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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薔薇清露引貴人

桃花膏的名聲在城南舊巷慢慢傳開時,沈嫣紅正蹲在院子里翻曬薔薇花瓣。暮春的陽光帶著點暖烘烘的倦意,灑在攤開的白布上,將層層疊疊的粉白花瓣曬得微微蜷曲,清甜的香氣混著陽光的味道,在窄小的院子里彌漫開來。

“嫣紅丫頭,又在搗鼓啥好東西?”隔壁的李嫂子提著菜籃子路過,隔著半開的院門探頭進來,臉上的斑痕淡了大半,氣色紅潤了不少,見了沈嫣紅就笑得眉眼彎彎。自上次用了桃花膏,她如今成了嫣紅閣的活招牌,逢人就夸沈嫣紅的手藝。

沈嫣紅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花瓣碎屑,笑道:“天快熱了,想做點薔薇露,擦臉提神都好用。”

“薔薇露?”李嫂子走進來,拿起一片曬得半干的花瓣湊到鼻尖聞了聞,“這花兒香得很,做出來的露一定好聞。你這腦子咋突然開了竅?以前調(diào)的那些胭脂水粉,可沒這么靈驗。”

沈嫣紅心里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笑道:“前些日子病了一場,倒像是想通了些道理,覺得做事還是得用心才行。”她總不能說自己換了個芯子,只能找個借口含糊過去。

李嫂子也沒多想,只當她是吃了虧才長了記性,又說了幾句捧場的話,才提著菜籃子走了。沈嫣紅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心里踏實了不少。這幾日來,桃花膏賣得不錯,雖然每盒只賣五文錢,卻也攢下了幾十個銅板,不僅還了張嬤嬤的羊脂錢,米缸也總算見了底,灶臺上甚至能偶爾飄出肉香了。

但她知道,光靠桃花膏遠遠不夠。桃花膏見效慢,受眾也多是街坊鄰里的普通婦人,想要讓嫣紅閣真正立起來,還得有更拿得出手的東西。她想起前世夏天常用的花露水,清暑提神,香氣宜人,在這個沒有現(xiàn)代香水的時代,若是能做出質(zhì)地清透、香氣獨特的花露,未必不能打開門路。

院子里的薔薇是原主種下的,爬滿了半面土墻,花開得熱鬧,只是以前的沈嫣紅從沒想過用它來做脂粉。沈嫣紅仔細挑選了那些剛開放、香氣最濃郁的薔薇花,連著花萼一起摘下,足足摘了兩大籃才罷手。

做薔薇露,最關(guān)鍵的是蒸餾。沈嫣紅翻出原主父親留下的一套舊錫器,有個帶蓋的錫鍋,還有一根彎曲的錫管,想來是以前做花露用的。只是這套錫器久未使用,里面積著厚厚的污垢,她燒了滾燙的熱水,用細布蘸著草木灰反復擦洗,直到錫器露出亮閃閃的本色,才總算滿意。

她將洗凈的薔薇花瓣鋪在錫鍋里,加了適量的清水,水面剛好沒過花瓣,又在錫鍋的蓋子上鉆了個小孔,將彎曲的錫管插進去,另一端則架在一個空瓷碗上,錫管外面再裹上浸了冷水的棉布——這是最簡易的冷凝裝置,雖然簡陋,卻能勉強達到蒸餾的效果。

一切準備就緒,沈嫣紅在灶臺下架起小火,讓錫鍋里的水慢慢沸騰。隨著溫度升高,鍋里漸漸冒出帶著花香的蒸汽,順著錫管緩緩流出,遇到冰冷的棉布,凝結(jié)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滴落在瓷碗里。

起初滴下的水珠還帶著點渾濁,沈嫣紅耐心地等著,直到滴入碗中的液體變得清澈透明,才真正開始收集。薔薇花的香氣隨著蒸汽彌漫開來,比曬干的花瓣更加濃郁,卻又帶著水汽的清潤,聞起來讓人心里熨帖。

蒸餾花露是個慢功夫,整整一個下午,沈嫣紅都守在灶臺前,不時往灶里添柴,往錫管外的棉布上澆冷水。直到日頭偏西,瓷碗里才積了小半碗清澈的液體,透著淡淡的薔薇色,湊近一聞,滿是清甜的花香。

“總算出來了。”沈嫣紅揉了揉發(fā)酸的腰,將瓷碗小心翼翼地端到桌上。這就是最純正的薔薇花露,質(zhì)地清透,香氣濃郁。但她總覺得還缺點什么。前世她做香氛時,總喜歡在花香里加一點草木的清氣,能讓香氣更有層次,也更持久。

她忽然想起前幾日去城郊采買時,在河邊聞到的一種草藥香氣,葉片細長,帶著點檸檬般的清冽,當時問了藥農(nóng),說那叫香茅。香茅油的氣味清新提神,和薔薇的甜香搭配,應該能中和掉幾分膩味,讓香氣變得清冽爽口。

只是香茅在城里并不常見,想要提煉香茅油更是不易。沈嫣紅皺著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城郊碰碰運氣。第二天一早,她揣上幾個銅板,換上一身干凈的粗布衣裳,就往城外走去。

城郊的河邊果然長著不少香茅,葉片修長,隨風搖曳,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氣。沈嫣紅找了片長勢好的,小心地割了些葉片,又向附近的農(nóng)戶買了一小罐芝麻油,這才匆匆趕回鋪子。

提煉香茅油比蒸餾薔薇露更麻煩。她將香茅葉片洗凈切碎,放進石臼里搗成泥狀,然后和芝麻油一起倒進瓦罐,密封起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這樣連續(xù)曬了三天,每天都打開瓦罐攪拌一次,直到芝麻油完全染上了香茅的清冽氣息,才用細絹將油汁過濾出來。

濾出的香茅油只有小小的一盅,卻散發(fā)著極其清爽的草木香氣,像是雨后草地的味道,帶著點微辛的暖意。沈嫣紅深吸一口氣,拿起裝著薔薇露的瓷碗,用一根干凈的銀簪沾了少許香茅油,小心翼翼地攪入薔薇露中。

兩種香氣相遇的瞬間,仿佛有什么奇妙的化學反應發(fā)生。薔薇的甜香變得不再膩人,反而多了幾分通透,香茅的清冽也柔和了許多,帶著點花果的甜潤,混合成一種既雅致又清爽的香氣,聞起來讓人神清氣爽,卻又忍不住想再聞一口。

“成了。”沈嫣紅看著碗中清澈的液體,里面仿佛盛著揉碎的春光,眼里漾起真切的笑意。她找了幾個小巧的玻璃瓶——那是她特意去雜貨鋪買的,比瓷瓶更能看清里面液體的清透——將調(diào)好的薔薇露小心翼翼地裝進去,每瓶裝得滿滿的,再用軟木塞封好,貼上一張剪得整整齊齊的紅紙,上面用炭筆寫了個“嫣”字。

新做好的薔薇露還沒來得及擺上柜臺,就被來看桃花膏的張嬤嬤先瞧見了。“這是啥?聞著怪香的。”張嬤嬤拿起一瓶薔薇露,放在鼻尖聞了聞,眼睛立刻亮了,“這香氣可比那些胭脂鋪子里的香膏好聞多了,清清爽爽的,老婆子聞著都覺得舒坦。”

“這是薔薇露,擦在身上又香又提神,夏天用正好。”沈嫣紅笑著解釋,擰開一瓶遞給她,“嬤嬤要是不嫌棄,就拿一瓶回去用。”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張嬤嬤也不跟她客氣,樂呵呵地接過去,“你這丫頭,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能干了。”

張嬤嬤住的那條街雖然也是老城區(qū),卻住著幾戶家境不錯的人家。第二天下午,沈嫣紅正在柜臺后清點桃花膏的存貨,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環(huán)佩聲,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青色比甲、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站在門口,正好奇地往鋪子里打量。

這丫鬟的衣著料子是上好的杭綢,頭上還戴著銀質(zhì)的簪子,顯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她身后跟著個婆子,也是一身干凈利落的衣裳,眼神挑剔地掃過簡陋的鋪子,帶著幾分不屑。

“請問,這里是賣薔薇露的地方嗎?”小丫鬟的聲音清脆,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目光落在柜臺上的玻璃瓶上。

沈嫣紅連忙起身,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正是,姑娘想買薔薇露?”

“我家夫人昨天聞了張嬤嬤帶回去的薔薇露,說香氣清冽,和平日里用的那些不同,讓我來問問價錢。”小丫鬟說著,走到柜臺前,拿起一瓶薔薇露仔細看著,“這瓶子倒也精巧,里面的露水果然清澈。”

旁邊的婆子哼了一聲,拿起瓶子晃了晃,語氣帶著懷疑:“就這破地方,能做出什么好東西?別是加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聞著香,用了倒壞了皮膚。”

沈嫣紅也不惱,依舊笑著說:“嬤嬤放心,這薔薇露是用新鮮薔薇花蒸餾出來的,只加了點香茅油調(diào)和香氣,沒有別的東西。您要是不信,可以先拿一瓶回去給夫人試用,若是覺得不好,分文不取。”

她的語氣坦蕩,眼神清澈,倒讓那婆子愣了一下,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小丫鬟卻被她說動了,抬頭問道:“這薔薇露怎么賣?”

沈嫣紅想了想,桃花膏走的是平價路線,這薔薇露用料更費功夫,香氣也獨特,便定了個稍高的價錢:“一瓶二十文。”

“二十文?”婆子又尖叫起來,“你怎么不去搶?城里最大的‘錦繡閣’,一瓶玫瑰露也才三十文,你這破地方賣二十文?”

小丫鬟也皺了皺眉,顯然覺得有些貴。沈嫣紅卻不慌不忙地說:“錦繡閣的玫瑰露自然是好的,但我這薔薇露,勝在香氣獨特。尋常花露多是甜膩,我這加了香茅油,夏天用著不悶,還能提神醒腦,夫人用過便知值不值這個價。”

她拿起一瓶薔薇露,輕輕擰開軟木塞,清冽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那香氣不像尋常脂粉香那樣濃烈,而是像一陣清風,帶著花草的鮮靈,聞起來讓人精神一振。小丫鬟和婆子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里的懷疑淡了不少。

“好吧,我買三瓶。”小丫鬟從荷包里拿出六十文錢,放在柜臺上,“若是我家夫人用著好,我再來買。”

“多謝姑娘捧場。”沈嫣紅連忙將三瓶薔薇露用細紙包好,遞給小丫鬟,又額外拿了一小盒桃花膏,“這是小店自制的桃花膏,能淡斑養(yǎng)顏,不值什么錢,就當是送給姑娘的謝禮。”

小丫鬟愣了一下,沒想到還能得份謝禮,臉上露出笑意,接過東西道了謝,帶著婆子轉(zhuǎn)身走了。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沈嫣紅才松了口氣,拿起柜臺上的六十文錢,指尖微微顫抖。

這是嫣紅閣第一次迎來非街坊的客人,還是大戶人家的丫鬟。這意味著,她的薔薇露,已經(jīng)踏出了舊巷的門檻。

果然,沒過兩天,那個小丫鬟又來了,這次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廝。“我家夫人說你這薔薇露極好,比錦繡閣的還合心意,讓我再來買十瓶。”小丫鬟臉上帶著熟稔的笑意,“對了,我家是城西的柳府,以后要是需要薔薇露,可能會常來麻煩你。”

“柳府?”沈嫣紅心里一動,臨州城里誰不知道柳知府家的夫人最是講究,平日里用的都是上等貨色,能入她眼的東西,定然差不了。她連忙應道:“能為柳府效勞是我的榮幸,姑娘放心,我定會用心做,保證品質(zhì)。”

這次小丫鬟付了錢,又細細詢問了薔薇露的用法,沈嫣紅一一耐心解答,還告訴她若是覺得香氣太淡,可以多加幾滴在水里,用來洗手或是灑在衣裳上,都能留香。小丫鬟聽得認真,記下了她的話,才帶著小廝們離開了。

柳府的人來買薔薇露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附近的幾條街。那些平日里瞧不上嫣紅閣的人家,也開始好奇起來,紛紛上門詢問薔薇露的價錢。沈嫣紅干脆在門口掛了塊小木牌,上面寫著“薔薇露二十文一瓶,桃花膏五文一盒”,鋪子前漸漸熱鬧起來。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處理薔薇花和香茅,蒸餾、提煉、調(diào)配,忙得腳不沾地,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看著空了又滿的錢袋,看著原本空蕩蕩的貨架漸漸擺滿了瓶瓶罐罐,看著街坊們提起嫣紅閣時不再是同情或鄙夷,而是帶著認可和羨慕,沈嫣紅的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天傍晚,沈嫣紅正準備關(guān)店門,忽然看到張嬤嬤扶著一個穿著體面的老婦人走了過來。那老婦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戴著赤金的抹額,雖然臉上有不少皺紋,卻保養(yǎng)得宜,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嫣紅丫頭,快開門,給你帶貴客來了。”張嬤嬤笑得格外燦爛,將老婦人往屋里讓,“這是我遠房的表姐,住在城北的國公府,聽說你的薔薇露好,特意來看看。”

沈嫣紅心里一驚,國公府?那可是皇親國戚,比知府府第還要尊貴得多。她連忙打開剛關(guān)上的門板,恭敬地請兩位老婦人進來:“嬤嬤,夫人,快里面坐。”

國公府的老婦人也不客氣,在沈嫣紅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靜地打量著這間雖然簡陋卻收拾得干凈整潔的鋪子,最后落在柜臺上的薔薇露上。“張妹妹說你的薔薇露香氣獨特,哀家倒想見識見識。”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

沈嫣紅不敢怠慢,連忙拿起一瓶最新做好的薔薇露,擰開軟木塞遞過去。老婦人湊近聞了聞,原本平靜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點了點頭:“確實不錯,甜而不膩,清而不冷,比宮里用的那些合香還好聞些。”

得到這樣的評價,沈嫣紅懸著的心總算放下,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夫人謬贊了,不過是些鄉(xiāng)野手藝。”

“鄉(xiāng)野手藝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才更難得。”老婦人看著她,眼神溫和了些,“你這丫頭看著面善,手腳也勤快,哀家買十瓶回去,若是府里的姑娘們喜歡,以后或許會常來光顧。”

沈嫣紅連忙應下,細心地將薔薇露包好。老婦人的侍女付了錢,又問了些制作的法子,沈嫣紅揀能說的簡單說了說,那些涉及現(xiàn)代知識的部分,則巧妙地避開了。

送走國公府的人,張嬤嬤才拉著沈嫣紅的手,笑得合不攏嘴:“丫頭,你可真是有福氣!我這表姐平日里最是挑剔,能得她一句夸,你這薔薇露以后不愁賣了!”

沈嫣紅看著手里沉甸甸的錢袋,又看了看暮色中漸漸亮起燈火的舊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從最初的三枚銅板,到如今能讓國公府的人駐足,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仿佛走過了一條漫長的路。

晚風拂過院墻,帶來薔薇花的甜香和香茅的清冽,混合成她親手調(diào)配的獨特氣息。沈嫣紅深吸一口氣,仿佛聞到了未來的味道——那是屬于她,屬于嫣紅閣的,充滿希望的味道。她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她的路,才剛剛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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