喚她的名字，這是第一次他沒有稱她為“沈醫女“或“你“。
沈清荷心頭一跳，慌忙低頭：“殿下，天色已晚，微臣該告退了?！?
蕭景珩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明日早些來?！?
那夜，沈清荷輾轉難眠。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危險——對一個永遠不可能屬于自己的人動了心。可每當想起蕭景珩聽琴時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蜜糖浸透了一般，甜得發疼。
春去夏來，蕭景珩的身體在沈清荷的調理下日漸好轉。皇帝龍顏大悅，賞賜了太醫院不少金銀綢緞，卻不知其中大半功勞屬于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醫女。
這日清晨，沈清荷剛踏入東宮，就被總管太監攔住了。
“沈醫女，今日不必診脈了?！翱偣苌裆殴?，“殿下有貴客。“
沈清荷疑惑地望向內殿，隱約聽到女子清脆的笑聲。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是哪位貴客？“她輕聲問道。
總管壓低聲音：“是蘇大將軍的千金，蘇玉瑤小姐。聽說...“他左右看了看，“皇上有意賜婚?！?
沈清荷手中的藥箱差點掉落。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我改日再來?！?
轉身離開時，她的腳步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早該想到的，太子年已二十有三，早該立妃了。而那個人，怎么可能是她這樣一個小小的醫女？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太醫院，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配錯了兩次藥方。傍晚時分，東宮卻突然來人傳喚。
沈清荷猶豫再三，還是去了。東宮內，蕭景珩獨自一人站在窗前，背影顯得異常孤獨。
“殿下?！八p聲喚道。
蕭景珩轉過身，臉上是她熟悉的淡淡微笑：“今日怎么沒來？“
沈清荷低下頭：“聽說殿下有貴客，不敢打擾?！?
“蘇將軍的女兒罷了?！笆捑扮裾Z氣平淡，“父皇的意思，本宮明白?！?
沈清荷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沉默地為他診脈。他的脈搏比平時快了些，想必心情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清荷?！笆捑扮裢蝗晃兆∷氖?，“若本宮說...“
“殿下！“沈清荷驚慌地抽回手，“微臣...微臣該去煎藥了?！?
她逃也似地離開了暖閣，心跳如鼓。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要沉溺在那雙眼睛里無法自拔了。
三、政治聯姻
三日后，皇帝正式下詔，賜婚太子與蘇玉瑤，婚期定在三個月后的重陽節。消息傳來時，沈清荷正在藥房配藥，手中的瓷碗“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清荷，你沒事吧？“同僚關切地問道。
“沒事，手滑了?！八銖娦πΓ紫氯焖槠?，卻不小心劃破了手指。鮮血滴在白色的瓷片上，紅得刺眼。
那晚，沈清荷獨自坐在太醫院的后院，望著天上的明月發呆。忽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她回頭，竟是蕭景珩，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常服，沒有帶任何隨從。
“殿下！“她慌忙起身行禮，“您怎么...“
“別說話。“蕭景珩在她身邊坐下，“陪本宮坐一會兒?！?
月光下，他的側臉如雕刻般完美，卻也如冰一般冷峻。沈清荷知道他不開心，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清荷，你可有心上人？“蕭景珩突然問道。
沈清荷的心猛地一跳：“沒...沒有?！?
“本宮也沒有?！笆捑扮窨嘈?，“可這由不得我們選擇?！?
沈清荷鼻子一酸，強忍淚水：“蘇小姐才貌雙全，與殿下門當戶對...“
“夠了。“蕭景珩打斷她，“你知道本宮想聽的不是這些。“
他轉頭直視她的眼睛，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她融化：“清荷，若你不是醫女，我不是太子...“
“殿下！“沈清荷聲音顫抖，“請不要說這樣的話。您是儲君，將來的一國之君，而微臣...微臣只是...“
“只是什么？“蕭景珩逼近一步。
沈清荷退后，跪倒在地：“微臣斗膽，請殿下以江山社稷為重?！?
長久的沉默后，蕭景珩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八D身離去，背影決絕，“明日開始，你不必再來東宮了?！?
沈清荷跪在原地，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她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可為什么心會這么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太子大婚那日，整個皇城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沈清荷告了病假，獨自躲在房里，聽著遠處傳來的喜樂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父親的牌位。
“爹爹，您說過要我遠離宮廷是非，可女兒還是陷進去了...“她輕聲呢喃，淚水滴落在牌位上。
婚后的蕭景珩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從前那個溫和有禮的太子，而是變得冷漠疏離。他勤于政務，對蘇玉瑤相敬如賓，卻再也沒有展露過真心的笑容。
沈清荷則被調去了御藥房，專門負責配制藥丸，再也沒有機會接近東宮。她強迫自己忘記那段不該有的情愫，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醫術研究中。
然而，命運總有它殘酷的安排。三個月后，宮中爆發疫病，多名宮女太監染病身亡。太醫院人手不足，沈清荷被臨時派去診治。
在一處偏僻的宮院，她意外遇到了獨自飲酒的蕭景珩。他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許久未曾好好休息。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最終，沈清荷先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蕭景珩放下酒杯：“起來吧?！八穆曇粢廊磺謇洌瑓s多了一絲疲憊，“聽說這次疫病多虧了你研制的藥方才得以控制?！?
“微臣只是盡了本分?！吧蚯搴傻皖^回答。
“你總是這樣...“蕭景珩輕嘆，“謙遜得讓人心疼。“
這句話讓沈清荷心頭一顫。她鼓起勇氣抬頭，卻發現蕭景珩正凝視著她，眼中是她熟悉的溫柔。
“殿下近日可好？“她輕聲問道。
蕭景珩苦笑：“你覺得呢？“
沈清荷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知道太子妃蘇玉瑤性格驕縱，婚后不久就開始插手東宮事務，甚至多次與太子發生爭執。
“殿下保重身體。“她最終只能這樣說。
蕭景珩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清荷，若本宮說后悔了...“
“殿下！“沈清荷驚慌地后退，“請慎言！“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宮女的聲音：“太子妃娘娘，殿下應該在這邊...“
蕭景珩臉色一變，迅速與沈清荷拉開距離。蘇玉瑤帶著幾名宮女出現在回廊盡頭，她身著華服，容貌艷麗，眼神卻銳利如刀。
“殿下原來在這里?！疤K玉瑤甜甜地笑道，目光卻掃向沈清荷，“這位是？“
“太醫院的沈醫女，來查看疫病的。“蕭景珩語氣平淡。
蘇玉瑤挑眉：“哦？就是那個曾經專門伺候殿下的醫女？“她走到沈清荷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長得倒是清秀?！?
沈清荷跪下行禮：“參見太子妃娘娘?！?
“起來吧?！疤K玉瑤輕笑，“聽說你醫術高明，不如來東宮專門伺候本宮如何？“
沈清荷心頭一緊，還未回答，蕭景珩就冷聲道：“不必了。太醫院自有安排?！?
蘇玉瑤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殿下說得是?！八熳∈捑扮竦氖直郏皶r候不早了，該用膳了。“
蕭景珩沒有掙脫，只是最后看了沈清荷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她讀不懂的情緒。然后，他任由蘇玉瑤拉著自己離開了。
沈清荷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知道，從今日起，她必須更加小心。蘇玉瑤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她，而在這深宮之中，太子妃的敵意足以致命。
四、婚后疏離
果然，不出沈清荷所料，幾日后，太醫院接到命令，將她調去浣衣局擔任低等醫女，負責為宮女太監們診治小病小痛。這明顯是降職，卻無人敢質疑。
浣衣局環境惡劣，沈清荷每天都要面對大量因長期浸泡冷水而患上風濕、凍瘡的宮女。工作繁重，她卻毫無怨言，反而盡心盡力為這些底層宮人治病。
一個月后的一天深夜，沈清荷正在藥房整理藥材，忽然聽到窗外有輕微的響動。她警覺地抬頭，看到一個黑影翻窗而入。
“誰？“她抓起桌上的剪刀。
“是我?！昂谟罢旅擅娼?，露出蕭景珩蒼白的臉。
沈清荷驚得剪刀落地：“殿下！您怎么...“
蕭景珩示意她噤聲：“小聲些?！八雌饋砥v不堪，右手還捂著左臂，指縫間有鮮血滲出。
“您受傷了？“沈清荷顧不上禮節，急忙扶他坐下。
“刺客?！笆捑扮窈喍痰卣f，“不想驚動太醫們，只能來找你。“
沈清荷迅速取來清水和藥箱，為他清理傷口。傷口不深，卻很長，顯然是被利刃所傷。她熟練地縫合、上藥、包扎，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謝謝?！笆捑扮褫p聲道。
沈清荷這才注意到他臉色異常蒼白，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殿下發燒了！“
“無妨?！笆捑扮裨噲D站起來，卻踉蹌了一下。
沈清荷扶住他：“您不能就這樣回去。我這里有退燒藥，您服下再走?！?
蕭景珩沒有拒絕。服下藥后，他似乎舒服了些，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沈清荷趁機為他倒了杯熱茶。
“為什么是浣衣局？“蕭景珩突然問道，睜開的眼睛里滿是憤怒，“本宮不知道他們把你調到了這種地方。“
沈清荷苦笑：“殿下現在知道了又能如何？“
蕭景珩握緊拳頭：“是蘇玉瑤做的，對不對？“
“不重要了?！吧蚯搴奢p聲道，“微臣在哪里都是行醫救人?！?
蕭景珩凝視著她：“清荷，本宮欠你一個道歉?！?
“殿下言重了?！吧蚯搴傻拖骂^，“我們本就...不該有交集。“
“可本宮放不下。“蕭景珩的聲音低沉而痛苦，“每一天，每一刻，本宮都在想你。“
沈清荷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她強迫自己冷靜：“殿下，您已成婚，這些話...“
“本宮知道?！笆捑扮窨嘈?，“這大概就是報應吧。生在帝王家，連真心喜歡一個人都是奢望?！?
沈清荷再也忍不住淚水：“求您別說了...“
蕭景珩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最后一次，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兩人身上。這一刻，沒有太子，沒有醫女，只有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在命運的捉弄下痛苦掙扎。
最終，蕭景珩還是離開了，消失在夜色中。沈清荷跪坐在地上，淚如雨下。她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單獨相見。太子的身份，宮廷的規矩，世俗的眼光，如同一道道無法逾越的高墻，將他們永遠分隔。
自那夜之后，沈清荷更加小心謹慎，生怕給蕭景珩帶來麻煩。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個月后，宮中突然傳出太子妃懷孕的消息，舉朝歡慶。
沈清荷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為一名老宮女診脈。她的手微微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把脈。夜深人靜時，她才允許自己流淚。這是好事，她對自己說，太子有后，江山社稷穩固，她應該高興才對。
然而，命運似乎還嫌不夠殘酷。幾日后，宮中突然戒嚴，傳出太子中毒的消息。沈清荷正在浣衣局配藥，突然被一群侍衛圍住。
“沈清荷，奉皇上口諭，將你拿下！“為首的侍衛厲聲道。
“我犯了什么罪？“沈清荷震驚地問。
“謀害太子！太子殿下中的毒，正是你配的藥！“
沈清荷如墜冰窟：“不可能！我從未...“
不等她說完，侍衛已經將她雙手反剪，押往大牢。途中，她看到了站在遠處的蘇玉瑤，太子妃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天牢陰冷潮濕，沈清荷蜷縮在角落，怎么也想不通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她從未給太子配過任何藥，更不可能下毒。這明顯是栽贓陷害，可誰會相信一個小小的醫女？
三日后，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牢門突然打開，進來的竟然是蕭景珩。他臉色依然蒼白，卻已經能夠行走，顯然毒已解了大半。
“殿下！“沈清荷跪倒在地，“微臣沒有下毒，真的沒有...“
“本宮知道?！笆捑扮穹銎鹚笆翘K玉瑤做的。她發現了本宮那夜去找你的事，便設下此計?！?
沈清荷淚流滿面：“殿下相信微臣？“
“從未懷疑過?！笆捑扮褫p撫她的臉，“本宮已經向父皇說明真相，你可以出獄了。不過...“他神色黯然，“你必須離開皇宮，永遠不要再回來?！?
沈清荷心如刀割：“微臣明白?！?
“本宮會安排你去江南，那里有本宮的人，會照顧你?！笆捑扮駨膽阎腥〕鲆粔K玉佩，“拿著這個，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找當地知府?！?
沈清荷接過玉佩，上面刻著一朵清荷，正是她的名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進蕭景珩懷中：“殿下保重...“
蕭景珩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若有來世，本宮定不負你。“
這是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擁抱。第二天，沈清荷就被秘密送出了皇宮，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的那天晚上，蕭景珩在東宮的梅樹下獨自站了一整夜，直到晨露打濕了他的衣衫。
五、舍身相救
江南的雨總是纏綿悱惻，如同沈清荷剪不斷的思念。憑借出色的醫術，她很快在當地站穩腳跟，開了一家醫館，專門為貧苦百姓治病。蕭景珩安排的知府對她照顧有加，卻從不提及宮中之事。
一年后的某個雨夜，知府突然急匆匆地來到醫館，臉色凝重。
“沈姑娘，京城來消息了。“知府低聲道，“太子殿下...薨了?！?
沈清荷手中的藥碗“啪“地一聲落地，摔得粉碎。她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怎么回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說是舊疾復發，加上之前的余毒未清...“知府嘆息，“殿下臨終前，派人送來了這個?！?
他遞過一個錦盒。沈清荷顫抖著打開，里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畫，畫中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梅樹下撫琴，面容恬靜。畫的角落題著兩句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那是他們初遇時的場景，那是他從未說出口的愛意。
沈清荷抱著畫卷，淚如雨下。知府悄悄退了出去，留她一人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中。
三日后，人們在醫館后的荷塘中發現了沈清荷的尸體。她穿著素白的衣裙，懷中緊緊抱著那幅畫，面容安詳如同睡著了一般。最奇怪的是，時值盛夏，塘中卻飄滿了梅花花瓣，仿佛上天也為這段無果的愛情哀悼。
后來，有人在整理沈清荷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上面只有寥寥數字：
“殿下，清荷來陪您了?！?
江南的雨總是來得突然。沈清荷站在醫館檐下，望著如織的雨幕將青石板路洗得發亮。三年前那個雨夜，她也是這般站著，接過知府大人遞來的錦盒，得知了蕭景珩的死訊。
“白大夫，藥熬好了?！靶∷幫穆曇魧⑺噩F實。
沈清荷——如今化名白芷——輕輕點頭。在這揚州城里，沒人知道這位醫術高超的白大夫曾是宮中的醫女，更不知她與已故太子的那段情緣。
“放在診臺上吧，待會兒陳婆婆會來取?！八龜n了攏鬢角的碎發，那里已隱約可見幾絲銀白。二十八歲的年紀，心卻似垂暮老人。
醫館名喚“清荷堂“，門匾上是她親手題的字，筆鋒間藏著只有自己才懂的哀思。三年來，她治愈了無數貧苦百姓，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每當夜深人靜，她總會取出那幅未完成的畫，對著燭火一遍遍描摹畫中人的輪廓。
雨勢漸小，沈清荷撐開油紙傘，準備去城西看診。剛踏出門檻，卻見一匹快馬踏水而來，馬上之人披著蓑衣，形色匆匆。
“可是白芷大夫？“來人勒馬問道，聲音壓得很低。
沈清荷心頭莫名一緊：“正是?！?
那人四下張望，確定無人注意，才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京城來的，十萬火急?！?
信箋上熟悉的梅花紋樣讓沈清荷手指一顫。這是東宮獨有的印記，可蕭景珩已經...她迅速拆開，信中只有寥寥數字：
“殿下病危，速歸?！帧?
林是東宮總管林德的姓氏。沈清荷腦中轟然作響，手中的傘跌落在地，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衣襟。
“送信的人可還說了什么？“她急問。
“只說若白大夫問起，就說'梅園花開了'?！?
梅園。東宮后那片蕭景珩最愛的梅林。沈清荷胸口如遭重擊，一個荒謬的想法在心頭閃現：難道蕭景珩沒死？可當年知府明明帶來了他的死訊...
“備馬！“她轉身對小藥童喊道，“去告訴知府大人，我要即刻啟程赴京！“
當夜，沈清荷只帶了一個包袱和那幅畫，悄然離開揚州。包袱里是她這些年來研制的各種珍貴丹藥，畫則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快馬加鞭半月有余，沈清荷終于看到了京城的輪廓。為避免引人注目，她換了粗布衣裳，扮作尋常村婦混入城中。
京城依舊繁華，街市上人聲鼎沸，絲毫看不出朝局有何異樣。沈清荷壓低斗笠，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向東宮后墻摸去。那里有個隱蔽的小門，是當年蕭景珩特意告訴她的。
黃昏時分，她終于找到了那扇幾乎被藤蔓掩蓋的木門。手指剛觸到門環，里面便傳來低沉的問話：
“來者何人？“
“一剪寒梅傲雪開?！吧蚯搴赡畛鲂胖屑s定的暗語。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林德那張蒼老了許多的臉。見到沈清荷，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沈姑娘，老奴終于等到您了！“
“林總管，殿下他...“沈清荷聲音發顫。
林德左右看看，迅速將她拉進門內：“跟老奴來?！?
穿過曲折的回廊，沈清荷心跳如鼓。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仿佛時光從未流逝。最終，林德停在一處僻靜的院落前。
“殿下在里面。“林德老淚縱橫，“自您走后，他就沒真正好過...“
沈清荷推門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門環。屋內藥香濃郁，帷帳低垂，隱約可見榻上躺著一個人。
“殿下...“她輕喚一聲，淚水已模糊了視線。
帳內傳來微弱的咳嗽聲，接著是那個她魂牽夢縈的聲音：“清荷...是你嗎？還是我又在做夢...“
沈清荷再也忍不住，撲到榻前掀開帷帳。眼前的景象讓她心如刀絞——蕭景珩瘦得幾乎脫了形，面色青白，唯有那雙眼睛依然如星辰般明亮，此刻正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真的是你...“他艱難地伸出手，指尖冰涼。
沈清荷握住那只手，淚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指間：“他們說您已經...可那幅畫...“
“是我讓送的。“蕭景珩苦笑，“當時蘇家勢大，我怕他們加害于你...只有讓你以為我死了，你才能真正安全。“
“那現在為何...“
“因為我快死了，真的快死了。“蕭景珩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一絲鮮血，“想在最后...見你一面?！?
沈清荷迅速為他把脈，臉色越來越凝重。脈象紊亂微弱，五臟皆損，分明是長期中毒的跡象！
“殿下，您不是舊疾復發，是中毒了！“她急道，“誰在給您用藥？“
蕭景珩搖搖頭：“不重要了...蘇震把持朝政，玉瑤控制東宮...我活著，反而是個阻礙...“
“不！“沈清荷翻出包袱里的藥丸，“我這里有解毒丹，能緩解毒性。殿下先服下，我再想辦法...“
蕭景珩握住她的手：“清荷，別費心了...能在死前見你一面，我已無憾...“
“您若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沈清荷淚如雨下，“三年前我被迫離開，今日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救您！“
蕭景珩凝視著她，眼中滿是心疼：“你還是這么倔強...“他突然皺眉，“你不該回來的...若被蘇家發現...“
“我不怕。“沈清荷拭去淚水，換上醫者的冷靜，“現在，告訴我您每日的飲食用藥都由誰經手？“
六、陰謀浮現
夜深人靜，沈清荷藏身于東宮密室，仔細檢查蕭景珩近日服用的藥物。林德在一旁低聲講述這三年來發生的一切。
“太子妃表面賢良，實則心狠手辣。殿下大婚不到半年，她就與蘇將軍里應外合，把持朝政。“林德咬牙切齒，“老奴懷疑先皇駕崩也另有隱情...“
沈清荷碾開一撮藥粉，在鼻下輕嗅：“果然摻了'斷腸散'，每日微量，積少成多?！八曇舭l顫，“好狠毒的手段...“
“更可恨的是，她還假稱懷了殿下的子嗣，如今那孩子已兩歲有余，被立為皇太孫?！傲值聡@息，“可老奴親眼看見她往肚子上綁棉枕...“
沈清荷腦中靈光一閃：“所以那孩子不是殿下的？“
“殿下從未碰過她！“林德激動道，“大婚當夜，殿下借口醉酒獨宿書房，之后更是找各種理由避開...“
沈清荷心中既痛又慰。她翻開藥箱，取出銀針：“我會盡力為殿下解毒，但需要時間。現在朝中局勢如何？“
“蘇震把持兵權，黨羽遍布六部。小皇帝才十歲，全由蘇家擺布。“林德壓低聲音，“不過，也有忠義之士暗中聯絡，只等時機...“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沈清荷迅速藏入暗格，透過縫隙看到蘇玉瑤帶著侍女走了進來。
“太子的藥喝了嗎？“蘇玉瑤聲音甜膩，眼神卻冰冷。
“回娘娘，殿下說太苦，只喝了一半?！笆膛卮?。
“廢物！“蘇玉瑤甩手一耳光，“明日必須看著他全部喝完！“
待她們離開，沈清荷才敢呼吸。她看向林德：“每日如此？“
林德含淚點頭：“殿下明知有毒，卻不得不喝...他說只有這樣，才能讓蘇家放松警惕...“
沈清荷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必須救蕭景珩，也必須揭穿蘇家的陰謀！
在沈清荷精心調理下，蕭景珩的病情略有好轉，至少不再咳血。但兩人都清楚，毒素已深入骨髓，回天乏術。
這日深夜，蕭景珩突然精神好了許多，執意要去梅園看看。
“外面風大...“沈清荷擔憂道。
“陪我去吧?！笆捑扮裎⑿?，“就像從前那樣?！?
沈清荷只好為他披上厚氅，扶他來到梅園。時值深秋，梅花未開，但月光下的梅枝別有一番風骨。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蕭景珩靠在她肩頭輕聲道，“你為我診脈，手指抖得厲害...“
沈清荷鼻子一酸：“記得。那時殿下還嫌藥苦，非要吃蜜餞才肯服藥。“
蕭景珩輕笑：“那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不敢說...“他仰頭望著星空，“清荷，若有來世，我不愿再生在帝王家...“
“那我們就做一對尋常夫妻?！吧蚯搴蛇煅实?，“您在堂前讀書，我在院中曬藥...“
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衣襟上。沈清荷慌忙為他擦拭，卻被他握住手腕。
“清荷，我走后...你要好好活著...“他氣息微弱，“幫我...揭穿蘇家...“
“殿下別說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不，讓我說完。“蕭景珩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這是我最后的信物...交給兵部尚書李大人...他會...“
話未說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緩緩閉上。
“殿下？殿下！“沈清荷驚恐地拍打他的臉，“醒醒，別睡...“
蕭景珩又微微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梅花...開了...“
沈清荷抬頭，梅樹上確實冒出了幾個小小的花苞。再低頭時，蕭景珩已永遠閉上了眼睛，面容安詳如同睡著了一般。
“不——！“沈清荷抱緊他尚有余溫的身體，慟哭失聲。
月光如水，照在這對苦命鴛鴦身上。一片早開的梅花悄然飄落，停在蕭景珩胸前，如同上天賜予的最后禮物。
七、悲劇結局
蕭景珩的靈堂設在東宮正殿。小皇帝下詔舉國哀悼，蘇玉瑤一身縞素，哭得梨花帶雨，儼然一副賢妻模樣。
沈清荷易容成小太監，混在守靈人群中。她冷眼看著蘇家父女假惺惺的表演，手中緊握那枚玉佩。
夜深人靜時，她悄悄接近兵部尚書李大人，將玉佩遞了過去。李大人一見玉佩，臉色頓變，隨即會意地點頭。
三日后，朝堂上風云突變。李大人聯合多位大臣彈劾蘇震謀反，出示了蕭景珩暗中收集的鐵證——蘇震與邊關將領的密信，計劃廢黜小皇帝，自立為帝。
更驚人的是，太醫證實蕭景珩死于慢性毒殺，而下毒者正是蘇玉瑤！她從未懷孕，所謂的皇太孫是從民間買來的棄嬰。
朝堂大亂，蘇震狗急跳墻，竟拔劍欲殺小皇帝。千鈞一發之際，沈清荷從殿柱后閃出，一枚銀針精準射入蘇震手腕，寶劍當啷落地。
“妖女！“蘇玉瑤認出沈清荷，尖叫著撲來，“都是你壞了我們的大事！“
侍衛一擁而上，將蘇家父女拿下。小皇帝驚魂未定，看向沈清荷：“你是何人？“
沈清荷跪拜道：“民女沈清荷，曾是太醫院醫女，也是...“她聲音哽咽，“太子殿下未過門的妻子。“
滿朝嘩然。李大人上前證實：“先太子臨終前確有交代，若沈姑娘持玉佩現身，便證明她所言非虛?！?
小皇帝沉思片刻，突然問道：“皇兄他...可有什么遺愿？“
沈清荷抬頭，淚眼朦朧：“殿下只愿江山永固，海晏河清?！?
蘇家倒臺后，朝局漸穩。小皇帝追封蕭景珩為“昭明仁孝皇帝“，以帝王之禮厚葬。沈清荷被封為“貞懿夫人“，賜府邸田產。
可她什么都不要，只求守在東宮梅園，陪伴蕭景珩的魂魄。每日清晨，她都會在梅樹下擺上一壺清酒，兩盞茶杯，仿佛他從未離開。
這日黃昏，沈清荷取出珍藏的那幅畫，在空白處細細補全了自己的形象。畫中梅樹下，琴者與聽者終于得以完整。
“殿下，您看，我完成了...“她輕撫畫面，淚水滴落在墨跡上。
夜深了，沈清荷換上一襲白衣，取出早已備好的毒酒。這三年，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如今大仇得報，是時候去尋他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她輕聲吟誦，舉杯一飲而盡。
毒性發作得很快。沈清荷躺倒在梅樹下，恍惚間看見蕭景珩踏月而來，一襲白衣，笑容溫柔如初。
“清荷，我來接你了。“他伸出手。
沈清荷微笑著握住那只手：“殿下，這次別再丟下我了...“
次日，宮人發現貞懿夫人安詳地躺在梅樹下，懷中抱著那幅完成的畫，嘴角含笑如同熟睡。最奇的是，時值隆冬，滿園梅花竟一夜盛放，香氣彌漫整個東宮。
小皇帝聞訊趕來，見狀潸然淚下。他下旨將沈清荷與蕭景珩合葬于梅林，立碑“伉儷?！?，并親手題寫墓聯：
“生死契闊情難盡，梅魂荷魄永相依?！?
從此，東宮梅園成了禁地。有人說在月明之夜，能看見一對璧人在梅樹下撫琴對弈，男子溫潤如玉，女子清麗如荷，宛若神仙眷侶。
八、梅魂傳說
東宮的雪下了一整夜。小皇帝蕭景瑞清晨推開梅園的朱漆大門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退了一步——昨夜還枯枝嶙峋的梅樹，此刻竟滿園盛放，粉白的花朵在雪中傲然綻放，香氣馥郁得幾乎凝成實質。
“陛下小心...“身后的太監總管連忙扶住年幼的皇帝。
蕭景瑞搖搖頭，稚嫩的臉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肅穆：“朕不怕。這是皇兄和沈姐姐回來了?！?
他緩步走向園中央那株最古老的梅樹，樹下并排立著兩座新墳，沒有華麗的墓碑，只有一塊樸素的青石，上面刻著他親筆所題的“伉儷?！叭帧８娈惖氖牵瑝炛苋咧畠龋e雪全無，干燥溫暖如春。
小皇帝跪在墳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皇兄，沈姐姐，朕已經按你們的意思處置了蘇家。“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朕好想你們...“
一陣微風拂過，幾片梅花飄落，恰巧落在小皇帝掌心，如同溫柔的撫摸。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敬畏。
自那日起，東宮梅園的異象便傳遍了整個皇宮。有人說深夜聽見梅園中傳來琴聲，有人說看見月下有人影對弈，更有宮女發誓她親眼目睹一對白衣璧人在梅樹下相擁而舞。
小皇帝下令將梅園設為禁地，只允許每日清晨親自去祭掃。朝中大臣起初頗有微詞，直到兵部尚書李大人站出來講述太子蕭景珩生前如何暗中收集蘇家謀反證據，如何忍辱負重保護幼弟，朝野上下無不唏噓。
“昭明太子與貞懿夫人之情，感天動地?！袄畲笕死蠝I縱橫，“老臣懇請陛下準予追封，以慰忠魂。“
蕭景瑞看著滿朝文武，緩緩點頭：“朕不僅要追封皇兄為仁孝皇帝，還要將他和沈姐姐的故事載入史冊，讓后世知道，這世間真有生死不渝之情?！?
蘇玉瑤被關在天牢最深處的水牢中，四肢拴著鐵鏈，早已不復當年的雍容華貴。當牢門打開，小皇帝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她瘋狂地撲上前，卻被鐵鏈拽回。
“陛下！陛下饒命啊！“她涕淚橫流，“臣妾是被父親逼迫的，臣妾從未想過要害太子...“
蕭景瑞冷冷地看著這個曾經雍容華貴的“皇嫂“，眼中沒有一絲溫度：“朕今日來，只問你三件事?！?
他示意侍衛展開一幅畫像，上面是蕭景珩與沈清荷在梅園中的情景：“第一，你為何要毒害皇兄？“
蘇玉瑤盯著畫像，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因為他心里只有那個賤人！大婚三年，他從未碰過我一根手指！“她歇斯底里地大笑，“你知道每晚他喊的是誰的名字嗎？沈清荷！沈清荷！“
蕭景瑞小手緊握成拳：“第二，所謂的皇太孫，究竟是誰的孩子？“
“誰知道是哪個乞丐的野種！“蘇玉瑤獰笑，“我爹從街上隨便撿的，就為了控制朝政...“
小皇帝臉色發白，強忍著憤怒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先皇...朕的父皇，是怎么死的？“
蘇玉瑤突然安靜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不...我不知道...“
“說！“蕭景瑞厲聲喝道，稚嫩的聲音在牢房中回蕩。
“是...是我爹...“蘇玉瑤癱軟在地，“在先皇的茶里下了慢藥...昭明太子查出來了，所以才...“
蕭景瑞轉身就走，身后傳來蘇玉瑤絕望的哭喊：“陛下饒命?。〕兼裁炊颊f了...“
三日后，蘇家滿門抄斬。行刑那日，京城百姓爭相圍觀，唾罵聲不絕于耳。而就在蘇玉瑤人頭落地的那一刻，東宮梅園中那株最老的梅樹突然斷了一根粗枝，斷口處滲出鮮紅的汁液，如同鮮血。
九、青史留名
寒來暑往，轉眼三年過去。沈清荷與蕭景珩的故事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成為說書人最愛的題材，戲班子爭相排演的劇目。
在揚州城最熱鬧的茶樓里，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上回說到，貞懿夫人見昭明太子毒發身亡，悲慟欲絕...“
臺下聽眾中，一位素衣女子突然起身離席。她戴著面紗，看不清容貌，但身姿綽約，行走間如弱柳扶風。
“這位娘子，可是老朽說得不好？“說書先生問道。
女子輕輕搖頭：“先生說得極好。只是小女子聽不得這傷心處...“聲音如清泉擊石，悅耳動人。
她留下幾枚銅錢，飄然離去。茶客們議論紛紛，都說這女子氣度不凡，莫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女子出了茶樓，穿過熙攘的街市，來到城郊一處簡樸的醫館。門匾上“清荷堂“三字已經有些褪色。她推門而入，里面一位青衫男子正在為病人診脈。
“回來了？“男子抬頭微笑，眉目如畫，氣質溫潤。
女子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今日又聽到他們在說我們的故事?！?
男子——新任揚州知府白慕輕輕握住妻子的手：“讓他們說去吧。如今你我重生為人，過好這一世才是正經。“
白芷——曾經的沈清荷嫣然一笑：“是啊，這一世，我們終于可以做尋常夫妻了。“
沒人知道三年前那個雪夜，當沈清荷飲下毒酒氣絕身亡后，她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被滿園梅花的靈氣所聚，與蕭景珩的魂魄相依相存。天庭感念二人情深，特準他們帶著前世記憶轉世重生，再續前緣。
如今的白慕與白芷，一個是為民請命的清官，一個是懸壺濟世的女醫，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偶爾夜深人靜時，他們會相擁回憶前世種種，感慨萬千。
“后悔嗎？“有一次白芷問道，“若當初你不當太子...“
白慕——曾經的蕭景珩輕吻她的額頭：“不后悔。若非如此，我怎知這尋常夫妻的平淡日子，竟是世間最難得的幸福？“
二十年后，已經成為一代明君的蕭景瑞微服私訪揚州。已至中年的皇帝獨自來到城郊的“清荷堂“，看著里面那位與記憶中沈姐姐有七分相似的女大夫，不禁濕了眼眶。
“夫人可認得這個？“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那幅畫像。
白芷——如今應該叫白夫人了——手微微一顫，隨即鎮定道：“客官說笑了，這畫中人與民婦何干？“
蕭景瑞苦笑：“朕...真真是老了，連你都認不出了。“
白芷看著眼前這位兩鬢微霜的“小皇帝“，終于輕嘆一聲：“陛下長大了?！?
兩人相視一笑，恍如隔世。蕭景瑞沒有多問，他心知肚明這對夫婦的來歷，但也明白有些緣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臨別時，蕭景瑞從懷中取出一卷絹書：“這是朕命史官編寫的《昭明實錄》，里面有皇兄和沈姐姐的完整故事。“他眼中含淚，“朕想請你們...保管它?！?
白慕鄭重接過：“陛下放心。“
回京后不久，蕭景瑞下旨將東宮梅園擴建為“伉儷園“，供百姓瞻仰。園中央那株千年梅樹被奉為“情貞梅“，每年花期，都有無數癡情男女前來許愿。
又過了十年，白慕白芷夫婦同日無疾而終。人們整理遺物時，發現那卷《昭明實錄》被他們添加了許多細節，筆跡一清秀一剛勁，顯然是二人共同完成。
最令人稱奇的是，書末空白處畫著一幅小像：一男一女并肩立于梅樹下，男子溫潤如玉，女子清麗如荷，與傳說中的昭明太子和貞懿夫人一模一樣。畫像旁題著一首小詩：
“前世宮墻隔鴛鴦，今生梅下效鸞凰。
若問情為何物故，生死相隨日月長?！?
從此，“伉儷園“中多了兩塊無字碑，據說是為那對神秘的揚州夫婦所立。每年梅花盛開時，總有人說看見兩對璧人在月下賞梅，一對華服雍容，一對布衣素雅，相視而笑，其樂融融。
而那段穿越生死、感動天地的愛情故事，也隨著《昭明實錄》的流傳，成為千古佳話，激勵著后世無數相信真愛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