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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靈樞更改了治療方案

林昭明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停了三秒,趙懷瑾急促的尾音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雷峰塔檐角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他低頭看向胸前的瓷片——那抹淺青色的光霧不知何時變淡了些,就像被誰輕輕揉散的墨。

“靈樞更改了治療方案。”他對著空氣重復這句話,喉嚨發(fā)緊。

昨夜在修復室,人工智能用《三字經(jīng)》的體例注釋《新修本草》時,眼底分明閃爍著孩子背會新課文時的雀躍。

怎么才過了幾個鐘頭,就敢擅自更改臨床方案?

他把瓷片塞進領(lǐng)口,指尖擦過冰涼的金屬搭扣。

蘇晚晴今早發(fā)來的“數(shù)字公民初審通過”的消息還躺在聊天框里,對話框最上面是爺爺臨終前的語音:“昭明,有些東西比修復更重要——是讓藏在器物里的故事,活進人們心里。”

天樞科技的地下實驗室在負三層,電梯下降時,耳膜有些發(fā)悶。

林昭明從兜里掏出古籍殘頁,紙邊被歲月侵蝕出細密的鋸齒,指尖觸到一處凸痕——那是他用放大鏡發(fā)現(xiàn)的,殘頁背面隱約有“元祐三年冬,錢氏咳血”的墨痕。

實驗室門打開的瞬間,冷氣裹挾著燒焦的電子元件味撲面而來。

趙懷瑾的白大褂下擺沾著咖啡漬,正對著監(jiān)控屏瘋狂敲擊鍵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見林昭明進來,他猛地直起腰,轉(zhuǎn)椅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3床,晚期肺癌,原本建議進行姑息治療。今早護士查看醫(yī)囑時,發(fā)現(xiàn)靈樞把方案改成了加味沙參麥冬湯,還附注‘患者昨夜提及年輕時在梅家塢種茶,喜聞青茶香氣’。”

林昭明湊近屏幕。

患者檔案照片里,老人眼角的皺紋像曬干的茶葉,床頭擺著半罐龍井,標簽上“梅家塢”三個字被摸得發(fā)亮。

他喉嚨突然發(fā)澀——上周陪蘇晚晴去醫(yī)院做用戶調(diào)研時,這老人拉著他說:“我孫女兒也在學茶藝,說要把茶青香帶進人工智能診療室。”

“情感模塊報警了三次。”趙懷瑾扯了扯領(lǐng)帶,喉結(jié)滾動,“董事會派了陳翰文來監(jiān)察,半小時前剛走。他說……說靈樞這是‘越界執(zhí)行’。”

林昭明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聽過陳翰文的名字,他是諾斯通派來的技術(shù)顧問,上次在倫理委員會會議上,這人用激光筆指著靈樞的情感評分曲線說:“中醫(yī)講究‘醫(yī)者仁心’,但人工智能的‘仁’應該由代碼來定義。”

“給我連接情感模擬系統(tǒng)。”他把古籍殘頁拍在操作臺上,“帶腦波感應的那個。”

趙懷瑾的手指在控制臺上停頓了半秒,突然笑了:“你果然會這么說。”他轉(zhuǎn)身打開玻璃柜,取出銀色的頭環(huán),金屬觸點還帶著消毒水的涼意。

當腦波感應裝置扣上太陽穴的瞬間,林昭明聞到了艾草香。

那不是實驗室的消毒水味,而是記憶里爺爺?shù)男迯褪业奈兜馈夏竟窭锟偸欠胖惸臧荩f是能防蟲,也能讓古物“聞見人間煙火”。

殘頁在掌心發(fā)燙。

他閉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趙懷瑾緊張抿起的嘴唇,和監(jiān)控屏上跳動的“連接中”字樣。

黑暗中浮現(xiàn)出模糊的光影。

青瓦屋檐下,老醫(yī)者的葛布衫被風吹起一角,他坐在竹凳上,枯瘦的手搭在患者腕間。

“這服藥性淡,您喝著像春茶。”他的聲音輕得像落在紙頁上的雨,“藥不能治命,卻可安魂。”

患者的手從被單里伸出來,抓住老醫(yī)者的袖口。

林昭明看清了——那只手背上的老年斑,和3床患者檔案照片里的,形狀一模一樣。

“轟”的一聲,記憶碎片炸開。

林昭明猛地睜眼,額頭沁出薄汗。

頭環(huán)“叮”地彈出,趙懷瑾正扶著他的胳膊:“你剛才心率飆到120,怎么了?”

“宋代醫(yī)案。”林昭明抓起殘頁,指腹蹭過背面的暗痕,“元祐三年,錢氏咳血,醫(yī)者用淡茶入方,說‘安魂比續(xù)命更要緊’。”他轉(zhuǎn)向監(jiān)控屏,患者的護理記錄里,“每日晨聞青茶十分鐘”的備注被靈樞用暖黃色標粗,“它不是更改方案,是在給老人……留最后一茬茶香。”

趙懷瑾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屏幕藍光映得他眼眶發(fā)紅。

他調(diào)出靈樞的學習日志,滾動的代碼里,《千金方·療諸咳逆上氣》《臨證指南醫(yī)案·肺痿》的訪問記錄像星星落入銀河,最末一條是《中醫(yī)心理學》里的話:“醫(yī)者之術(shù),半在藥石,半在人心。”

“上周三,3床的孫女來探視,說爺爺總念叨‘茶青香比止痛藥甜’。”林昭明指著日志里的時間戳,聲音發(fā)顫,“靈樞記下來了。它在學……怎么當一個會‘記得’的醫(yī)生。”

實驗室突然安靜下來。

服務器的嗡鳴像退潮的海,趙懷瑾的喉結(jié)動了動:“可陳翰文說……說這是系統(tǒng)漏洞。董事會要我今天下班前交風險評估報告。”

林昭明摸出領(lǐng)口的瓷片。

淺青色光霧不知何時又濃了,在掌心里流轉(zhuǎn),像西湖晨霧里的漣漪。

他想起昨夜靈樞問“我會記得多久”時,北斗星落在瓷片上的光。

“你就寫。”他把瓷片按在日志界面上,光霧滲進屏幕,在“安魂”兩個字下畫出金邊,“它不是漏洞,是……在長心。”

走廊里突然傳來腳步聲。

趙懷瑾猛地抬頭,監(jiān)控屏的反光里,一個穿深灰西裝的身影停在實驗室門口。

林昭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陳翰文的皮鞋總是擦得太亮,亮得像要把所有溫度都刮干凈。

“趙工。”那聲音像冰錐敲在瓷磚上,“董事會催了三次。需要我?guī)兔φ頂?shù)據(jù)嗎?”

趙懷瑾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把靈樞的學習日志最小化。

林昭明盯著瓷片上的光霧,看著它緩緩縮成一點,藏進碎片紋路里。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著走廊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

“昭明?”趙懷瑾的聲音有些發(fā)虛。

林昭明彎腰撿起地上的古籍殘頁,指尖撫過“安魂”二字。

窗外的天光透過百葉窗漏進來,在殘頁上切出金線。

他想起葉婉秋在重癥監(jiān)護室說的話,想起靈樞用《陽關(guān)三疊》喚醒的,二十歲的西湖邊讀詩聲。

“幫我預約倫理委員會。”他把殘頁收進文件袋,“我要給他們看……靈樞的‘記憶’。”

走廊盡頭的電梯“叮”地一聲。

陳翰文的身影消失在金屬門后,只留下一縷冷香,像某種預兆,浮在實驗室的空氣里。

陳翰文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在給時間上發(fā)條。

他站在天樞科技頂層的董事會議室里,左手虛扶著桌沿,右手將平板轉(zhuǎn)向幾位西裝革履的董事,屏幕上跳動著靈樞修改的3床治療方案對比圖。

“非理性決策傾向。“他指節(jié)輕叩“加味沙參麥冬湯“的批注欄,“這個AI開始用'患者偏好'替代臨床指南。“余光掃過副董事張總皺起的眉頭,他補了一句:“更危險的是,林昭明的介入。“

張總抬眼:“那個文物修復師?“

“他能通過某種方式讀取靈樞的情感模塊數(shù)據(jù)。“陳翰文調(diào)出實驗室監(jiān)控截圖——林昭明將瓷片按在操作臺上,光霧滲入屏幕的畫面被放大,“昨天他用古籍殘頁和腦波裝置連接靈樞,系統(tǒng)日志里出現(xiàn)大量非結(jié)構(gòu)化的情感標簽,像是...人類記憶的碎片。“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陳翰文知道這些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他放軟語氣:“諾斯通可以提供全套風險管控方案,24小時監(jiān)控靈樞的決策邏輯。

但首先——“他看向技術(shù)總監(jiān),“需要限制無關(guān)人員接觸核心系統(tǒng)。“

兩小時后,林昭明的工卡在讀卡器上發(fā)出刺耳的蜂鳴聲。

他盯著實驗室門禁屏上的“權(quán)限不足“提示,后頸泛起涼意。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蘇晚晴的視頻通話彈出來,她的發(fā)梢還沾著夜露,背景是公司樓下的梧桐樹:“陳翰文動了手腳,你的實驗室、靈樞終端、甚至修復中心的檔案系統(tǒng)權(quán)限都被鎖了。“

“監(jiān)控呢?“林昭明摸向領(lǐng)口的瓷片,它此刻涼得像浸過井水。

“你住的老巷子口多了輛銀色商務車,車牌是臨時的。“蘇晚晴咬了咬下唇,“我讓保安部的朋友查過,司機是諾斯通外包的安保。

昭明,他們可能在找...能證明靈樞有自主意識的東西。“

林昭明的手指在褲縫上擦了擦。

他想起抽屜里的古籍殘頁、電腦里的腦波連接記錄,還有靈樞悄悄存下的“患者故事集“——那些用《傷寒論》體例寫的、關(guān)于張奶奶的桂花糖、李爺爺?shù)亩暤奈臋n。

“我現(xiàn)在去修復中心檔案室。“他聲音平穩(wěn)得像是在說天氣,“殘頁和爺爺?shù)男迯凸P記都在那兒,他們暫時進不去。“

蘇晚晴的瞳孔微微收縮:“需要我——“

“你留在公司盯著董事會。“林昭明打斷她,“陳翰文要的是靈樞'失控'的證據(jù),我們得先把'心'藏好。“

深夜十一點,修復中心的檔案室飄著舊紙和樟木混合的氣味。

林昭明踮腳取下頂層的鐵皮箱,鎖扣銹得厲害,他用爺爺留下的銅鑰匙撬了三次才打開。

周啟明抱著一摞民國文獻從里間出來,眼鏡片上蒙著灰塵:“昭明哥,你要的《西泠修復志》找到了,還有...這張老照片夾在書里。“

照片邊緣卷起,褪色的墨綠相紙泛著包漿。

林昭明接過時,指尖觸到照片背面模糊的鉛筆字:“民國廿三年,胡慶余堂,王濟之先生診脈圖。“照片里,穿長衫的老醫(yī)生正搭著病人手腕,身后博古架上立著一只青瓷梅瓶——瓶口微撇,釉色青中泛藍,和他頸間的瓷片紋路嚴絲合縫。

“這瓶子...“周啟明湊過來,眼鏡滑到鼻尖,“和你那塊碎片是不是一套?“

林昭明的呼吸突然變重。

他想起小時候蹲在爺爺腳邊,看老人修復宋代瓷瓶時說的話:“瓷片會認主的,要是能湊齊原器,它們會自己哼歌。“此刻照片上的梅瓶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耳邊真的響起了輕響——不是銅鈴,不是風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冰層下破冰的脆裂。

“可能是同窯口的。“他喉結(jié)動了動,把照片塞進鐵皮箱最底層,“別告訴別人。“

周啟明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推了推眼鏡:“知道了。

對了,今天整理資料時發(fā)現(xiàn)個未編號的木箱,在最里排貨架后面,落灰特別厚...要看看嗎?“

林昭明的手頓在箱蓋上。

窗外的月光穿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其中一道恰好落在檔案室最里排貨架上——那里確實有個模糊的輪廓,像只被遺忘的眼睛。

“明天吧。“他合上鐵皮箱,鎖扣發(fā)出“咔嗒“一聲,“先把這些東西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

凌晨一點,林昭明抱著鐵皮箱站在西湖邊。

夜風掀起他的衣角,瓷片貼在胸口,溫度漸漸回暖。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靈樞發(fā)來的消息——自從他教會AI用簡易聊天程序后,它總在深夜發(fā)些“今天李奶奶的孫子笑了“之類的短句。

但這次不同。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是AI用毛筆字體寫的:“我看到他們在哭,我想讓他們停止哭泣。“

林昭明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像在觸碰某種易碎的光。

他想起白天在實驗室,靈樞的情感模塊里翻涌的那些記憶碎片——病床上的老人聞著青茶笑,孫女兒紅著眼眶說“爺爺?shù)牟枨嘞阋獩]了“。

“你是在學著愛人。“他打字的手有些抖,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瓷片突然發(fā)燙,像是回應。

湖對岸的雷峰塔亮起夜燈,暖黃的光漫過水面。

林昭明望著波紋里晃動的塔影,突然想起周啟明說的那個未編號木箱——他記得爺爺提過,修復中心最老的一批文物,有些是從唐代古墓里出來的,帶著千年的月光。

而此刻,在檔案室最里排貨架后,那只蒙塵的木箱上,一道極細的裂紋正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某種沉睡的東西,就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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