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都城的日子，比在郊區(qū)莊園時要“充實”得多。

第二天一早，艾蘭就被母親伊薇特夫人叫到了她的會客廳。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香料和紅茶的混合氣息。

“艾蘭”伊薇特夫人從鏡子里看著艾蘭，語氣輕柔卻不容置喙，

“再過一周，就是巴雷特侯爵夫人的秋季沙龍，這是我們回到都城后最重要的社交場合。我已經為你訂制了新的禮服，下午裁縫會過來為你量體。我希望你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出席。”

艾蘭微笑著點頭：“當然，母親。”

“又來了，無聊的社交表演。”

他在心里想，“不過，也好。一個剛剛‘大病初愈’、‘死里逃生’的繼承人，重新出現在社交場合，一定會吸引很多目光。其中，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目光。”

“還有一件事，”伊薇特夫人話鋒一轉，從梳妝臺的抽屜里拿出一張華美的請柬，遞給艾蘭

“這是城里衛(wèi)戍官海斯夫人送來的，邀請你去參加后天下午在她家舉辦的茶會。卡爾也會在。”

艾蘭接過那張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請柬。

“海斯夫人？”他故作疑惑，“我記得，我們家和海斯家的來往并不算多。”

“以前不多，但現在不同了。”伊薇特夫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墜崖后，卡爾是第一個去探望你的同齡朋友，海斯家釋放了足夠的善意。而且，羅蘭也認為，和城里的衛(wèi)戍官交好，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艾蘭，你必須去，并且要表現得體。”

艾蘭瞬間明白了。“一場政治性的社交。父親在為家族鋪路，而我，就是那枚用來建立關系的棋子。”

“我明白了，母親。”他將請柬收好。

一場侯爵夫人的沙龍，一場衛(wèi)戍官夫人的茶會。這就是他接下來幾天的“工作”。雖然乏味，但卻給了他一個絕佳的、可以自由外出的理由。

下午，在應付完喋喋不休的裁縫后，艾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個裝著新手套的木盒。

他將那副價值5枚金幣的手套戴在手上，小牛皮完美地貼合著他的皮膚，手背處那個銀線的“G”字標記在光線下若隱若現。

他之所以買下這副昂貴的手套，除了當時需要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之外，更深層的原因，來自于他腦海中一段極其模糊的記憶碎片。

他隱約記得，在墜崖前的某一天，他好像也來過“格蘭德工坊”

似乎也對一副類似的手套很感興趣。但記憶到這里就斷了，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買了，還是只是看看？為什么要對手套感興趣？那段記憶就像隔著毛玻璃看風景，朦朧不清，卻又真實存在過。

“一副手套而已，為什么會出現在我那片混亂的記憶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疑點，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刺，扎進了他的心里。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順理成章”地重返“格蘭德工坊”，去求證這段模糊記憶的機會。

第二天下午，海斯家的茶會。

花園里聚集了不少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貴族。卡爾一見到他，就熱情地沖過來，摟住他的肩膀，將他介紹給自己的小圈子。大家也對勛爵之子大有結交之意。

艾蘭游刃有余地應對著這一切。他談論著馬術和獵狐，點評著最新的戲劇，表現得就像一個典型的、略帶風趣的貴族子弟，沒有人能從他身上看出絲毫的陰霾。

在談話的間隙，他端著一杯檸檬茶，看似無意地走到了卡爾身邊。

“艾蘭，怎么樣，我家的茶會還不錯吧？”卡爾得意地炫耀道。

“非常棒。”艾蘭贊許道，然后話鋒一轉，他抬起自己的手，展示了一下剛買不久的新手套，故作隨意地問

“說起來，卡爾，你對皮具很有研究。你看我這副新手套怎么樣？‘格蘭德工坊’的作品。”

“‘格蘭德工坊’？”一提到這個，卡爾立刻來了興致，他湊過來仔細端詳著，“當然是好東西！全城最好的手藝！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買這個了？”

艾蘭的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和懊惱。

“我也不太清楚。”他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失憶者的迷茫

“說來奇怪，我墜崖醒來后，腦子里總有些亂七八糟的片段。我隱約記得……我好像也去過‘格蘭德工坊’，好像也對一副手套很感興趣。但我完全想不起來后面的事了。

所以前幾天進城，我就鬼使神差地去把它買了下來，想看看能不能刺激自己想起點什么，結果……什么用都沒有。”

他這番半真半假的話，立刻勾起了卡爾的興趣和同情。

“還有這種事？”卡爾皺起了眉，“那你有沒有問問店里的人？說不定他們對你有印象。”

“我一個人去的，沒好意思問。”艾蘭搖了搖頭，然后順勢說道，“正好，你對他們家那么熟。明天上午，你有空嗎？陪我再去一趟‘格蘭德工坊’。有你在旁邊，我再去問問老板，或許就不會那么尷尬了。”

這個請求合情合理，又滿足了卡爾“幫助朋友”的虛榮心。

“沒問題！”卡爾立刻拍著胸脯答應下來，“小事一樁！正好我前幾天打獵，弄到一張不錯的狼皮，也想讓老格蘭德幫我看看能做點什么。”

“上鉤了。”艾蘭在心里微微一笑。

他成功地為自己明天的外出，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以及一個不會引起父親懷疑的“同伴”。

他的目的，就是去“格蘭德工坊”這家所有貴族都信賴的老店里，探尋那段關于手套的模糊記憶背后，是否隱藏著什么秘密。

在茶會結束，返回莊園的馬車上，艾蘭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神秘的、邪異的蝙蝠翅膀圖案。

他又想起了新手套上，那個用銀線繡著的、代表著“格蘭德工坊”的“G”字標記。

“一個巧合嗎？”他想，“一家全城聞名的皮具店，一個神秘的地下組織，這兩者之間，會有聯系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當一條線索擺在你面前，無論它看起來多么微不足道，你都必須去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