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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救贖

我覺得一個人成長過程中吸收的養料,會極大程度的塑造他今后的角色。就像葫蘆娃里的老七,生下來就變成了反派的幫兇。

因此,你被身邊的人喂養了太多負面的東西,你也會覺得自己骨子里就是個爛人。

所以從小到大我都不是一個討喜的角色。

他們討厭我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學習差,性格陰郁

最有可能的,或許還是我那一身的肥肉。

高中之前我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本以為上了高中會有轉機,但在分班考試后我還是被分在了那個所謂的重點班。

我們這些被分出來的學生,成績不一定是最差的,但一定是最不討喜和最不聽話的。

教導主任為了把我們和其他正常學生區分開來,命名上甚至跳過了順延著的17直接將我們命名為18班,稱我們是自甘墮落的人。

我們經常受到其他班級的歧視,也經常會被老師當做反面教材,好像我們的人生已經完蛋了一樣。

其實就連我們自己大多數也是這么想的。

畢竟環境已經做出了歸類,對這個世界認知不多的我們,哪有什么跳脫出去的能力。

有的人會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有的人會在不斷的自我厭惡中破繭重生。

而我則是那個,少數在黑暗中看見光亮的人。

開學一個月后的某天,五班的一個女學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拿著一個很迷你的打印機,來問我們這些壞學生要不要打印英語單詞。她甚至還準備了背膠,說可以貼在書本上。一塊錢一張的價格,對于學生來說,不貴也不便宜。

但我們這些壞學生,誰會為了學習去打印東西。所以她問了半天也沒開張。

我當時戴著耳機在聽夢龍的歌,好聽是好聽,但有些詞聽不明白。所以我就隨口問了句能不能打印歌詞。

這話一出口,其他人也來了興趣的看向她。突然被大家盯著,她似乎有點緊張。但還是點點頭說可以。

所以老話說的好,樹挪死,人挪活。

換了賽道的她生意火爆,不僅開張了,甚至打印紙都有點不太夠用。那之后我總是找她打印歌詞啥的,每次打印一兩首。她覺得是我幫她打開的市場,還給了我五折的優惠。

這些原本無意識的行為,卻讓我和她有了很多聊天機會。一來二去的,我們就變成了熟人,也漸漸成了朋友。

那段時間的下課和午休,我們都會湊在一起,吃著飯聊聊有什么好聽的歌曲。以及同學們戀愛的八卦啥的。

上了高中后,很多女生更加注意自己的形象,一個個都在學習怎么化妝,她也不例外,還會跟我講講哪些化妝品便宜又好用。什么樣的香水,適合什么樣的人和場景。

這些東西我平常完全不感興趣,但聽她講出來,卻覺得很有意思。就以至于后來我也會學著保養皮膚啥。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其實我覺得她完全不需要化妝,因為她原本的皮膚就很好,眼睛也很大。而且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見過那種,就一眼看上去學習就很好的那種女生。

她大概就屬于那種長相,身上帶著一股干凈的書生氣。

大概就是在這樣的相處下吧,時間一天天的過。

但是我有多胖,就會有多少的閑言碎語。

很多人不明白,她為啥和我這樣一個成績差的胖子一起玩。但她并不在意我的身材,也不在意別人怎么說,好像在她眼里,我就是一個很正常的男生。

她和我聊得來,所以成了朋友。

不是同情也不是別的什么。

而她的存在,對我來說也像是某種激勵,就如同尸體曬到了陽光,尸斑都淡了許多。

于是我也開始嘗試減肥,只不過我這人有點壓力就會暴飲暴食,導致體重也沒掉下去多少,一直在180左右徘徊。

高考還剩600天的時候,黑板上每天都要寫倒計時,再加一句名言警句啥的。她就成了五班的負責人。

但她身體不是很好,總是生病,所以總會找我來幫忙。于是我每天放學后都會收拾好東西去五班找她,然后搬過凳子改掉黑板左上角的計時和標語。最后兩個人關燈鎖門,一起回家。

因為高二開始學習壓力變大,很多學生家長會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方便學生通勤啥的。

我們兩個的出租房很近,但是不順路。我總是把她送到家門口,再穿過一條完全漆黑又充滿腥臭和腐爛味的集市,才能到家。

現在想想還挺恐怖的,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我是個非常膽小的人,一點恐怖片都看不了。但那個時候的我心里想的全是白天和她的點滴,甚至忽略了周圍的環境。

不過仔細一想,我應該才是那個最嚇人的。畢竟在這樣充滿怪味的地方,一個嘴角帶笑,身形肥胖的陌生男性,走路還連蹦帶跳的,這怎么看也不像個好人吧。

總之,我們就這樣每天一起放學回家。回家后又膩在手機上聊天。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來年的三月份。

我們那個高中其實是個寄宿學校,只不過我們兩個都沒有住校而已。所以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月假。

她朋友其實挺多的,但她不嫌棄我的樣子,也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月假那兩天就偏偏約我出去玩。

我呢,卻像個腦子秀逗的傻B一樣,還嫌人少。硬生生又拉來兩個同學一起玩。她和那倆人也不熟,搞得大家都不自在。她就在旁邊一直打王者。后來那兩個同學覺得尷尬,也識趣的溜了。

那天去的是KTV,只剩下我們兩個后她倒是來了興致,放下手機一連唱了好幾首。

唱完后我送她回家,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不知不覺卻先到了我家門口。

她說要參觀一下。我爸媽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才會來這看我,所以家里也沒別人。于是就帶她進來了。

家里很小,就是那種30來平的公寓房。里面除了一張床和一張學習的桌子,其他的什么都沒有。不過反正對于我一個人來說已經夠用了。

她背著手環視了一圈,說了句還挺干凈。然后坐在床上打開了王者。

我那個時候也不玩手機游戲,就坐在旁邊看著,然后也假裝感興趣的問她里面的銘文和英雄什么的。

我有一種類似于啃指甲的習慣,只不過啃的是手指,當時整個左手食指被我砍的是面目全非。

然后當時伸手去指屏幕的時候,就被她看到了。她也不顧我的肉手有多丑,手指被我啃的有多么惡心,就那樣捧在手里,心疼的問我

你手怎么了?疼不疼啊?

記憶中這個除了家人以外,第一次有人這么關心我,這么心疼我。

就那一瞬間,真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但表面上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就說沒事很快就好了。說著我還大膽的拍了拍她的肩。

她倒是并不介意,還想搭在我手上。

但我卻有點自卑的抽回了手,然后岔開話題,讓她教我玩王者。還在游戲里,跟她成了師徒關系。

打完王者我就送她回家嘛,理所當然的也去她家參觀了一下。

她在家里養了很多仙人掌和多肉之類的,然后還送了我一瓶她用過的橘子香水。笑嘻嘻的說那是她第二喜歡的,最喜歡的那個就不送我了。

我看她熱情的介紹了自己的小房間,真的感覺她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女孩。

但我配不上她,也配不上她對我的好。而且很快,她對我這顆災星的好來了她的報應。

月假之后的第一個晚上,我們一起回家的時候,就撞見了折返回來的班主任。她挑著眉間那顆帶毛的大痣,口水四濺的把我說成了一個卑鄙頑劣,不學無術的混混。

漲紅的臉近乎瘋狂的說著我的壞話,讓她遠離我,不要再和我來往。甚至說還通知她的家長,說他們的女兒正在被混混騷擾。

盡管班主任說的有點離譜,但說到底,我確實也不是什么好學生。那天回家,她被罵的體無完膚。晚上十點一直被罵到早上一點半。

可笑的是,我卻屁事沒有。因為班主任壓根就不想管我,所以根本都沒有找我家長。

一個人走在那條骯臟的集市,我甚至都想不到什么辦法來安慰她,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沉默和自責。

那天晚上的路更黑了,黑到我分不清方向迷了路。她為了把我帶出去,掉進了陷阱,而我只能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想要救她,卻發現自己在更深的地方。

她在頭頂對我說

我想等你,可我不得不向前

抱歉,那不是你的錯

我自責極了,怎么就不是我的錯呢?她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于就連她的痛苦也是我造成她。

我們不再一起回家,不再每天聊天,不再事無巨細的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很清楚我的遠離

而她也同樣,有著自己的無奈。

不過她生病的時候,我還會去幫她寫黑板上倒計時,她也會給我很多吃的。說這是幫忙的報酬,然后試探性的問我,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沉默了很久,但最后還是拒絕了她。

因為她已經等了我足夠久了

她……也該走了

那之后我一直在努力備考,然后轉眼間,高考也就結束了。

走出考場的我們,丟掉了這三年的桎梏。在漫天飛舞的書籍和試卷中,我下意識的望向了她。

她留下了一個不知是留念,還是欣慰的笑容。最后消失在了歡呼雀躍的人群中。

那是我見到她的最后一面

那是20年的七月高考推遲的那一年。

哎,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堆脂肪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起。它們包裹著一顆鮮活跳動的心臟,最后卻組成了我的模樣,然后畫面一轉由脂肪組成的我,掉進了滿是油污的泥潭里,我沉在淤泥之下,看著一雙小巧的手,在污水里摸索了很久到底還是沒有伸手握住,她起身留下了一個延伸到岸邊的梯子,失望的看了最后一眼,離開了。

我嚇醒了,我永遠的結束了那段開心又懵懂的時光,我親手結束的

之后那一整年的時間,我都在渾渾噩噩中生活。終日在寢室里打游戲吃外賣,體重一度增長到了240斤。

迷糊糊的日子里,某月的某天,我突然夢到有人對我慍言。看不清樣子,但卻是她的聲音。

“你怎么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又被嚇醒了,看著上鋪的床板做出了這輩子不得不做、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我開始減肥了,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我自己能夠認可自己。

我開始控制飲食,嚴格遵從16+8的飲食規律。放下了電腦里的游戲,每天堅持跑步做有氧。

基數龐大的我掉秤很快,相當快

整整兩年時間我從240,230,200,180,160一路掉到了140多斤。

雖然不是很瘦,但也算得上健康了

兩年前下定決心的5月30號,我刪除了她的好友

整整兩年后的5月30號,我又加回了她的好友

其實本來想表達感謝的,謝謝她那段時間對我的好,對我的照顧。但我對著聊天框就像失憶了一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最后還是緩緩的關閉了手機。

她被我折磨了兩年,我也折磨了自己兩年。

她努力變得更好了,我也努力的改變了自己。

也沒必要說什么了,其實這樣就足夠了。

我躺上了床,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天晚上我沒有,再夢到她

從那以后

我再也沒夢到她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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