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9章 畫中亡魂

齒輪酒館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左輪手槍的硝煙味仿佛還粘在皮膚上,但歐利蒂絲莊園沉重的大門在身后合攏時(shí),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還是悄然彌漫開來。大廳壁爐的火光比往日顯得溫暖幾分,映照著幾張疲憊卻帶著一絲慶幸的臉。

艾米麗·黛兒抱著醫(yī)療箱,小臉上緊繃的線條終于放松了些許,她看著被菲歐娜攙扶著的、臉色依舊蒼白的庫特·弗蘭克,小聲說:“庫特叔叔,今天…今天好像沒人受傷。”她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希冀。庫特拄著拐杖,斷腿處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些,他扯出一個(gè)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是啊…小豆…今天沒人流血…沒人…死。”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大廳角落那片空蕩的陰影——那里曾是瑪爾塔最后停留的地方。

園丁艾瑪·伍茲摘下草帽,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目光掃過眾人。賽綸·卡瓦洛站在壁爐的陰影里,純銀面具在火光下反射著冷光,喉間的音叉發(fā)出幾不可聞的低頻嗡鳴,如同在解析著空氣中殘留的驚悸。菲歐娜·吉爾曼則沉默地坐在庫特身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掛墜,眼神有些空洞,似乎還沉浸在齒輪酒館那生死一線的輪盤游戲中。

“坐著打牌…”克利切·皮爾森肥胖的身體陷在扶手椅里,綠豆小眼閃爍著精明的光,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如果都是像今天這樣…坐著打牌…那庫特老弟也能參加嘛!嘿嘿,說不定還能賺點(diǎn)金幣!”他搓著短胖的手指,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艾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齒輪酒館?陷阱和欺詐就藏在平靜的牌面之下。每一次旋轉(zhuǎn)都可能致命,每一次選擇都在考驗(yàn)人性。庫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適合。”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庫特聞言,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時(shí)間在壁爐木柴燃燒的噼啪聲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如同浸透了濃墨。晚餐時(shí)刻到了,但餐廳的氣氛并未因白天的“安全”而輕松多少。長桌上擺著簡單的黑面包和寡淡的湯水,刀叉碰撞瓷盤的清脆聲響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畫家艾格·瓦爾登沒有出現(xiàn)。

“他…還沒回來?”菲歐娜放下湯匙,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單人游戲…廠長…”庫特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音,“他…他是不是…”

克利切重重地嘆了口氣,肥胖的臉上擠出沉痛的表情,聲音帶著夸張的惋惜:“唉!都怪我!都怪我那十枚金幣!是我…是我害死了艾格老弟啊!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讓他去…”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大腿,眼角似乎還擠出了幾滴油汗混合的“淚水”。

餐廳里一片死寂。艾米麗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角,眼淚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嗚…為什么…為什么每天都要死人…這里…這里根本就是詛咒之地…”她壓抑的啜泣聲如同細(xì)針,刺在每個(gè)人的心上。

艾瑪伸出手,輕輕覆在艾米麗顫抖的小手上,草帽下的眼神平靜而深邃。“艾米麗,眼淚無法改變現(xiàn)實(shí)。在這座地獄里,保持清醒,穩(wěn)定情緒,是活下去的關(guān)鍵。悲傷會(huì)蒙蔽眼睛,恐懼會(huì)折斷翅膀。”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如同在安撫一個(gè)受驚的靈魂,也像是在告誡自己。

沒人再說話。壓抑的空氣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刀叉聲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種機(jī)械的麻木。最終,克利切似乎再也無法忍受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肥胖的身體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動(dòng),綠豆小眼掃視著眾人,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那個(gè)…明天的游戲…該怎么辦?我們…我們還得繼續(xù)參加吧?畢竟…金幣…”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金幣!金幣!你就知道金幣!”庫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克利切,聲音因激動(dòng)而拔高,“瑪爾塔死了!特蕾西炸碎了!傭兵胸口那么大個(gè)洞!畫家現(xiàn)在也…也兇多吉少!你眼里除了那些叮當(dāng)響的破銅爛鐵,還有沒有點(diǎn)別的東西?!!”

菲歐娜也放下刀叉,眼神冰冷地看向克利切:“克利切先生,同伴的生命在你心中,難道真的比不上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嗎?莊園的詛咒尚未解開,新的亡魂可能就在眼前,你卻只想著明天的‘游戲’?”

壓抑的怒火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在餐桌上空無聲地醞釀。克利切臉上的肥肉劇烈地哆嗦著,油汗浸濕了領(lǐng)口,他慌忙擺手,聲音帶著強(qiáng)裝的委屈和急切:“不…不是的!你們誤會(huì)了!金幣…金幣就是希望啊!是離開這里的鑰匙!我們不能…不能停留在原地等死啊!艾格老弟的死…我也很難過…但…但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

就在他話音未落,那故作沉痛的哀悼表情還僵在臉上時(shí)——

“克利切。”

一個(gè)熟悉、平靜,卻帶著一絲奇異空洞感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從二樓旋轉(zhuǎn)樓梯的陰影深處傳來。

眾人猛地抬頭,心臟幾乎在同一瞬間停止了跳動(dòng)!

只見二樓的陰影里,一個(gè)修長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他穿著那件沾滿干涸油彩的深紅色天鵝絨披風(fēng),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剛從墳?zāi)怪信莱龅挠撵`。正是畫家艾格·瓦爾登!

“明天的單人游戲,我可以繼續(xù)。”艾格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老樣子,十金幣。”

“啊——!!!”庫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叫,肥胖的身體猛地向后一仰,差點(diǎn)從椅子上翻下去,“鬼…鬼啊!!”他驚恐地指著樓梯口,聲音都變了調(diào),“這個(gè)莊園…不止小豆一個(gè)鬼!還有…還有畫鬼!”

賽綸·卡瓦洛純銀面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喉間的音叉發(fā)出一聲極其尖銳、瞬間又歸于沉寂的嗡鳴!莊園沉重的大門并未開啟,外面也沒有任何動(dòng)靜!這個(gè)人…是怎么憑空出現(xiàn)在二樓的?!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鎖定了艾格的身影,試圖解析這違背常理的存在。

艾米麗則捂住了小嘴,淚水還掛在睫毛上,眼中卻迸發(fā)出驚喜的光芒:“艾格哥哥!你…你沒死?!”

園丁艾瑪·伍茲緩緩站起身,草帽下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她看著樓梯上那個(gè)蒼白的身影,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她輕輕舒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地響起,如同在陳述一個(gè)早已預(yù)料的事實(shí):

“看來沒事了,艾格。白天那個(gè)…是你的分身吧?”她的目光穿透昏暗,直視著艾格那雙此刻顯得格外幽深的藍(lán)灰色眼眸,“看來,他死在廠長的游戲里了?”

艾格·瓦爾登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眸猛地睜大!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化為一種近乎狂熱的贊賞!他緩緩走下樓梯,腳步輕得像貓,臉上露出一個(gè)奇異而復(fù)雜的笑容,那笑容里混雜著驕傲、瘋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精彩!太精彩了!艾瑪·伍茲!”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藝術(shù)家特有的癲狂語調(diào),“你說的沒錯(cuò)!那個(gè)‘我’…那個(gè)承載了我部分靈魂的畫布…被廠長的火焰徹底吞噬了!燒成了灰燼!!”他的語氣在描述毀滅時(shí),竟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但是!他死得其所!他為我?guī)Щ亓藷o與倫比的素材!絕望的哀嚎!靈魂被烈焰灼燒時(shí)的扭曲形態(tài)!那是…那是藝術(shù)的巔峰!是地獄的絕唱!!”他的雙手在空中揮舞,仿佛在描繪那幅想象中的、由痛苦和毀滅構(gòu)成的杰作,言語間比昨日更加狂放不羈。

克利切·皮爾森綠豆小眼瞪得溜圓,下巴幾乎掉到胸口,肥胖的身體因震驚而僵直:“什…什么?!分…分身?!你能…你能欺騙監(jiān)管者?!欺騙這座該死的莊園??!”他的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貪婪而顫抖。

賽綸面具下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分身?這絕非魔術(shù)師瑟維那種依靠障眼法和煙霧的幻象!眼前這個(gè)畫家展現(xiàn)出的,是一種近乎創(chuàng)造生命、分割靈魂的禁忌能力!這能力本身,就帶著令人心悸的瘋狂和…代價(jià)。

“哈哈哈!不要驚訝!這是偉大的藝術(shù)!”艾格·瓦爾登張開雙臂,如同在擁抱無形的觀眾,他的笑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染力,“他是我創(chuàng)作的!獨(dú)一無二的!富有靈魂的生命!他承載著我的意志,我的感知,我的…痛苦!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的眼神熾熱,仿佛燃燒著地獄的火焰。

艾瑪·伍茲靜靜地注視著他近乎癲狂的表演,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凝重。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艾格的狂笑:“這具身體,也是你的分身吧,艾格。”她的話語如同冰錐,刺破了狂熱的泡沫,“這一切,都是有代價(jià)的。我沒猜錯(cuò)的話,當(dāng)你的分身死亡時(shí),那份痛苦、那份被撕裂的絕望,會(huì)原封不動(dòng)地…甚至加倍地反饋到你的本體靈魂之上。這種連接,是無法真正分割的。”

她向前一步,草帽下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警告:“艾格,我勸你…少用你的繪畫分身。玩弄靈魂的界限,最終只會(huì)引火燒身。這會(huì)帶來你意想不到的、無法承受的后果。”

艾格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隨即化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扭曲的興奮。他死死盯著艾瑪,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藏:“哈哈哈!艾瑪!你可太厲害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簡直…簡直是我靈感的繆斯!”他無視了艾瑪?shù)木妫曇粼俅伟胃撸瑤е环N偏執(zhí)的自信,“你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只要我能夠不停地創(chuàng)作!只要我的畫筆還能描繪這世間的痛苦與絕望!我就永遠(yuǎn)不會(huì)真正死去!這個(gè)莊園…它征服不了我!它只會(huì)成為我畫布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最后得到自由的…一定是我!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在大廳里回蕩,撞擊著斑駁的墻壁,也撞擊著每個(gè)人的耳膜和心臟。他的眼神里,除了昨日的自信,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毀滅的、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

賽綸·卡瓦洛沉默地觀察著這一切。戲謔者的面具下,一絲冰冷的了然悄然浮現(xiàn)。這個(gè)畫家,是個(gè)徹頭徹尾的、將自己囚禁在藝術(shù)幻想中的瘋子。真正的艾格·瓦爾登,那個(gè)脆弱的本體靈魂,或許永遠(yuǎn)也不會(huì)踏出他那間堆滿畫布和油彩的房間一步。眼前這個(gè)行走的,不過是一個(gè)被藝術(shù)狂熱和莊園詛咒共同塑造的、危險(xiǎn)的幻影。

短暫的震驚和沉默后,克利切·皮爾森綠豆小眼飛快地轉(zhuǎn)動(dòng)起來,肥胖的臉上迅速堆起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他搓著手,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和不容置疑:“好!艾格!就這么說定了!明天的單人游戲!還是你!十金幣!我雇傭你!”他仿佛生怕對方反悔,立刻拍板定案。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克利切身上,帶著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他支付給畫家的金幣已經(jīng)不少,加上他前幾次游戲中已使用的金幣……他口袋里到底還有多少金幣?這個(gè)精明的慈善家,究竟在打著什么不為人知的主意?

艾格·瓦爾登停止了狂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艾瑪,那眼神復(fù)雜難明,隨即又恢復(fù)了那種藝術(shù)家特有的疏離與癲狂混合的狀態(tài)。他沒有回答克利切,只是轉(zhuǎn)身,如同來時(shí)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二樓那片濃稠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癲狂的笑聲余韻和一股濃烈的松節(jié)油與絕望交織的詭異氣息,在死寂的大廳里無聲地彌漫、發(fā)酵。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平和县| 万荣县| 绥中县| 丰宁| 余姚市| 四会市| 临夏县| 民乐县| 延安市| 锡林郭勒盟| 湖北省| 义乌市| 蒙阴县| 鸡东县| 富裕县| 乌鲁木齐县| 保定市| 衡阳县| 枣阳市| 于都县| 卢湾区| 怀安县| 延川县| 柞水县| 瓦房店市| 湘潭市| 河源市| 宁远县| 馆陶县| 泾阳县| 于都县| 措美县| 崇左市| 女性| 确山县| 沙坪坝区| 滨州市| 新乡县| 白城市| 乐至县| 温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