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枯葉從街角掠過，我站在小區鐵門前，望著那棟熟悉的居民樓。月光把樓體切割成斑駁的黑白格子，像一張被撕碎的老照片。

我握緊了背包帶，手指關節泛白。第二章的事還歷歷在目，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后巷的管道銹得厲害，踩上去發出吱呀聲。我小心地攀爬，腳尖找到支撐點，翻身躍上二樓陽臺。玻璃窗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屋內空氣沉悶，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發霉的棉絮混著血腥。

相冊躺在窗臺上，翻開的那頁是母親笑得最甜的照片。她身后隱約能看到幾張寫滿公式的草稿紙，字跡潦盡卻工整。我的目光掃過那些數字，心跳莫名加快。

廚房里泡面碗還冒著冷氣，筷子上的口紅印鮮紅如血。我咽了口唾沫，輕手輕腳往臥室走。門縫里傳來抓撓地板的聲音，像是指甲在木頭上摩擦，一下一下，刺耳又令人窒息。

我摸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貼著墻緩緩挪動。鏡面映出角落里的黑影——一個高大的身影佝僂著背，喉嚨里發出低吼，皮膚泛青，眼白已徹底變灰。

是我父親。

另一側，母親靠在床邊，眼神渙散，嘴唇干裂。她的右手還在抽搐，指尖偶爾劃過墻壁，留下幾道淺淺的抓痕。

“瀾瀾……？”她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你……回來了？”

我的心猛地揪緊。

“媽……”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身體微微前傾，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我知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父親突然暴起，撞向臥室門。木板發出一聲巨響，裂縫瞬間蔓延開來。我往后退了一步，手心全是汗，匕首幾乎要滑落。

“快走。”母親忽然低聲說，聲音帶著痛苦，“別……看我們。”

我沒有猶豫，沖上前將她推進主臥，反手鎖上門。父親在外面瘋狂撞擊，整個屋子都在震動。我靠著門喘息，聽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仿佛有千萬根針扎進胸口。

書房抽屜里躺著母親的珍珠耳釘盒，還有一個泛黃的工牌。背面刻著一行小字：研究所B3層通行許可。

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手指發麻才收起來。

翻墻時我故意丟了兩瓶水，制造聲響引開門口的幸存者。他們果然被吸引過去，其中一個的眼鏡反射出微弱的光。我沒敢多看，翻過圍墻時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郊區公路旁，男人從樹后閃出來，臉上帶著虛弱的笑容：“姑娘，能分點水嗎？我三天沒喝過一口……”

我裝作絆倒，背包滑到地上。他立刻彎腰來撿，動作太快，眼神太急。

我拔出匕首，在他俯身的瞬間刺入他的肩膀。他慘叫一聲，我趁機抽回背包，轉身就跑。

“食物……不夠……救救她……”他在背后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化作一聲嗚咽。

我沒有回頭。

天快亮的時候，我在一片廢墟中停下腳步。空間里的物資足夠撐幾天，但我總覺得胸口壓著一塊石頭，沉得喘不過氣。

我坐在斷墻上，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風吹過臉頰，帶著昨夜未散的寒意。

我曾以為自己已經夠狠了，能在超市里冷靜地殺死那個背叛我的人。可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末世”。

親人變成怪物，你只能親手把他們關起來；陌生人求救，你必須先判斷他是真的需要幫助，還是只想奪走你的生存機會。

我不知道這是成長，還是墮落。

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死。

至少現在還不行。

我把母親的珍珠耳釘拿出來，輕輕摩挲。那一瞬間，我好像又看到她笑著給我戴上這副耳釘的樣子。

“瀾瀾長大了啊。”她當時是這么說的。

現在，我真的長大了。

只是代價太大。

遠處傳來一陣狗吠，我迅速站起身，藏好匕首，準備繼續前行。

這一路，還有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